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安浔之前, 闫贺安的生活也挺丰富多彩的,但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

  至于现在,好几次路知跟他打电话, 他跟路知说“爸爸正学习呢勿扰”, 路知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只有闫贺安知道自己心情好得很,从未这么好过。

  妈的, 没想过有一天他闫贺安也能真情实感的说一句:学习使我快乐。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就好像他妹闫思宁喜欢冰雪奇缘, 迪士尼出了个动画片是由艾莎当数学老师给她上课, 她说不定能乐意一天到晚都美滋滋学个没完。

  闫贺安现在都觉着自己有点上头了。

  “安浔,我这做得对吗?”他接完一道几何,把卷子推给安浔看。

  “我看看。”

  安浔看题的时候, 闫贺安就默不作声撑着脑袋看他。

  余光知道闫贺安在看他,安浔头也不抬地看着题目,随口道:“看我干嘛。这么闲不如多做两道题。”

  “我就看。”闫贺安理直气壮,催促他专心看题, “别管。”

  安浔好笑地瞥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晚餐是闫贺安做的, 他在安浔的指导下, 已经可以做清蒸鲈鱼这种能上餐厅菜单的菜了。

  真正学了之后才知道, 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难。

  人生也就同样是那么回事儿。

  有时候习惯挺可怕的, 也挺美好。

  自然而然的, 人就有所变化。

  闫贺安习惯了定点学习, 有时候做题入神了, 一抬头发现三个小时跟一秒钟一样, 就那么过去了。

  渐渐地,安浔没主动让他学习的时候, 他闲得慌也不打游戏了,心想着没意思,有那功夫不如多做两道题。

  多做两道题,就能多考好几分,这好几分有可能又提前好几个排名,那样安浔肯定会挺高兴的。

  闫贺安喜欢看安浔开心的样子。

  他很少笑得特别外放,像路知或者韩宇南那种笑得牙龈都外露的情况没发生过。

  他笑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会透着光。

  嘴角翘起来的弧度不多不少,浅浅的,淡淡的。

  但是独一无二,谁都替代不了。

  或许笑容这种东西,本身就没那么平凡。

  就好像每天都可以见到的夕阳,依然会在某个时刻击中你的心脏。

  疲惫的冷风穿过灵魂,可是见到了想见的人,那一瞬间胸腔里不自觉泛起的温暖难以描摹,能医治所有千疮百孔的心。

  “我有那么好看吗。”安浔说完把卷子放回闫贺安跟前,屈指在上头敲了敲,“这题对了,不错。”

  闫贺安“噢”了一声,把那个“有”字咽了回去。

  除了上课,他们也做了好多别的事。

  就像商量好的那样,他们隔一天做点学习以外的事儿,有时候是爬山,有时候是看电影,做什么都有趣,做什么都开心。

  爬山爬到山顶有很好的风景。

  光秃秃的树枝在红通通的天际映衬下,有了让人留恋的辉光。

  原来世界那么大啊,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一路向前,好像永远永远,都没有所谓的尽头。

  闫贺安手忙脚乱的往酸菜鱼上泼热油,安浔抱着吉他摸索着按和弦,猫学长小黑终于会在从安浔手心里吃猫粮的时候,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闫贺安一眼。

  这些回忆有一个专属的名字——“我们共同拥有的时间”。

  它很珍贵。

  珍贵在于,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公开上映的电影,却会在安浔和闫贺安脑海里反复重映。

  它是属于两个人的未完待续的电影。

  没有一个需要删减的镜头,因为无论怎么回想,好像都没有任何一点回忆,能让他们觉得“不过如此”。

  期中考试那天,安浔告诉闫贺安不用紧张,跟平常一样正常发挥就行。

  闫贺安笑了,说我不紧张,我知道我学了多少习,做了多少套卷子。

  出分的那天早上,班主任张尧抱着卷子进教室,走路都带风,激动的红光满面的。

  “年级第一第二都在我们班。”张尧那喜悦真是藏都藏不住,嘴都快笑裂了。

  “第一是我们安浔。”张尧习惯性地跟安浔对视了一眼,给他鼓掌,然后接着道——

  “第二名是我们的范年,大家给他们鼓掌!”

  闫贺安嗷一嗓子:“好!好!”

  闫贺安带头拍手,拍个没完,到最后还是安浔好气又好笑,略觉得丢人地把他胳膊给摁下去了。

  安浔半捂着脸瞪他,低声道:“你干什么呢。”

  闫贺安比他还兴奋:“给你捧场啊,年级第一,多牛逼,此时不吹更待何时啊?”

  “……差不多得了。”

  安浔无语地叹了口气,嘴角却是上扬的。

  张尧又说了一大堆,点了不少名字,夸和语重心长都有。

  “再说一个特别让我惊喜的。”张尧目光直勾勾地就朝闫贺安这边看过来了,那可真是满眼写着欣慰。“闫贺安,你小子真不错。”

  闫贺安缓缓坐直了,那等待表扬的美滋滋又期待的表情给安浔看笑了。

  太好笑了这个人,安浔默默摇头。

  一整个臭屁小学生。

  三十七名。张尧夸他花了足足三分钟。

  小学生闫贺安如愿领到了属于他的那朵小红花。

  迟来了许久,但是心情是一样轻飘飘的。

  闫贺安喜欢这种被人夸赞的感觉。

  被人有所期待,永远都不会是一件坏事。

  “多亏有你。”闫贺安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他凑到安浔那边低声咬耳朵。

  能考到三十七名,有安浔大半功劳。

  安浔给闫贺安划了重点,猜了考题。

  每门都中了好多个题型。

  安浔简直是出卷老师肚子里的蛔虫,要考哪里可以说门清儿。

  对闫贺安这种段位的来说,安浔跟鬼神一样什么都知道。

  除此之外,闫贺安真挺努力的。

  再加上有安浔这个可靠且牛逼的大腿给他一对一辅导,这个成绩别人会吃惊,但闫贺安和安浔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成绩是怎么一点点提上去的,这个提升的过程他们一清二楚。

  也不能说是不艰难。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好到让闫贺安有时候觉得恍惚,甚至有点儿不安。

  所以当韩宇南给他连发好多条语音让他看论坛的时候,闫贺安反倒松了口气,觉得这才正常。

  他点开看了,倒没怎么当回事儿。

  就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人这辈子倒霉碰上个烂人,总是要被苍蝇缠上一阵子,才能彻底摆脱的。

  别人怎么看他,他半点不在乎。

  闫贺安唯一有点儿担心的,是安浔会不会对他产生误解。

  他略有些紧张地下意识扭头,安浔不在座位上,在厨房里冲咖啡。

  安浔背对着他,闫贺安扫了眼桌面,手机不在桌子上。

  “……安浔?”闫贺安想立刻解释。

  但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想知道安浔会是什么反应。

  会选择相信他吗?

  还是会被掐头去尾的视频传递出来的信息所影响,对他的本性有所怀疑。

  “嗯。”

  安浔面色非常平静,他微微皱眉,点开任清华发给他的论坛链接,扫过标题,看了那个视频。

  咖啡机运作的声音在响。

  二中的学校论坛,有人匿名上传了一段闫贺安打人的视频。

  被打的人鼻青脸肿,脑袋和嘴角都挂了血。

  录视频的人显然是偷着录的,视角在侧面,一直在晃。

  视频里的闫贺安,看着跟二中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人,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闫贺安浅蓝色的头发在昏暗的光线下蒙上一层灰。

  他蹲在被揍得很惨的男生跟前,看似温柔实则狠戾地笑着,一下、一下扇他的脸。

  闫贺安抓着他的头发,随手一使劲拎起来,云淡风轻地自言自语。

  喂,我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不听话呢,嗯?

  你这样会让我很为难。

  怎么看怎么疯批。

  安浔安静看完,神色如常地按了锁屏,端着咖啡回了座位。

  他把香草拿铁搁在闫贺安跟前,坐下来抿了口黑咖啡。

  闫贺安看上去有点紧张。

  安浔心里评价完,出奇冷静地注视着闫贺安。

  嗯,跟眼前这只大咧咧又老实的萨摩耶,看上去不像同一个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