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身子在宋歧手里翻来覆去捣腾,到最后,沈惊墨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湿红的桃花眸噙着豆大泪珠。
宋歧指腹揩去他眼角泪花,低头轻啄柔软微凉的唇。
片刻后,怀里的人儿睁着殷红的眼睛,茫然抬头。
宋歧心虚一笑,但愿墨儿不要记起今晚的事。
他却忽略了,沈惊墨只会遗忘变成沈呆呆之后发生的事,之前他如何按揉的,那是一清二楚。
第二天宋歧就为此付出了代价,无时无刻不感受着来自沈惊墨的眼刀,呼吸略快了,巴掌就落到了脸上。
这种状态持续到中午他滋养往生花,昨日给墨儿按摩,动作幅度太大使得未愈合的伤口裂开,这会儿开了刀后血流不止。
宋歧两只臂膀都痛得抬不起来,他试着给伤口倒止血药粉,手颤颤巍巍没握紧,小瓷瓶掉到地上啪嗒一声碎了。
沈惊墨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冷着眸子望过去,宋歧正拿着绷带给自己包扎,察觉他的目光,赶忙蹲下收拾碎片。
动作转换过大,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宋歧发出惨嘶,好半天没有动静。
沈惊墨面上佯装不管他,在事发第一时间,还是拖着酸痛的身子扶他坐下。
宋歧秒速蔫下脑袋,可怜兮兮求安慰:“墨儿,疼。”
沈惊墨面色冷淡,语气却缓和许多:“你活该。”
宋歧委屈道:“再按两天真的会舒服很多,等你比擂那天,你会感谢我的。”
沈惊墨睨他一眼,理是这么个理,痛也是真痛,就算躺床上不动,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也叫他难以忍受。
“莽夫。”
宋歧傻呵呵接话:“莽夫也是夫,我就当墨儿终于承认我的身份了。”
沈惊墨没有理他,按着宋歧的手,仔细清理起来。
宋歧的伤势比原来更严重了。
鲜血混着皮肉使得伤口犹如雨后泥泞路,坑坑洼洼,隐隐间可见星点白骨,令人心头发紧。
处理完差不多花了半个多时辰,沈惊墨擦去额角冷汗,暗叹一口气,“还有五天。”
宋歧笑着附和:“是呀,还有五天我们就彻底存活于世了,那时候墨儿会在府上多留一段时间吗?”
沈惊墨收拾东西的手微顿,没有回答。
宋歧圆话道:“我是想好好庆祝一番,这几天你也辛苦,我们到时候分开住,我不麻烦你,你好好休息,平日里有家仆照顾我,你且安心在府上玩乐。”
“墨儿,你觉得如何?”
沈惊墨抬头,目光与他相撞,薄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锦帕在手中攥出皱褶。良久,垂首避开,“再说吧。”他继续忙碌着收拾残局。
宋歧唇边笑意渐凝,眼底期冀的光无形中被绳索切割,碎成细小的碎片,一滴晶莹的水滴无声落在手背上。
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沈惊墨身子不适,收拾完没有去练剑,坐到小榻上,开始深究千面术,在图纸上练习五官图绘,拿着雕刻的工具在木头上慢慢刻画。
每当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就会把它慢慢磨平,反复练习。
沈惊墨有意遮挡,宋歧也不会讨嫌去看,坐在旁边阅览从各处收集来的有关千面术书籍,摘取重点讲解给沈惊墨听,他的脸也会任由墨儿拿来练习。
宋歧只当是他喜好,墨儿开心,他就开心。
*
第十天,宋歧的身子滋养往生花已经很吃不消了,每天大量失血,食不果腹,睡眠不足,全身上下摸起来都是硌人的骨头。
唯一庆幸的是,宋歧可以进食了,前两天能喝些汤药,现在能进食少量米汤稀粥。
沈惊墨把白米煮得软烂,加了其他食材磨成粉混煮,不至于真像普通稀粥一样没有味道。
他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宋歧,目光亦是一点一点描摹宋歧的轮廓,炙热而滚烫,似要把他深深记住。
有一瞬间,宋歧产生了墨儿也在意他的错觉,他贪恋,享受,内心又很快告诉自己,是怜悯。
“饱了。”
宋歧摇头推拒,他不需要怜悯,谁的怜悯都不要,他只想和墨儿真心相爱,若此生得不到,得不到……
“这才吃了几口,身子怎么受得住,再来点。”沈惊墨又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将他从凌乱的思绪中拉回来。
“墨儿,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这样呢?”沈惊墨俯一凑到宋歧跟前,勾住他下颚,在他脸颊落下轻轻一吻。
宋歧的眼睛瞬间亮了,不可置信地侧眸。
沈惊墨微笑着舀出小半勺米粥,“嗯?”
宋歧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主动端起碗,搅了几下,仰头灌了个干净。
沈惊墨接过空碗,用锦绢温柔地擦拭他的嘴巴。
宋歧感觉自己在梦中,痴痴地看着心上人,他激动得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话想问,但是他太困了,太困了……
宋歧逼自己睁开眼睛,挣扎半晌,仍是抵不过沉重下耷的眼皮,他慌乱地想抓住什么,身子先一步直直往后倒去。
沈惊墨稳当地扶住他,轻声安抚:“粥里加了些许助眠的药物,你安心睡,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宋歧摇头,他不想睡,他不能睡。
终抵不过药效猛烈,沉沉闭上眼睛。
沈惊墨将他放倒在床上,指尖从他额头慢慢滑下来,抚过眉眼,鼻梁……到最后,停在他颈间凸起,手指轻轻摩挲着,指腹微凉。
他凑近宋歧耳畔低喃,“宋歧,你再一次让我爱上了你。”
“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
声音很轻,怕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沈惊墨依偎在他怀里,眼眶泛红,他闭上眼睛,用力抱住宋歧,将头埋在他胸前,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可是殿下……
我们有缘无分。
沈惊墨在床前坐了一宿,第二日天还没亮,仔细给宋歧擦洗身子,伤口换药,翻身,点燃营养熏香,安神香。
待所有收拾妥贴,留下一封离别信夹在宋歧常翻阅的古籍里,合门离开。
温映池在外面等候良久,忙上前询问:“阿歧怎么样……”他顿住,“你气色怎么这么不好?”
沈惊墨摇头,“今日麒麟卫考核,昨夜紧张得睡不着。”
温映池深信不疑,前两日他来府上看望宋歧,沈惊墨私底下找到他,说是要参与什么考核,需要他尽心照顾一下三殿下。
一条裤子穿大的好友,温映池自然不会拒绝,就是奇在他能察觉到沈惊墨一直都不喜他,如今却能为阿歧委身低求,看来好友的幸福不远了。
宽慰道:“沈公子放宽心,前两项考核都是榜首,这次也不例外。”
沈惊墨与他没什么好说的,礼貌道谢,提及正事:
“殿下许久未好好睡过了,我给他下了点助眠药,会睡上好一阵子。这几天尽量把安神香点上,营养熏香切勿断,不要惊扰他,我请的有江湖神医,一切诊治你们听他的。”
温映池玩笑道:“这家伙见你不在一会儿都得疯,几天?我受不了他的脾气。”
“适应就好。”沈惊墨不再多言,回眸望了眼寝殿大门,垂眸,匆匆离去。
温映池觉得哪里不对,想叫住他,沈惊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
麒麟卫第三、四项考核突然提前,让所有学子措不及防,书院给出解释,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测试出大家的真正水平。
今日还会正式公布书院保送的两个名额人员。
第三项考核,由学生教导的学生来考试,考验个人综合能力。
千澈作为评鉴夫子,又作为沈惊墨学生参与考核的事早就传开了。
为防止学子们觉得不公平,千澈的答卷是由其他夫子及学生现场出题。
千澈学问毋庸置疑,学子们已经预料到结果,哪怕知道千澈曾出身贫寒,求学艰辛,始终有小部分不信沈惊墨会是他老师,认为千澈是被贿赂了。
第三项考核有人钻空子,没什么好期待的,第四项考核,格斗,目的宗旨战胜自己。
学子们需要打败自己所拜的武学师父。
眼酸的猜测沈惊墨大抵会拜温老,欺负老骨头继续钻空子晋级,一部分拥护沈惊墨,以尹文州为首,则回言讥讽,双方差点扭打在一块。
沈惊墨独自在场下热身,确实如宋歧所说,放松按摩后身体会舒服很多,哪怕一夜未眠,仍感神清气爽。
宋歧……
沈惊墨心中涩然,摇摇头试着把不该想的人甩出去,抬步走向擂台。
他的这一场还没开赛便被围得水泄不通,当他的对手登场,硬是把比赛高潮推到了极致。
“龚宇老师!四年武冠魁首!我没看错吧!”
“他、他、他疯了吗!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龚宇老师,这是又贿赂了一位考核夫子?这样比的话,名额直接给他得了,太不公平了!”
“人家风头正盛,自然要花些银子把名号打出去,麒麟卫名额?他可是保送的。”
“……”
沈惊墨拜得师傅正是那日羊皮球比赛,赛后找到他,要收他为徒的武学夫子龚宇,麒麟卫成员。
多年前龚宇就靠一身空前绝后超凡入圣的武功远扬京城,后来出面甚少,名气渐消,知他的圈子,却是人人对他尊敬,相当神秘。
龚宇收到拜师状乐呵了好一阵,兜兜转转,那个小鬼还是到他手里了。
然而此师傅非师父,沈惊墨没有向他讨要任何武学秘笈,仅仅借着拜师状与他切磋,完成考核。
果真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刺头小鬼,龚宇佩服他有勇气,但是他也会用实力教他第一课,敛其锋芒。
“我不会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