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是不可能开的, 就算这主墓室四壁是墙,也要找出其他的出路。季鳞‘看到了’棺椁里躺着的尸体,绿得发黑, 一旦开棺起尸, 结果是她们不能预测的。

  好不容易逃开了活尸的追赶, 进了墓穴,还要被千年女尸赶尽杀绝, 未免让人惊悚胆颤。

  两伙人沉默后, 就地休整, 各自找了两个角落坐下吃些东西补充体力。

  朱子殷压缩饼干,一口水一口饼干的吞咽, 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如此迅速的进食, 季鳞感慨道:青春真好。

  朱子殷时不时用眼神去看在人群里格格不入、独树一帜的施麟, 用脚尖碰了碰季鳞的脚, 小声道:“欸,看, 学长被人保护得真好, 旁边的陈雪和李安覃和两个保镖都受了伤, 就他还能坐着轮椅进墓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季鳞看了一眼,那眼睛觑朱子殷:“你羡慕?”

  朱子殷摇头,喝了口水把塑料瓶拧起来:“不, 只是觉得在这里遇到他很巧合。经过狼大哥说了之后,我对他更没有好感了。”

  季鳞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张了张口, 遂道:“同人不同志,只要不威胁到我们, 不管他想要做什么。 ”

  朱子殷不信她会这么大度,眼里写满郁卒,不信邪地道:“那如果他等会儿……就,嘎——”她作了个掐自己脖子的动作。

  虞七璃看着两个人说着说着,头就凑在了一起,还笑呵呵的,倏然坐不住了,起身挤到两人中间坐下。

  门口通墓风,头顶上百道的铁铜锁链哐当作响,季鳞在回复朱子殷的话,把她的两只手拉下来道:“那就和他拼一下,谁更厉害……”

  虞七璃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互动,季鳞抓着朱子殷的两只手腕,有些懵地看着她。

  “啊,”她缩了下脖颈,松开朱子殷,怯怯地问:“你要干嘛?”

  虞七璃专注的看着她,众目睽睽下突然冷场,正当季鳞一头雾水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说:“你不许和她靠得那么近。”

  季鳞更懵:“为,为什么?”

  虞七璃打出一记直球,蹙起秀娥的眉毛,理直气壮的反问:“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啊?”

  季鳞被她突然的表白怔住了。朱子殷捂着嘴偷笑,眼神发出精光盯着两人,“嘿嘿嘿……在一起在一起。”

  季鳞越过虞七璃看到朱子殷在后面挥动双手,凝重的表情甩过去,往前探了下头:‘她是什么意思?’

  朱子殷夸张的比口吻:表——白——

  她扇了扇两只手,眨了下眼睛让季鳞去大胆接受,接着她明智的选择起身,小跑向狼青年和水母学姐的身边。

  季鳞的脸上突然贴上来两片冰凉的柔软,她身体先向将虞七璃摸向她脸的手拿下来,窝起双腿,捂在两只手掌里。做完这些,她反倒先愣了,痴痴的反问虞七璃:“你认真的?”

  虞七璃清明的眼神困惑一瞬,向她身边挪了一小片空地,直到两人的大腿贴在一起,她道:“喜欢你,难道不是认真的吗?喜欢你,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

  哪里正常了……

  季鳞一度怀疑她是在耍自己,她有什么好喜欢的,也没什么优点,照朱子殷的说法就是:她只适合做朋友给人信念感和依靠。

  曾把人鱼当女儿养,一度十分包容和心累的季鳞赶忙道:“可是,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离开墓地,不如等原路返回,等我们回到云沧市再好好聊一聊,你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虞七璃突袭她,在她脸上狠狠波了一口,轻响声让季鳞呆成了木桩子。

  竟然一点也不讨厌……

  虞七璃肯定道:“想亲你,想吻你,想和你一起睡觉,这就是喜欢。”

  她说:“不信,你也亲我一下,如果你不厌恶,拿着就是喜欢。”

  季鳞迟疑:“真的吗?”

  她怎么感觉虞七璃像是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去哪里进修了几年,回来就成了爱情咨询师,跟她说话一套一套的,直球和套路一环扣一环。

  虞七璃指了指唇瓣,鲜红的小舌甚至还在上唇舔舐了一下,留下润泽的水光,她顶着唇瓣道:“亲着这里,确认一下。”

  季鳞:“……”

  季鳞沉默了下,忽然伸手推开她,“别闹,我不傻。”

  虞七璃有些失望,左手手也被季鳞放开了,看了她两眼后就又缩了回去。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喜欢我。”

  “虞七璃,确认一下?”

  虞七璃惊喜回头,“什么?”

  季鳞突然低下头,抱住她的肩头,做了什么。

  朱子殷抓耳挠腮,就差站起来偷窥了,她好奇季鳞做了什么,怎么两个人说着说着又分开了,虞七璃还一脸潮红的坐在旁边。

  为什么季鳞会笑得那么得意,狡黠的眸光像极了偷腥的狐狸。

  很好奇啊,好奇!

  短暂的告白至此,被轮椅滑动而来的声音打破。

  偏偏来人还没有他们不熟的自觉,硬是插`进了刚刚表白心迹的两人中间,丝毫不察粉红气泡,开口说道:“季鳞学妹,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开棺看一看?”

  “你们或许不知道,很多墓室看似是死路,但尸体下方或许另有开门的机关。我曾经就遇到过这种样式的墓葬。”

  “刚刚我们在商量要不要开棺的时候,已经在墓室周围看过了,没有密道的痕迹。”季鳞干脆站起来,侧身低头看着施麟,她深吸了口气道:“学长,就算找不到生路,我们也可以从进墓的原路返回,从那里出去,犯不着冒险。”

  凡是开棺,所求不过摸金、探宝,再然后就是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密测算的要把古董和古尸接触尘封,用于科探研究。

  至于巧合来到这里他们,施麟开棺图什么?

  朱子殷一溜烟爬起来,冲过来挤开季鳞对他放大了些声音道:“就是,你都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起尸了,后果你来承担吗?”

  施麟面色难看,他气息变了一瞬,似乎更虚弱了,捂着嘴重重咳了起来。他移开左手,微微颤抖着的手摆放在轮椅扶手上,倒扣的手心里似乎有红红的痕迹。

  陈雪和李安覃为了给他撑腰,这才走过来,就看到他被人欺负了,陈雪立马扭转身子,对着两位学妹指责道:“施麟他身子弱!他也只是想要让大家都安全出去,他有什么错?你们怎么能怪他!还把他气得咳出血了?!”

  朱子殷无语甩脸色:“什么人啊,如果随随便便就被人说的吐血,那就不要有那么大的脸来求人办事还这种态度!我们又不欠他!~”

  季鳞发觉陈雪盯着她们的眼神有杀意,暗中拉了朱子殷一把。

  李安覃慢腾腾的向棺椁的方向移动,眼神冷得能杀人于五形。

  陈雪:“你们!该死,都是你们不肯帮他的,要不是你们,他也不会咳血,他的身子本来就弱。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不然怎么会刚刚还跟我们说,如果路上遇到了学弟学妹们他一定要尽心保护,不再让你们害怕。依我看,你们根本就是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怎么会有像你们这么恶毒的人!”陈雪心疼的握住施麟死死捏住的拳头,心颤颤地扒开他手,用纸巾一点点擦拭血迹。

  施麟白着唇向她摇头,示意她别说了,这都不值当,也不是什么只得宣扬的事情。

  他的眼神如蒙上了一层死灰,黯淡无光的苦笑,“陈雪,这都没有意义。不必多说。不如我们还是自给自足,尽快想办法出去吧……”

  陈雪疼惜地放大了尖锐的声嗓:“怎么可以!我们说好的,你有灵体的体质,曾经又是阴阳眼的主人,现在你那么虚弱,都是没有灵眼的缘故!只要把眼睛夺过来,你就可以不那么虚弱,也不用一直饱受病弱的折磨!”

  朱子殷正听得不明所以,瞥了伸手拉她的季鳞一眼,又环胸气势汹汹的回怼:“你们在算计我们什么呢?”

  陈雪一把抓住施麟,突然转向季鳞,眼神发狠发红地道:“你把你的眼睛给他,他就能好起来了!你凭什么这么自私,只是借用而已,他明明都不想说的,我替他说!”

  季鳞惊诧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扫荡:“你在说什么?”

  身后两个家仆围住了季鳞和朱子殷,不甘被遗忘的虞七璃和另外两个妖族则是围住了施家的家仆。

  场面一度紧张,蓄势待发。

  陈雪顾自陷入执念中,怨怒道:“亏得施麟在旅途中数次劝导我们不要为难你,可你就连把眼睛借给他用一用都不肯,看来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季鳞抚额,手臂一抬把碎发一把撸到脑后,光滑的额头留下湿热的汗珠,露出她炯炯有神的点漆双眸,她无语道:“借眼睛,你们从来没说过你们打的是这个算盘。”

  陈雪心喜一瞬:“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这样,我们可以给你促紧修炼的内丹做交换……你就放心好了,等你的灵眼移植到施麟身上,他会善待你的眼睛的,而且他也是阴阳眼的体质,你的眼睛肯定不会坏死失效的……”

  移植?

  看来,施麟不仅图谋她的阴阳眼,甚至是想把他双眼挖下来,成双成对的安在施麟的眼眶里去。

  季鳞忽然就想看看那白布条后边的眼睛是何等的精明,其眼的主人是多么的歹毒,诱惑人心。

  朱子殷问了一个让人深思的致命问题:“你们有病吗,强行把别人的东西视为己有,别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跑过来反咬一口人家“自私”。”

  “世上没有灵体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不见谁哭着到施麟面前抱大腿哭,求他把全身的血肉还给他,让他也成为天生灵体的修士?”

  “季鳞不会给,学长学姐你们就会给吗?”

  陈雪的逻辑卡壳一瞬,然后猛然骂道:“小贱蹄子,你这是在污蔑我们吗?我们可是你们的学长!”

  她一言不合就出手,眼疾手快拔出大腿上绑着的军刺刀,向朱子殷划来。

  季鳞急声:“子殷小心!”

  朱子殷向后弯腰,等锋刃兜转一圈,右脚勾起地上的洛阳铲环柄,挑飞到手掌之中,举起豁开近在咫尺的刀:“杀人诛心,你们这是没有心啊!叫你们一声学长,都是抬举了!”

  “是你们不仁在先,莫怪我们强逼!”陈雪左脚在身后一垫,身形绷成了一根箭,离地脱弦,冲了上来。

  她一把掀翻了握着洛阳铲保守攻防的朱子殷,转头朝季鳞的肩头刺去。

  虞七璃出声:“季鳞!”

  中间的两个家仆,顿时转身把三个妖族隔在几人身后,双双发动攻击。

  墓室里充斥了武器相撞的声音,搏斗声拳拳到肉,墓室的主人还未苏醒,就有人在枕头边打了起来。估计她醒过来看得,非得气得又“活”一次!

  是内讧,但又像狼族青年发现施麟、陈雪李安覃说漏嘴被人发现的计谋那样。

  几人早就觊觎在这次期中考核里“逼”季鳞“借”阴阳眼,给施麟治愈身体的病弱用!

  可他们中的谁又考虑过,季鳞丢了灵眼后,会不会像施麟一样,举步难行,成了废人?

  墓穴的四壁上陡然发出剧烈的响声,将整个空间都弄得灰尘扑扑的往下掉碎石。季鳞眼疾手快蹲下躲开陈雪的袭击后,横步一扫,将陈雪绊倒阻止了她的二次猛攻。

  她抬眸看去,铁索上站着一个人,李安覃往墓室中间的棺椁上跳了过去。他如今正踩在棺材上,用仅存的一只手臂拿着刺刀猛戳棺椁木盖,气势动作都是下了狠意的。

  季鳞一脚踹中扑身而来的陈雪,踢开她后,朝一旁的朱子殷大喊:“子殷,李安覃想开棺,阻止他!”

  接着,她想也不想就朝离她最近的墙根角的一处石锁冲了过去,双脚踩上锁链,双手捏着灵符,脚步飞快在铁索上窜动,如履平地。

  由于很多锁链都是互相有交互的,她轻跺脚,忽地欺身而上,从铁索上横飞扑了出去,身体转了大半个圆弧,双手一举抓住了另外的锁链。

  “哐咚——”

  “哐啷啷啷——”

  李安覃刨棺材木的方法奏效,棺木上空了一小个洞,空气涌了进去,女尸感应到了生气,正在棺材里“发酵苏醒”。

  锁链和棺椁都在剧烈震晃,扑身而来,还在用四只手脚倒挂在锁链底部,努力往上爬的朱子殷蓦然抬头,她想到了什么,眼神惊恐。

  “要起尸了!大家快憋住气!”

  墓室里照明的手电筒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墓室角落的两支蜡烛火苗就如同沾了水的黄豆在油锅里蹦,就差一步就能被烛油吞噬。

  整个墓室的景象都变得妖异起来,人怕的永远不会是动,而是在动态中被拉远的意象,脑内处理所见之景静得让人恐惧。

  墓室成了幽暗的绿色,所有的颜色在此刻都能深浅的黑。季鳞道一句“糟”,忽地又从只差两步就能到棺椁的铁索上松手,直直坠落下来。

  李安覃忽然安静下来,他隔着空了一个拳头洞的盖木,看到了棺内女尸的初容,惊艳又沉醉得瞬时就僵成了木头桩子。

  季鳞目标明确要去抓施麟来作人质,她要陈雪和现在被艳丽女尸迷惑的李安覃来帮她们,一起对抗起尸后的千年女尸。

  身后的煞气节节攀升,将季鳞从地上打滚起身的身形吹得差点站不稳。

  “施麟,你有什么手段都别藏了,现在是真正危险的时候……”

  朱子殷连忙又从锁链上原路返回到地面,她看到季鳞从那么高掉下来没事,喜极而泣簇拥上来:“季鳞!快过来,我们跑吧……”

  三妖族把两个人族打趴下,看到绿油油的墓室和飓风中心的棺椁,惊讶得险些忘了自己在哪里。

  施麟忽然伸手拉下蒙住眼睛的白布,幽深的眼神望了一眼那正在起尸的棺椁,还有棺材上脸色越来越白,但眼神越来越沉醉堕落,身体整个干瘪下去还在不断被棺椁从断臂处吸收精血的李安覃。

  他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一拍轮椅扶手,从弹出的机关盒里拿出一个木头小人。那小人上刻着别人的生辰八字,木为神木,有转魂替身的灵能。

  季鳞脚步错乱,她错愕的眼神透露着单纯的心思。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压低声音吼道:“你不是阴阳眼的主人,你究竟是……”

  有什么目的?

  不仅引导所有人他身体病弱目不能视,还牵连了这么多人都信他少时“灵眼被偷走”的故事,都帮着他来骗她?

  她季鳞何德何能,在整个骗局里成了被骗的主角!

  施麟没有应她问话的心思,他然冷下脸,冷笑着在所有人的面前站起来,转头对季鳞遗憾的说道:“这次不行,便宜你了。只要你能在女尸的攻击中活下来,或许下次我能再来取你的眼睛。”

  “祝你好运。”

  他撕开了伪善的面具,竟是连其余四人的生死也不想管。陈雪捂着腹部从地上艰难爬起来,难以置信他能看见也能离开轮椅,她尚且傻傻的不知道施麟打算抛下他们所有人跑路。

  而且李安覃是受了他的暗示才会去冒险开棺的,现在生死未卜。

  施麟之前误导季鳞,阴阳眼是他的,想要通过暗示让季鳞主动给;现在见季鳞不亲近他,没用了,就名目张大的夺她阴阳眼。

  施麟想利用棺椁开启的时候引发的动乱,趁乱把季鳞弄昏,把眼睛挖过来。

  但季鳞不肯开棺,他灵机改变主意出了下下策,让李安覃弄出声响,最好是把墓主人唤醒,然后他再趁乱再攻击季鳞几人,渔翁得利。

  见女尸的煞气浓重得都能杀人于无形,局面已不是他能控制的!

  施麟直接激发了木傀儡里的另一个魂身,把魂身从百里之外的空间弄过来,将自己从这鬼地方转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