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麟离开后, 一个被绳子捆绑住手脚的男人出现在他刚刚所在的地方。

  男人被喂了药,两只眼皮颤抖着轻阖,他笨重的身子倒了下去, 狠狠砸开了轮椅, 摔到地上痛得从昏沉中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闷哼。

  “唔……”

  季鳞没能抓到施麟, 晚了一步让他跑了,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她一把抓住男人身前的绳子, 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伸手探了探他脖颈的脉搏。

  “还活着。”

  但又多了个麻烦。

  她看见了木偶傀儡人, 但没想到施家还有利用傀儡和真人的魂体相互转化,把空间转移的秘术运用到这种地步?

  看来, 施麟确实是施家修行体质最高的人, 竟然连这种手段也有, 被重视到这种程度。

  那么说, 同是施家人,施雨因为本家的施麟“丢了阴阳眼”, 而对同样是天生灵眼的季鳞报以恶意揣摩和轻蔑嫉妒, 就容易思考了。

  季鳞心道自己无辜被针对, 好在班主任对她好似有改观,也不再处处针对,只是似乎抱有更高更别扭的期待了?

  “轰隆隆——”

  季鳞闻声看向身后,接近三米长的棺椁从空中摔落到地上, 没有经过任何的缓冲,原本钉死的棺盖棺木重重落地, 将整间墓室撞击得砖石破碎, 棺椁散架成了一堆碎木板。

  “砰!”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蛛网般的大洞,墓室地砖的裂缝延伸向四面八方。

  棺椁碎木里汩汩流出一滩浓灰色的雾气, 接着是血红色的尸雾。两种雾气飘渺圆滑,互不干涉,倾泻到地面,柔软得仿若绸缎柔丝,它们逐渐将整个棺木包裹住,向四方散而开。

  李安覃的身影也被浓烟吞没,他做出了一个俯身爬进碎棺椁木的举动,鼻孔吸到了血雾,痴迷被蛊惑的表情忽然阴邪猖笑,活灵活现像色鬼附体,他迫不及待的钻进了棺木里,眨眼被棺材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脑袋……

  更加恶劣的阴冷的气息从棺材里涌出来,血雾不再凝实,散到灰雾里。气息充斥了整个墓室,从棺材里传来的未知的敲击棺木声紧抓人心里最薄弱的恐惧,森然、惊悸、厄然!

  “哗——”穿堂风过境,墓室角落的火烛熄灭后又燃了起来,跳动的火苗静止不变,成了亮绿色。这是冥堂上烧灼的阴火,是迎接尸鬼的供奉香火,预示着尸变的开端。

  不一会儿,浓雾便散了,棺材上空的袅袅青烟被迅速收敛进棺椁木板堆的缝隙里,被即将出世的千年女尸吸走了。

  此处场景就仿佛打板拍戏前的静景,谁也没有妄动。

  “桀桀桀桀桀——”

  女尸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身着华彩红衣盛服,三千长发从遇到空气后就开始生长,每吸一口人气那干瘪的身材就更丰满些。

  ‘她’依靠着一个高瘦的男人,男人扶着她的腰,独臂的手‘亲密’的搂着‘她’,动作引人遐想,神态糜烂绮丽的将手放到她的臀部侧边,眼神也一直黏着在她身上。

  一个真实血肉之躯的男人的存在,越发显得女尸身子玲珑,僵硬的脸庞和机械的动作,也‘柔媚’了许多。

  朱子殷吓得不敢说话,捂着嘴飞快后退,跟着撤离。

  她眼神每多一秒看到李安覃搂着女尸的模样,还有女尸青黑的脸上僵硬的自豪笑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诈诈诈诈诈尸了!’

  “看李安覃那毒舌学长清醒后知道自己摸过女尸,亲过尸体,会不会吐得睡不着觉!”

  千年女尸就算已经肉眼客观的有了人形,不再是干瘪如画皮包骨头的鬼,也更称得起那华裳霓纮。

  但她的皮肤还是恹恹无生气的灰白色,而且脸色也是带着尸斑的黑青色,所以就算她已经‘苏醒’,再怎么对着一心只想逃命的几人搔首弄姿,都只让人产生逃离的恐惧。

  值得一提的是,女尸死后被入殓师涂抹了胭脂的唇瓣是充盈的,肉嫩膨胀的烈焰红唇,上面的水光一闪而逝,瑰烂如玫。

  逃到墓室门口的季鳞一看到女尸唯一丰腴粉嫩的唇瓣,就想到了李安覃刚刚被女尸引诱到棺材里做的不知名的事情。

  她立即就多想了,脸上出现古怪的神情。

  难怪朱子殷也那么说。

  亲了尸体,女尸得了人气保留在唇上,所以就丰满了。如果等女尸将她们都抓住,难免不会与她们也‘肌肤相亲’茹毛饮血生吞活剥,到时候她们还没死,就先被心理接受不能给恶心死。

  “快逃!离开主墓室!”

  季鳞一声呼喊,人与妖们都四散逃走。

  狼族青年扛起水母学姐,学姐直接变幻成原型,像个粉色的帽子挂在他的脖子上,一狼一水母最先冲出了墓室。

  “天师班的,我们先走了!之前一起合作逃命的恩情,有机会再报!”

  朱子殷羡慕不已,抓着洛阳铲在后头追,竟是第三个冲出墓室的,“大佬们,别那么狠心,带带小的啊!”

  两个家仆对视一眼,从地上捂着断掉的胸腔肋骨艰难起身,心里的防御感达到顶点,既然少主人已走,他们也顾不上和季鳞纠缠,直接冲出了墓室,甚至挤开了朱子殷。

  朱子殷踉跄:“谁撞我?!”

  季鳞拉了她一把,扯着她走,“闭嘴,子殷快走!”

  朱子殷瞪眼看着她背着虞七璃,一口气都不带喘,还有空扯着自己的手臂,单手背,女友力?!

  “呼哈,我们,去哪儿啊?”

  季鳞脚步一变,侧身躲开从后面飞来的棺木板子,“哐——”

  朱子殷回头一看,吓得语无伦次:“救,救命!陈雪被抓住了,她,她在和女尸死斗……流,流了好多血,快死了!”

  “女尸正在吸她的血,身形还在变大,欸,哎呦都快真成了个人似的……”

  季鳞躲开木板后,想要左转,一侧身撞到朱子殷,朱子殷右转,差点被她顶飞出去。

  两人一妖就好像在逃生的门口玩似的耍宝,其他人早就不见了。

  季鳞压根不回头看,也不想将自己的人折进起尸的墓地里。与其自己和尸鬼斗个你死我活,不如先离开,再想其他招数堵住墓地入口,防止其他人也被女尸迫害。

  她拉着朱子殷,助她爬起来,脸上带血,声音冷淡地问道:“子殷,施麟他们进墓时走的那条道,你能查得出来吗?”

  朱子殷被吓得灰头土脸,脸色惨白,她一边跑,一边好似才回神的道:“啊?你说什么?”

  季鳞又重复了一边。

  朱子殷立马嚎道:“没有寻龙杵,我不知道啊!该死该死,女尸的气息更近了!我们要怎么办啊季鳞?!”

  虞七璃也不闹着下地,从她被季鳞毫不犹豫的背起来后就安静如鸡的趴着,尽量不给她施加压力。

  那些背包和装备早被她们边跑边丢了,朱子殷只剩了洛阳铲护身,抓在手里凶蛮挥动,气势磅礴,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而季鳞呢,只有撬棍和那一叠没用完交给虞七璃保管的灵符。

  季鳞摇头,裂开的唇被她吮吸出了血。

  三个人没跑多久,就进了死胡同。

  朱子殷离开季鳞,往来路的拐角看了看,发现路是生的,陌生的紧,她后悔道:“唉!我们走错了!这他妈是断路!”

  “不过不打紧,让我算算,从哪里走里活路近!”

  季鳞看着她手心抵着洛阳铲铲把,铲子的弧口圆铲尖落到地上,擦出地砖的白痕。

  她神神叨叨的念叨了几句,季鳞不精通此道只能听出是扶乩(jī)用来请神降临鸾生的密语。

  只见朱子殷嘴皮子蠕动了几下,忽然僵住,双脚与上半身成一杆枪的直线,双眼呆滞的看向远方,目无焦点。

  她的一只手心按着洛阳铲,左手抬起握住了右手手腕,以左手控力,驱使右手推掌。

  哗哗用洛阳铲在地上,推拉刻画出几个牵连在一起深浅不一的白痕。

  扶止,乩停。

  朱子殷身子一抖就醒了,她欢喜的蹲下去看地上的神明指示。

  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任何时代的文字信息来。她朝季鳞招招手,焦头烂额的道:“快来看看,这神仙给的指示说的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啊?”

  季鳞被她这一手操作惊艳到,心里想着子殷还有这种隐藏的本事,这么快就引神上身。

  然后蹲下去看,她顿时无语,脚尖在地上一划,黑色的鞋底灰将白痕分开成几块区域,隐隐看是四个现代简体汉字的更加简单的形态。

  “绝路逢生。”

  朱子殷没头没脑的念道,然后顿悟:“这是哪方的神仙,竟然也这么无聊,说正事呢,还调侃我们。”

  她看季鳞还在盯着地上四个字深思,就连虞七璃也下来了,蹲在一旁,一人一妖对着四个滑稽的字瞎琢磨。

  心里十分悲悯且同情,朱子殷拍着季鳞的背道:“季鳞,没事的,刚刚神仙上身那么快,我也很惊讶。估计是正好路过的,压根就是耍我们好玩呢,有什么好想的。”

  朱子殷请神,十次有九次没有回应,那剩下的一次也只是她在装神弄鬼骗长辈玩。

  而且她也没料到,刚刚确实有一阵奇怪的感觉从脑海里炸开一道电流,她就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刺激感一晃而过,她又醒了。

  地上就有了这些字。如何不让人惊讶?

  季鳞摇头,起身将字迹用脚心抹去,她对一人一妖道:“绝路逢生,子殷你问的是哪里走是活路,‘路’的提示,‘绝路’就是生路。”

  季鳞自信的往回走:“我们回去。”

  “啊,等等,你什么意思?”朱子殷善于不懂就问,追赶上去。

  她瞄了一眼虞七璃,看见她毫不迷茫的淡定跟着走向女尸追来的回头路,亦是不怕尸鬼,心中佩服。

  季鳞道:“绝路,逢生,我们去救李安覃和陈雪。我知你刚刚重复看到两人的遭遇,是心里不忍她们被女尸吸干做了辅料,刚刚不应你是怕你犹犹豫豫,到时候救人和逃亡都来不及。”

  “救人……我确实心存善意,那一瞬想救她们的心思,和之前讨厌她们的心思并不冲突。但是我们都已经跑了,为什么还要回去?难道是为了……绝路逢生?”

  朱子殷难以置信。

  季鳞就地背起虞七璃,满脸尘灰硬是粉腮白面,眉眼中透着喜气,阴翳感一扫而空。

  她灿然道:“或许是这样吧,你放不下见死不救,其实我也是。”

  “什么逃不是逃?刚刚为何会进了死胡同,为何会走错路,为何指示会写下绝路逢生?”

  她淡定的拿出事实依据,给朱子殷下了一记实锤:“还有你最早就算出来的,天乾地坤是生路,偏偏墓地造得跟座宝塔似的,上面的墓室越见缩小范围,缩紧屋子数目。主墓室刚好独门徒壁。”

  “施麟说暗道机关可能在棺材里,可你也看到了,棺材里只有女尸和陪葬品,棺椁腾空,除了铁链锁石,哪有任何机关衔接的部分?”

  “所以我猜,你卦中算出的生路,与神仙指示的活路是同一个,生,既是死,死就是生。虽然没路了,但是求生的关键就在我们回去救人这里。”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刚刚朱子殷在装模作样,绝路逢生是她自己的意思,现世灵修断绝,现在并没有请神上身的说法。

  而且朱子殷刚刚降神太快了不可信,可能是她的潜意识主导了自己的行为的结果。

  朱子殷勉强听明白了,强逻辑不愧是强逻辑,就是生拉硬掰,也要把知道的线索相联,扯出几十个弯弯道道的阴谋和恍然大悟来。

  她狠下心,视生死为度外,决定陪季鳞疯一把:“好吧!虽然认识你的时间很短,但莫逆之交,形同生死之交,我陪你回去!”

  季鳞释然,正要回问她最在乎的人,不想虞七璃比她更懂她,不带任何犹豫的回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不要有一丁点想要丢下本公主的念头!”

  “如果你真的敢这么做了,我就一辈子不理你了!”

  季鳞想问:那如果是你丢下了我呢?

  但这么深情肉麻的事,只是暂时互相表白了心迹的季鳞还做不出来,她重重的点头,说:“好。”

  但季鳞万万没想到,此刻没说出的话,在未来会成了真。那时虞七璃又想做什么呢?

  ……

  两人一妖回到主墓室在的那条路,拐到断墙边,看到墓室门口身着华服一左一右掐着脖子举起陈雪和李安覃的千年女尸。

  她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重了,阴寒和森冷交织。

  地面上结出了拔地刺荆棘的冰霜,以她为中心,攀附到墙壁上,熄灭的蜡烛上,以及墓室内的铁索锁石上。

  “嘶啦啦——”

  陈雪还能偶尔动了一动双手,手起几厘米又落下,然后瞪着凸起的眼白,黑珠染上白漆,不断重复在生死中的垂死挣扎。

  李安覃就像一开始般的脖颈发紫脸色苍白,眼神呆滞,彻底没了动静,安安静静的任尸摆布,身子像破布一样迎风飘荡,除了有肋骨支撑的胸腔还鼓着,其余有肉的部分也瘪得不像样子,松松的裤头从大腿上往下滑,丝滑的落到地上。

  ‘噗。’两条离地十寸有余的光光大白腿入了眼帘。

  还好上衣遮住了不该看的地方,否则季鳞三个除了会做用嘴巴狂热湿吻女尸的噩梦,还要长鸡眼。

  举目困难,两人一妖垂眸。

  女尸发现了她们,直接松开两人,朝她们飞扑而来,嘴里咆哮着季鳞听不懂的桀桀怪笑。

  像在骂人。

  在怪别人,不给她吃,还把她关在地底,饱受千年的折磨。

  经过千年,再美再安静的仙女尸体也学会了骂人。

  季鳞给朱子殷使了个眼色,两人立马一左一右翻滚着躲开,剩下的虞七璃避也不避,变幻出鱼尾从地上跳起来,反向给了她一记妖鱼摆尾的重击,然后摔向左边。

  季鳞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把她放在一旁,抽出撬棍和朱子殷又朝被摔出十米远的女尸冲了过去。

  她在心里感慨:璃璃不愧是璃璃,打人是真的肉疼。看这飞的,啧,远。

  撬棍挥空,女尸翻身连滚带爬躲开她认为的利器,但洛阳铲却是一铲子直捣她的腹部。

  吸了人气精血后,微微鼓胀的女尸腹部噗地炸开一个洞,绿色的浆血洒到季鳞身上,腐蚀了衣袂和肌肤,入眼白烟升腾,白骨在快要断裂的皮肉里显得微突。

  朱子殷懊恼,握着铲子的手缩回了半寸,她惊恐道:“尸毒有腐蚀性!季鳞你的手!”

  季鳞刚才抬手挡住绿浆,手臂上洗刷过一条麻痹的稀落感,凉凉的刺骨感让她忍不住颤抖,手里的撬棍掉落。

  她闻言才后知后觉,举着手臂看到:皮肉剥离,血肉模糊,沾染了白沫绿浆的部分而且还在向外稀释、坠落肉糜,只剩一半的灵体,白骨湛湛。

  她连忙封住右肩的穴道,咬牙将下衣的衣摆撕下来,缠到手臂上,妄图抹去女尸新生血肉里的剧毒,将扩散停下。

  朱子殷被吓疯了,惊叫中被女尸一举扑了上去,按倒在地上,双腿不甘的拱起踩着女尸的头颅和嘴脸挣扎。

  “啊啊啊!不要过来啊!季鳞快救我!”

  季鳞又去帮她,抓起地上的一把木刺,划开左手手心,血流成柱,直接劈头盖脸洒到暴露出尖牙利爪的女尸身上,从后背一直淋到头颅。

  季鳞的右臂虽然血肉被腐蚀,但其实并不觉得痛,而是无法动弹的麻。

  白烟从女尸的身上升腾,滚烫发红。

  季鳞匆忙中蹒跚着单膝跪地,膝盖压到石子疼得她胸腔鼓动,不由抽气,她用右手抓住女尸的头发,一脚勾住女尸的脖子,以防压在下面的朱子殷被咬。

  接着用手往后拉,一把折断了女尸的脊梁,抓着华服领口拖着尸鬼往后低走。

  女尸愤怒的吼叫:“嗷吼吼吼!桀桀桀桀桀——”又在骂人,恶毒陷语。

  季鳞耳朵疼,没忍住暴躁脾气骂道:“叫什么叫,难听死了!闭嘴吧你!”她把左手流血的地方按在女尸狰狞的口中。

  那活像昆虫口器,一嘴往外凸的绿色尖牙,牙戳进她的掌心软肉,疼得人头皮发麻,又去想不好的事情。

  她捂着女尸的嘴,又拽着人家在棺材里养了千年的头发,死扯着人家一路拖到棺椁形成的废墟旁边。

  地上是鲜红的血和黑绿的稠浆,混杂成一道拖行而出的凶案现场的河,刺人眼球,极尽凶恶。

  朱子殷连忙爬起来,上下一摸自己的四肢还在,“季鳞!不好!”一看到季鳞发疯了去近身接触女尸,吓得拔腿冲上去帮忙。

  虞七璃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了这一幕,更是脸白如纸,嘴里魔障地重复着季鳞的名字,就差把她刻进灵魂里去了。

  “季鳞,季鳞,季鳞季鳞季鳞……季鳞!”

  女尸贪婪的吸食着季鳞的血液,这比她吸食成百上千个活人还精补,流了血的季鳞在她眼里是不一样的,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和发丝都透露着灵宝灵材本身的含意!

  智商或许还不够三岁,但尸身嗜血的本能却驱使她咬死眼前的猎物,让她留下来,掏空她,占据她的全部!

  女尸忽然发狂,硬是用了把最外面几颗牙扯松都要把季鳞留下的决心,抱着季鳞翻滚,一人一尸滚进了玄木棺椁里。

  墓穴里不知道哪儿传来的风,将整个墓室的锁链催动,散架倒了两面的棺椁又被突然抽动拉紧的铁索拉起来,轰的一下升高至原来的高度。

  虞七璃还能看得到季鳞在棺椁里,对着骑在她身上的红衣女尸左右拳来回猛捶,她睁红了眼睛,恨不得把女尸碎石万断!

  可恶,这尸体想亲她!嘴对嘴的那种!她们离得那么近!

  她冲了过去,就要飞身而起,但地上的两片破碎的棺木,忽然从地上被掀飞,撞开了她脆弱的双腿,撞裂了她的膝盖。

  “唔……”虞七璃听到了膝盖骨碎掉的声音,啪地跪在地上。

  她的泪花冲到了眼眶,她依依看向了上空的棺椁,不甘心,就差一点,凭什么?

  “砰!砰!”两声重阖,棺椁的盖子和最后的一面棺木盖上了,整个棺椁都恢复了最开始见到的完整形态。

  季鳞的急声被掩盖,只在棺木中余荡:“璃璃!小心!别过来我……”

  朱子殷悔得肠子都要断了,她慢了五六步,看见虞七璃站不起来跪在地上,双膝流血。

  她去扶她,人鱼推开了她。

  朱子殷:“虞七璃,你先起来!我们想办法救季鳞,我爬上去救她。”

  虞七璃:“好,我自己来。”说完,她强撑着站起来,泪蒸发在眼眶里。

  今天人鱼族的小公主还是没有哭。

  也没有珍珠。

  ……

  空间里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由远即近,穿透棺椁像是从外面进来的,从左到右,天地翻转,沉重得让人心悸。

  季鳞在棺椁中待了许久,不知朝夕。女尸缠住了她,用一直被红裳遮住的双脚脚裸上的锁链,绊住了季鳞的腿脚。

  她一动,女尸就咬住了她的锁骨,饮血酣畅呜咽。千年过后松动的牙口,经过在季鳞一开始被她抱住后,左右勾拳打掉一排后,还剩一排上的七八颗。

  季鳞心里想着这么一咬身上估计要多出七八个不规则的牙印,然后一边时不时抬起手攻击偶尔松懈的女尸的头部。

  她在想虞七璃会不会傻乎乎的为自己哭,但她应该不会,她只会把棺材锤烂也要救她出去。

  朱子殷会不会忍着不说自己恐高,想也不想就去爬铁链,然后步步为艰。

  然后又一拳挥空。

  季鳞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爱胡思乱想和操心过,扯出的红绳趁机兜住了女尸的脖子,黑暗中,是极致的吵闹和压抑的喉音的互鸣。

  她在喘息,而女尸在不甘的吼叫,一个劲儿的要与她肌肤相亲,甚至是亲她的恐怖动作!

  季鳞双手扯线,把女尸的喉咙勒住后使劲的往后扯,顾不上什么断头颅被撒上一脸的绿血,她恨不得自己此刻有千斤的力气,把女尸的头掰断,然后破开实木棺材出去。

  好不容易让女尸离她远一点,季鳞却因为吸入太多血雾尸气,胸腔里一阵闷咳。

  “咳咳咳咳咳咳……”那个被李安覃用刺刀刨出来的大洞正在季鳞的头顶,女尸的头被她用勒紧的红绳割断了三分之一,露出了头顶遮住的采光。

  季鳞忍着激动,卖力的眯着眼睛去描摹她渴望的光,把身上的尸体一举掀翻,在宽阔的棺椁里翻了个身。

  “砰咚!”

  她成功了!

  她睁开眼睛,才要把脸靠上大洞。

  一只拳头忽然砸穿了她与女尸身前的棺盖。

  那只手掏了掏,又把木屑抓烂,胡乱抓出个锯口,将其周围的木屑掏大,又缩了回去。

  季鳞正懵,仰着脏兮兮的秀气的脸旁机械的转头看去。

  头顶洞成了肩膀大小,她能坐起来了。

  然后季鳞听到了熟悉的女声:“小鳞。”

  女声成熟而有韵味,让人想到了烟嗓和烈酒,又似乎真的闻到了那股让人魂牵梦绕的味道。

  很多个夜里,小时候的季鳞睡不着,就是有这个人陪在她身边,夏天夜里,用女人用她少女时期刚刚丰盈起来的胸膛死死抱住热得噩梦连连,窒息而醒的她。

  “二,二师姐?”季鳞手里的动作不慢,她迟疑地道,然后用师姐三年前下山时送她的红线,把嚣张出声想要体现存在感的女尸捆成了粽子。

  随眼看了过去,女尸的脖子在刚刚黑暗中的拉扯战中几乎被她切了一半,绳子陷进了血肉里,卡在脊椎前的一段骨头缝里。

  她坐在棺材里,努力伸直了脖子,只能露出了个头和肩膀来,像极了等食吃的雏鸟,口微微张开。

  季鳞呆呆地看着屈着脚蹲在棺材上,身穿黑色束身衣黑色高跟长筒靴,背着急行装和腰间插着枪的女人。

  女人那一头又粗又黑的长发,就算看得出有跑动过的痕迹,但也丝毫不乱。她挡着墓室里四面八方里不知何时亮起的白炽灯光,像天神一样降临,被紧身装备束缚的躯体里蕴含无穷的精炼力量。

  魏炘外热内冷,但又是极其护短的人。她看着小师妹和女尸的姿势,因为暂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意外,所以很干脆的冷场了。

  思索片刻后,以她直肠子的性格说了一句让季鳞丢脸半辈子的话:

  “小鳞,你想和女尸欢好吗?我可以让下属帮你把棺盖补好,等你办完事我再救你出来。”

  季鳞陡然惊惧,抖着脸皮猛摇头:“不,我不想!二师姐,求你别脑补!你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