这一招对于何璟而言果然百试不爽,秦钰鸩明显看见何璟的脸上浮现了松动之色。

  秦钰鸩面上可怜,心里暗暗喜悦,想将这把火烧地更旺一点。

  他缓缓凑近何璟的耳朵,瞭起眼皮看着他:“何教授,你不会不管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经过助听器处理有点失真,却愈发挠人。

  何璟下意识想躲,秦钰鸩却先他一步,将手抵在他的身侧,不让他逃。

  左右无路,何璟呼吸急促,被秦钰鸩的目光盯着,他感觉自己几乎被洞穿。

  心跳诡异的加速,何璟不想让他察觉自己的异常,一把推开秦钰鸩,背过身去,不太冷静道:“知道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秦钰鸩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何璟家的客房,简直就是老鼠窝,谁爱睡谁睡。

  晚风习习,雨声稍淡。

  秦钰鸩舒坦地躺在了何璟的床上,完全不忌惮人,手稍稍一伸就能触到旁边的何璟。

  何璟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往床的床边挪。

  他自以为聪明,没叫人发现,孰料才刚挪过去,秦钰鸩便扭过身来,懒洋洋地提醒他:“何教授,再往边去,您就要掉下去了。”

  何璟脸色变幻,伸手从床头柜抽了本书,翻开几面试图缓解尴尬。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跟秦钰鸩躺在同一张床上,而且甚至还有点其乐融融的意思。

  明明秦钰鸩对于自己跟他姐姐在一起这件事情非常不满,现下却一步步地接近自己,不知是另有所图还是放下芥蒂。

  他猜不出来,也懒得去猜。

  何璟一看书,整个人就会安静下来,失去所有存在感,秦钰鸩躺在何璟的身边,感觉身边跟没他这个人似的。

  忍不住,秦钰鸩不老实的,又开了话头:“你不问问,我今天怎么了吗?”

  何璟听到他的声音,垂下眼睫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你想说,我愿意听。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

  秦钰鸩微微愣怔,突然笑了:“何教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其实还挺温柔的。”

  何璟指尖轻颤,眸光微动,冷静了一会,呛他一句:“话多。”

  暖黄的灯光透过菱形杯落在何璟的身上,在他的指间流光溢彩,他的脸被映亮,任何表情都逃不过秦钰鸩的眼睛。

  秦钰鸩发觉何璟这个人经不起夸,才说了一句好话,就受之不安,心神不宁。

  好有趣。

  秦钰鸩侧过身看他,漆黑的眼眸里装满了情绪,他回应何璟之前的话,凑近他,征求一般道:“何璟,我想说。”

  他叫了他的名字,明明确确的。

  何璟果然认真对待,他合上书,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在说,“我在听”。

  秦钰鸩声音里并没有多少忧伤,他始终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大概是你不再当我家教之后的事情,我爸到国外,明面上是谈生意,实际上是出轨,这件事被我妈知道了,她当晚就订了机票,没想到却碰到了飞机失事,人再也没有回来。”

  他的眼睫垂了下来,灯光在他的眼底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没想到秦钰鸩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何璟惯不擅长安慰人,但又感觉自己好像被赋予了什么使命,应该做点什么。

  只是他在这方面实在尤为笨拙,思来想去,突然回忆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安慰人的最好办法,就是跟他一样惨。

  既然别人已经提供方法了,何璟心一横,干脆也自揭伤疤。

  他剖开心思:“其实,我高中时去教你,是因为我父亲去世了。”

  秦钰鸩睁大眼睛。

  何璟没什么表情,继续讲述着:“我们母亲大学时认识,为了缓解我家里的一点经济负担,她让我来教你。”

  秦钰鸩看着他,沙哑地问道:“那你...当时是什么心情?”

  何璟抬眼看向窗外,望了很久,却只道:“忘了。”

  那时的他恍恍惚惚的,每天都好像活在梦里,母亲崩溃痛哭,他身为儿子要平静地站在她的身侧,不敢流一滴泪,喊一声苦。

  他要扛起以前不曾扛起的东西,行尸走肉一般,痛苦都变得麻木。

  当时他甚至有些庆幸,那时候的秦钰鸩是个顽劣的孩子。

  他几乎扭曲的想,别人对他苛责一点,恶劣一点,心中的那份绝望才会有了发泄处,让他不至于崩溃。

  然后,将父亲的离世,以及冰冷的现实一一接纳,接受,习惯。

  漫长的沉默后,秦钰鸩笑了:“那咱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何璟看向他。

  秦钰鸩微微张开手臂,笑容戏谑:“既然我们同病相怜,不如来抱一个?”

  瞧他不正经的样子,忧郁的氛围瞬间一扫而空,何璟额角抽了抽,简直想将他踹出房门。

  书是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何璟“啪”的一声把灯关了,四周一下漆黑,谁也看不清谁。

  秦钰鸩心想,何璟真是不经逗啊。

  空气安静,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何璟第一次跟另一个人躺在同一张床上,感觉从头到脚都不习惯。

  秦钰鸩倒无所谓,大抵是一晚的奔波疲惫,实在累到他了,没过一会,他便沉沉睡去。

  听着秦钰鸩均匀的呼吸声,何璟眼皮子也愈来愈沉,缓缓入睡。

  何璟睡眠一向很浅,更何况今晚身边还多睡了一个人,他的潜意识里多多少少带了些防备。

  半夜,他的手无意触到了一片滚烫。

  察觉不对,何璟的神经紧绷起来,突然醒来。

  是秦钰鸩的身体在发烫!

  何璟慌忙去探他的额头,那里皮肤灼热,汗津津的。

  他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