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怎么办。”江名危的表情很无赖,“你刚刚认的‘朋友’呢?你就要看着她得不到救治么?”

  “那也不行!”游泾想也不想道,“我自有人脉,联系人找个两脚兽医生来给她看,这都不是问题!”

  江名危张嘴就说:“可我还想回陆地办点事呢?这个怎么解决?”

  “……”游泾张着嘴巴,半晌没说出话来。

  片刻后,游泾再次出声,音调都拔高了不少:“你说什么?!”

  “我说,”江名危道,“我要回陆地办点事,你快放我回去。”

  “……”

  游泾又被噎得一愣,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这不知好歹的人类在说什么,她两手“啪”得一声撑在船边,极有压迫感地朝江名危前倾过去,几乎要被气到头顶冒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要去我宫里住,可以;你要吃的穿的,可以;你要每天在海里游一圈,都可以——但回陆地,我明确告诉你,绝对不行!”

  “那就没办法了。”江名危耸了耸肩,然后摊手,“如果我能给出说服你的理由呢?”

  游泾心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朝江名危龇牙道:“说!”

  江名危:“你们平时抓人,有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来源?”

  游泾闻言,果然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龇牙:“继续!”

  江名危:“这些人中,女男老少、高矮胖瘦应有尽有,很难让人觉得她们是因为某种特定的目的而组合在一起、协同侵入人鱼领海的。”

  “是。”游泾轻快地答了一声,然后上半身朝江名危压过去,眼神里多了几分幽深,“——不过,你知道么宝贝?人鱼与两脚兽之间势同水火,这种情况下,我们并不会在意或去探究某一个入侵者背后的冤屈和苦衷。毕竟在抵御侵略的时候,谁会在意侵略者为何而侵略呢?”

  “也是。”江名危被那股突然浓郁的海盐凉气逼得微微后仰,“不过我和荀教授怀疑,有人在利用人鱼‘闯入必究’的规矩,借人鱼之手来杀人……”

  江名危的话音顿了一下——

  因为游某趁她说话的间隙,单手伸出朝她一捞,托着她的后腰,阻止了她的后仰。

  冰凉的触感蔓延在后腰上,江名危几乎和她鼻尖相贴,连游泾那双透亮的眼睛上有几根蓝色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小幅度地侧开脸,状似淡定地继续:“……即是说,陆地上存在这样一伙非法组织,他们面向‘客户’承包拿钱杀人的工作,而杀人的具体方式,就是不定时地将这些人打包运到人鱼领海,如此一来,对于闯入者绝不宽恕的人鱼就会成为杀人于无形的利刃,替他们解决暴露罪证的隐患。”

  “很好的猜想。”游泾眨了眨眼,“但这和说服我有什么关系?”

  江名危:“也是,正如你所言,你并不关心人类的内讧,也没有责任没有义务去关心闯入者背后的冤屈——你关心的只是将这些讨厌的人类闯入者一股脑押入罪人岛,然后任他们自生自灭。”

  游泾歪了歪头,毫不避讳地承认:“对!”

  江名危:“那你在抓这些大哭大喊、毫无抵抗之力的人类的时候,就没有恼火过那个藏在背后的始作俑者么?这些被迫害的闯入者,你是抓定了不错;但那背后的人,你却是鞭长莫及,连对方一根汗毛也碰不到。”

  游泾扶着她后背的手不乱动了,老老实实地停下,眯了眯眼。

  江名危微笑:“进一步来讲,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些源源不断的闯入者彻底消失该多好?你们这边一拨一拨地抓,人类那边一船一船地运,闯入之人无穷尽也。今天巡逻队来得这样慢,我猜,难道是陆地那边又运来了一群‘闯入者’,巡逻队因人手紧缺,而被派去帮忙运输‘罪人’了?”

  “噢,”游泾有些无奈地说,“你很聪明。”

  “早和你说过了,”江名危大言不惭,抬了抬下颚,“我厉害。”

  游泾见她这副样子,不觉有些心痒,她咬了咬嘴唇:“然后呢?依你所言,我们该如何让闯入者彻底消失?”

  “很简单,放我回陆地。”江名危想也不想道。

  游泾:“……”

  江名危:“我和荀教授会成为第一第二个从罪人岛平安返回的人,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借刀杀人’一案存在的最好证明。陆地会启动对这一案件的调查,效果理想的话,此案对人鱼的困扰自然迎刃而解。同时,为了带回罪人岛上幸存的人类,陆地必然会主动寻求与人鱼的接触,你们可以借此机会提出自己的诉求,这会是人鱼主动捍卫权益的一个开端,一旦在谈判场上立足,人鱼大可以在未来获得更多权益与利益。”

  在江名危说到一半的时候,游泾便松开了她。

  游泾眼里没有聚焦,而是远眺着海天交际之处,似乎在掂量江名危此言的可行性。

  江名危好整以暇地歪在船边,借着上好的光线,优哉游哉地欣赏着游泾的身材。

  如荀练之所言,人鱼女性大多健壮,譬如游泾的手臂上便可以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腰腹前更是有着名副其实的人鱼线,手感清爽而紧实……

  她知道,因为她上手摸过。

  ……还上手抓过。

  正是这些肌肉,使得游泾可以长时间地凭借手臂力量扒在船边并持续骚扰江名危。

  而游泾尚且不是臂力最强的,江名危想起那支由女性人鱼组成的巡逻队——江名危毫不怀疑,那些成员里随便单挑一个出来都可以单手把她现在所在的小船掀翻。

  “好看么?”游泾的声音让江名危回了神。

  江名危不着痕迹地从游泾的腰上移开目光:“……好看。”

  “你说放你回去,就会有人类找我们谈,”游泾说,“怎么保证?”

  江名危将微微发热的脸暴露在海风中:“我会亲自回来找你的,这么保证可以么?”

  闻言,游泾的眼睛立即因为高兴而睁大了一点,却马上又煞有介事地恢复原状:“哈,谁知道你是不是搁这儿糊弄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江名危维持着吹风的姿势,觑着她,“我要带罪人岛上的其他人走,她们还在你手里,我肯定会回来。”

  游泾的眼角微微耷拉了下去,一脸不加掩饰的不爽:“因为她们?”

  江名危“哦”了一声,配合地勾起一个笑容:“当然不是因为别人,是为了你啊。我好舍不得你,奈何为了你,有些事我必得亲自去办了才好。你放心,我必然是要回来见你的。”

  游泾尾巴高兴地翘了起来,在空中打了个转,甩出一圈水珠,圈在了江名危腰上:“太好了!那就说好了,你会回来见我的。”

  江名危继续微笑,点头:“说好。”

  游泾:“一定是你亲自回来见我!”

  江名危只管点头:“一定。”

  游泾:“不找别人打发我!”

  江名危:“不找。”

  游泾欢呼一声,双手握着江名危的肩,闭上眼睛就要朝她亲过去。

  怎想还没亲到,突然冒出一只手横在了她面前,顺势包住了她的脸,把她往后一推。

  游泾顿时重心失衡,一个不注意就往后倒了下去,“扑通”一声栽进了海里。

  小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得一歪,江名危一把稳住,站起身朝船的另一边挪过去,目光正对上神情复杂的荀练之和连忙低头装作没看到的老太太医生。

  江名危面不红心不跳地朝荀练之一颔首,然后对医生道:“情况如何?用这盒药是吧,我看看使用说明……”

  游泾被迫去大海的怀抱里滚了一圈,待她湿漉漉地再次钻出海面时,江名危已然背对着她,和医生“相谈甚欢”了起来。

  医生:“……是的,暂时只能这样了,对对,尽快,如果明天之内能回去最好,最晚不出后天……”

  游泾眼睁睁看着江名危一边听,一边煞有其事地点头——

  其变脸之快,几乎叫人完全看不出这人一分钟前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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