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汉拿了手电筒,朝办公室外走。

到了厕所门外的时候,反倒是把电筒给关了。

“姚书记,你在的吧?”

“嗯!”姚兰溪其实不想答应的,因为有点尴尬。

但是不答应的话又有点害怕。

王兴汉可以理解这种感觉,小时候又怕黑又怕鬼。

半夜如果被尿憋醒了,那才是绝望的开始。

尿憋着……

气也憋着……

连大口呼吸都不敢,生怕被什么不明生物给听到,一口就能吃掉他。

王兴汉觉得姚兰溪现在大概也是这种心情。

她在对黑暗的恐惧与没穿衣服的不安之间来回摇摆。

就像在要命还是要脸当中做选择一样。

王兴汉为了不让她做艰难的选择,所以才把手电筒给关掉的。

“姚书记,你听我说。”

“嗯,你说!”姚兰溪的语气尽可能地平静。

王兴汉平声静气地说,“我手里有手电筒。”

“把灯打在厕所门上,能反射一点光。”

“你够用就行了。”

姚兰溪刚才又羞又怕的情绪在这一刻才平复下来,“兴汉同志,那就辛苦你替我站站岗。”

姚兰溪故意把尴尬的事说得严肃一点,似乎只有这样,大家脸面上才过得去一样。

其实姚兰溪身上还有好多的泡泡,如果就这么黑着,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拿水把身上给冲干净,也顾不得擦干没擦干,急忙出了厕所。

王兴汉呢,反拿手电,光朝里,面朝外地趴拦杆上在抽着烟。

姚兰溪出来后也没看王兴汉,而是走到楼梯口,“你去把碗拿上,跟我下去吧!”

王兴汉回办公室拿了碗,跟着姚兰溪去了楼下,进屋把碗一放,转身就要走。

姚兰溪在他身后喊,“兴汉同志,你搬张椅子在外面等我两分钟吧!”

“好!”

王兴汉搬了椅子刚出去。

姚兰溪来到门口把拉线咔咔再拉一下。

防止一会来电的时候,突然灯就亮了。

姚兰溪转过身去面对窗口,把宽大的连衣裙扯着下摆朝上一掀。

没有一点的光,但是依旧有一道窈窕的剪影在迅速地将胸罩给穿上,再套上连衣裙。

平常洗过澡之后,姚兰溪连走路都会变成慢动作。

动作稍稍快一点,稍稍大一点,又会出一身牛毛细汗。

就像现在这样。

一套操作下来,姚兰溪喘得有点厉害,还要平复好长时间,才显得平静。

一把椅子放在了王兴汉的身边。

姚兰溪就在王兴汉的身边坐了下来。

八九点时还在低飞的晴蜓像战斗机一样各种俯冲或干拔,做着各种特技动作。

也许是吃饱了虫虫,这会儿已然散场。

镇公所周围没树。

所以蝉鸣虫唱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这年头的污染少,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能看得叫人厌烦,不像几十年后还得专门找地方去看星星。

姚兰溪偶尔被王兴汉吸得火红的烟头吸引注意,转头看去上,那火红的光照亮他的脸,留下一张温和的侧脸……

只是很快又暗了下去。

可姚兰溪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王兴汉。

地质郎,山里走,不出金玉,就冒油。

这样的顺口溜是哪来的?

顺口溜出现没两天。

油盐不进的河庙嘴大队开妈修路了。

除了吃喝玩乐就剩一肚子的牢骚的胡敬富主动替王兴汉求情,替河庙嘴要贷款。

再看看李家贵吃瘪的样子……

还有陈德欢娶媳妇的事,如果没有王兴汉在当中撮合,以姚兰溪今晚看梁志文的条件,他姐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陈德欢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姚兰溪不知道。

但从眼前的情况客观分析,陈德欢和梁秀云还有些距离。

这几件看上去都不太可能完成的事情,哪一件不是王兴汉当中下了大力气?

这是他的工作能力。

再看看为人处世呢?

姚兰溪嘴上有了伤,于是有了润唇膏。

姚兰溪肚子饿了,有一碗好吃的面,递到她的面前。

停电了,王兴汉的光来得及时且恰当。

王兴汉没有主动询问,看到了,就做。

少一分,可能是没眼力劲。

多一分,也许就是冒犯。

在分寸这一块,王兴汉把握的度,让姚兰溪都觉得惊讶。

姚兰溪收回落在王兴汉脸上的目光,仰望星空,声音很平静,“你在陈德欢家的菜园子里弄了那么多菜,不太好吧?”

王兴汉说,“给了五块钱!”

“给多了!”

“不过是姚书记要吃的菜,就该贵一点。”

姚兰溪抿嘴笑了笑,“本来想谢谢你的,但是,你今天拿我当挡箭牌……”

“就当是扯平了吧!”

“王兴汉,你胆子真肥!”

王兴汉一脸苦笑,还是被聪明的姚兰溪给拆穿了呀!

姚兰溪的聪明是王兴汉一早就见识过的。

她不动声色收拾胡敬富的时候。

她先手开团胡敬富,压制李家贵。

在看人、用人、驭人的手段上,都能看得出来火候的。

王兴汉的这些把戏从来没有打算瞒着谁。

对上,于下,有好处,就像王兴汉老书记说的那句话:只要办成了事,通常别人只看结果,谁会去在意过程呢?

王兴汉觉得,今天晚上的谈话,应该是两人统一战线前的一次深入交流。

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所以姚兰溪接下来的每句话,每个问题,王兴汉都得小心应付着!

姚兰溪突然问,“王兴汉,你大学时,谈过对象吗?”

???这是个什么鬼问题?王兴汉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反开,“你呢?”

呵……这一声冷笑,姚兰溪多少在表达着不满,好像在说,是我问你,现在你又问我?

王兴汉在巴掌在身上啪啪地拍。

总能打死一两只刚尝到人血味道的蚊子。

姚兰溪沉默片刻,说道:“你说,一个男人,他让我和他一起远赴它乡,我应该跟他去吗?”

王兴汉依旧没有回答,反问,“你让他跟你走,他愿意吗?”

姚兰溪摇摇头,“他不愿意!”

王兴汉晃了晃腿,再点一支烟,“这不就对了。”

“他不愿意跟你走,又凭什么要求你跟他走呢?”

姚兰溪是没想到,缠绕了她一年多时间的问题,居然这么简单地被王兴汉解开了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