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歧耷拉着脑袋,嘴角下撇,一副受气包样。
这怕是给一百个胆子也做不出背地偷情那种腌臜事。
再者当初宋歧坦白过他和温映池只是合作关系,温映池现在也有良人。
沈惊墨后悔自己冲动,可宋歧曾在床上欺辱他是事实,半夜掐他脖子也是事实,遂没好气道:
“我不喜欢别人挨着我,帛枕为界,不许过线。”
沈惊墨竖放帛枕将两人隔开,只给自己留了小片位置。
宋歧面露难过,张口想说什么,喉间发痒,未道之语尽数化作一连串干咳,咳得面色潮红。
沈惊墨神情瞬间紧张,拍抚宋歧后背,“殿下怎么了?”
只是津液倒呛,小问题而已,宋歧缓了一会儿就好了,可观得墨儿如此紧张,宋歧乌黑的眸子转了转。
虚虚抬手搭上沈惊墨小臂,拦住他去找御医的想法。
“无碍,就是夜里生寒,有点冷。”
隔着袖子,宋歧指尖的冰凉透过薄衫传递给沈惊墨。
沈惊墨略微忖度,扶着宋歧躺下,“殿下忍忍,我去叫人生火。”
宋歧摇头,“加床被褥就好,三更半夜,不麻烦别人,何况现在快至夏暑,热气上得快,兴许过会儿就好了。”
一热一冷最易生寒,沈惊墨想想也是,下床把小榻上的锦被抱了过来,平铺在宋歧身上,继而躺到他身边。
“是我疏忽,误会殿下了,殿下要是还觉得冷,可以抱紧我,我身上暖和。”
宋歧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最是了解墨儿性子,纯良好骗。
“谢谢墨儿。”
宋歧虽说不客气,倒也矜持了些,虚搭了只手在沈惊墨身上,确保墨儿在身边便已满足。
反而是沈惊墨,面盖两床被褥,夜里热得受不了,解开领子不够散热,四处寻找温度相对较低的地方。
伸手摸索,倒是摸到腰间有块冰坨子,顺着摸上去,主动钻进宋歧怀里了。
宋歧睡意浅薄,缓缓睁眼,低头一看,唇角上扬,将人抱得更紧了。
翌日,沈惊墨是被宋歧叫醒的,睁开眼,宋歧手里正拿着一卷温热的锦帕为他擦脸。
等沈惊墨彻底缓过来,身上的衣裳也叫宋歧穿好了。
“墨儿,到镜前来,我给你束发。”
沈惊墨婉拒,“我自己来就好,殿下何时醒的?怎么不叫我。”
宋歧没有强求,会心笑道:“我没有困意,起得早,你先收拾着,我去大殿等你。”
沈惊墨点头应下,瞧了眼窗外天色,确实尚早。
简单洗漱了番,无意间发现脖颈处的纱布好像被换过,周围还残留着些许药乳。
沈惊墨对镜仔细确认,果真是被换过的。
他不禁想到昨晚……
沈惊墨呼吸渐促,压下心头思绪,前往大殿。
兰花在前面引路,“沈公子,请。”
沈惊墨点头回应,跟在她身后向里面走去。
只见桌上摆放着一碟枣花糕,红果蜜饯,金丝燕窝,水果拼成的小猫果盘,以及一些热气飘香的小菜,颇显丰盛。
兰花布置好碗筷,笑吟吟道:“这些都是三殿下亲自为沈公子做的,公子尝尝可合胃口?”
沈惊墨讶然,侧眸望去。
宋歧手执书卷坐在远处的蒲团上,面前书案摆放着一鼎青烟袅绕的青铜香炉,里面是特质的营养熏香。
听到兰花说话,也略显期待地看了过来。
这下倒不知是谁在照顾谁了。
沈惊墨搅动手里的燕窝,舀了小半勺抿进嘴里。
入口清甜,香味浓郁,回味绵延,手艺比上一次还要精进。
“味道极佳。”沈惊墨点头称赞。
宋歧闻言笑开:“墨儿中午想吃什么?”
“殿下好生养着身子,等身子养好了,再品尝殿下手艺也不迟。”
“不碍事。”
沈惊墨眼神倏地变凌厉,宋歧当即低下头乖乖看书。
*
为了确保宋歧的身子健康恢复,白天夜晚,宋歧都被严格限制行动,需要一直躺在床上。
然而府上除了沈惊墨,宋歧谁也不认识,就连严帝和皇后来了,也冷着脸置之不理。只要一会儿没见到沈惊墨,宋歧就不会安分待着,非要找到他不可。
沈惊墨只好不再去书院,进宫处理完方齐贤勾结贼寇一事后,留在府上照顾宋歧,床上限制也宽限到可以坐轮椅到庭院晒太阳。
白天,沈惊墨为麒麟卫考核苦练武艺,每日再抽一两个时辰练习千面术,反复精刻一张脸。
宋歧则怀里抱着墨儿养的小狗,一同在练武场陪着他,时不时给出一些指导,闲暇之余,也会跟着他一起磨炼千面术。
夜晚,宋歧上床上的早,但他不困,沈惊墨便为他捏腿。
然身上的伤势发作得十分频繁,经常疼得他浑身冒冷汗,手也不怎么抬得起来了。
每日滋养往生花,血液的流失导致他的身体衰败得更快。
沈惊墨似乎明白宋歧突然愿意乖乖养着身体的原因了。
他闷声为宋歧揉腿,按摩全身,眼眶早在不知不觉中噙满水雾。
宋歧浑然不觉,仔细绘制图本,讲解沈惊墨习武时哪些细节可以稍作修改,完善一番,简直熟知沈家术法。
沈惊墨不禁好奇:“殿下怎知这般清楚?难道我爹爹还给陛下留过破解秘籍?”
宋歧沉吟片刻,故作高深,“这是秘密,得拿东西换。”
“殿下想要什么?”
宋歧道:“墨儿总是殿下,殿下,生疏关系,以前都是唤我歧哥哥的,你叫声歧哥哥,我就告诉你。”
沈惊墨下意识反驳:“哪里有。”
宋歧不语,只挑眉看着沈惊墨,少顷,瞧他一瞬间涨红的脸蛋,便知他想起来了。
“换、换个要求。”
宋歧为难道:“那你可能不愿意。”
沈惊墨答应道:“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宋歧笑道:“那好,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墨儿叫声夫君,或者赏个亲亲也行。”
沈惊墨:“……”
宋歧撇撇嘴,“我说你不愿意你还不信,言而无信,不告诉你了。”
“哎。”沈惊墨下意识拉住他,换个称呼而已,对比为了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倒也没什么。
他尽量忽略热得发烫的耳根,低声唤道:“歧哥哥。”
宋歧满意点头,回答道:“没有。”
半晌,宋歧不再说话,沈惊墨抬头,目露疑惑。
宋歧一脸坦然:“沈将军没有给过什么秘籍。”
他接着笑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墨儿以后见了我,都得唤我歧哥哥,你答应了,我就告诉你。”
“你耍我?”
宋歧十分无辜:“我不敢,一声歧哥哥换一个秘密,我明明很亏了好不好。”
说着,他又搬出博同情三件套,眼睛下耷,目光可怜兮兮,手指互相搅在一起,声音弱弱地,带着些许撒娇意味,“墨儿,你就答应我嘛。”
一想到曾经生人勿近面色冰冷的人会展露这般模样,跟小狗狗似的,沈惊墨是一点也受不了,“好,答应你。”
宋歧顿时喜笑颜开,为他解疑:
“墨儿以前不理我,经常瞪我,我不敢当面找你,只能抽空悄悄看你了,你经常跑西山后面的废庭院习武,看得多了,自然琢磨了些。”
沈惊墨知他说的是上一世的事,“我何时不理你,瞪你了?”
宋歧反驳:“很多时候,尤其是我和温映池在一块,你说我喜欢温映池,我看分明是你,你肯亲近一条傻狗,也不愿分我点好脸色。”
宋歧说到后面,给自己说委屈了。
沈惊墨愣住,原来再次捡到前世的狗狗,宋歧取名盼盼,不是因为温映池。
原来他在偷偷关注他的同时,他也在关注着他。
那他们,岂不是都误会彼此了?
沈惊墨才不承认自己吃味,小声嘟囔:“殿下还不是因为国宴下|药一事,对我甩脸色,记恨我那么久。成亲了,还和别的男人走那么亲近。”
转而反应过来什么,双眼放光,
“殿下记起温映池了?殿下还想起其他什么没有?”
宋歧略怔:“嗯?”
沈惊墨笑着提醒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殿下可知道是谁?”
宋歧心中微慌,忙眨眨眼,摇头。
好生养了两日,自然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带着墨儿跳崖,护墨儿回家,至于他们口中的失忆,前几天的事,模模糊糊,记得一些。
不过现在有墨儿日日陪在身边,能不能全部想起,都不重要了。
宋歧轻嘶一声,故作头疼。
沈惊墨连忙安抚,“好了好了,殿下想不起就不想了,以后会慢慢好的。”
宋歧装模作样缓了会儿,不满道:“不是说好了叫我歧哥哥的吗?”
沈惊墨听话改口:“歧哥哥。”
闻言,宋歧言笑晏晏,“好墨儿,今日习武累了,你为我揉了那么久,我也给你放松放松。”
“我自己会,倒是歧哥哥的手还伤着……”
事实证明,沈惊墨多心了,他话音绵软,又轻又撩,宋歧早在声声歧哥哥中找不到自我,从头到脚,卖力侍奉。
只可怜沈惊墨疼得咬紧牙关,摇头拒绝。
“墨儿忍忍,要是不放松好的话,照你那样日日高强度练下去,迟早要拉坏骨头。”
宋歧也心有不忍,每天看着墨儿为麒麟卫考核不要命的练习,他可心疼了,但他尊重墨儿的选择,愿意陪着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放松也确实是为墨儿好,宋歧是连指骨也没有放过,从上到下,施加力度按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