峦的动作一滞,不敢相信地看着绵,呢喃地问:“这样,好吗?”
绵笑眯眯地睁开眼,也不知是头仰得累了,无意而为,还是故意耍赖,他身子失重向后仰,把头枕在了峦的掌心里。
峦就这么捧着他,看着他,听他说:“这是你的家,好不好,不得听你的吗?”
看着绵嘴角的狡黠,峦知道绵故意避重就轻。他只好再问得明白一些,“我是说,你家人那边,可以吗?他们不是安排了你的婚事?”
祝子绵把头在峦掌心里蹭了蹭,笑得全无所谓,“我不回去,婚事自然就取消了。”
“那他们迟早会找你回去吧。”峦总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祝子绵看着天花板,好似神游,可实际上,他也没想什么。
昨天夜里,他已经想明白了。
不管是贵族胶囊还是奴隶领域,双方的最高管理司都不希望贵族混进奴隶中的事扩散开。
这个消息一定封锁到了仅几个人知道的地步。
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找,他们只是等,等他自己暴露身份,然后再把他当胡言乱语的疯子抓起来就可以了。接下来可能就是当众处死,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个扰乱视听的罪犯。
至于父亲煞费苦心留给他的回家暗示,那是父亲帮他争取到的唯一一条活路。
所以他相信,只要他不主动站出来胡闹,就不会有人能把他找回去。
“他们不会找我的。”祝子绵确定地说。
峦想不通,“为什么?”
祝子绵眼波在天花板上随意扫了扫,最后收回到峦的脸上。
看见峦担心到神情凌乱,他噗嗤笑出声,“因为我不听话啊。留在身边也是个麻烦,还是让我——自生——自灭——自我快活得好。”
祝子绵语速越来越慢,看向峦的眼神生出了些别样的意味,让“快活”两个字充满挑逗。
饶是峦久经沙场,脸都红了。
峦忙把视线移开,提醒绵:“转过去,要冲水了。”
祝子绵不转,又把头在峦掌心里蹭,边蹭边说:“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要一直住你家里,行不行啊?啊——”
不等绵说完,峦突然松手,绵惊得一声尖叫。
可声刚出一半,祝子绵就感觉肩头一热,是峦扣住他的肩,把他硬转了过去。
他也没用力抵抗,而且也没什么力气可用。
说来奇怪,没有确定自己对峦是什么心思的时候,他和峦拥抱啊,牵手啊,都能坦然自如。
可一旦明白了,峦与他任何一丁点碰触,都给他一种过电的感觉。电得他酥酥麻麻的,任由峦摆弄。
刚才电到了双肩,现在电到了下颌。
峦捏起他的下颌,把他的头仰了起来,同时拿着喷头,给他小心地冲洗起头发上的泡沫。
绵被禁锢着不能动,只剩表情倔强地不服,还在赌气峦不肯回答他的话。
峦将那幅样子收进眼底,在绵看不到的角度,唇角不自禁弯出个好看的弧。
但很快峦又收敛,漫不经心地说:“一直住我这里?你工作都辞了,拿什么付房租啊?”
祝子绵哼一声,“说过了,我可以做家务抵的。”
峦浅笑着关了水,拿过毛巾帮他擦拭起来,“这种无理的要求,最好不要在这种情境下提,否则谁都可能一时把持不住就答应了,吃干抹净再反悔,吃亏的可是你。”
祝子绵听着来气,也不是因为峦的话语本身,而是他听出峦故意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
他头一歪,脑子又胡乱转了起来,再次转出了那个“邪恶”的小念头:这个奴隶你不办他一次,他就不老实。
突然,他手伸向脑后,扣住了峦的手腕。
峦一愣,“你干什么?”
祝子绵回头,目光挑衅,语气暧昧,“那你呢?现在还把持得住吗?”
峦突觉此刻的绵冒出几分陌生,但也不算完全陌生,像极了那晚他醉酒的样子。
刹那间,那晚的事都被峦想了起来。
峦心跳瞬间加速,脑子完全空白。宕机中,突觉手腕处一沉,他身子立刻不稳,直接摔进了浴缸里。
溅起的水花,让他视线一时不够清明,动作更加混乱。
正要起身逃开,感觉身体被压制,同时唇上一热,又被绵狠狠地用唇印盖了个戳。
“你——”不会又偷偷喝了酒吧?
峦错愕地看着绵,好像做梦。
而祝子绵想的是:真好。这次不是做梦了。
他激动之余,又有些难为情。鬼知道自己怎么养成了这么个毛病,一被峦惹生气了,就想咬峦一口。
见峦一直看着自己,祝子绵视线飘忽不定。见峦一直不说话,他的心里七上八下。
酝酿了些许时间,祝子绵觉得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用再弯弯绕绕地问了,干脆直接说吧。
他郑重地咳一声,“峦,我就是想说,我愿意,我愿意当你男朋友。不是租的,是真的那种。”
峦醒过一些神,呢喃着重复,“是——真的?”
祝子绵用力点点头,“嗯。而且,我也愿意——”
话说到这里,祝子绵停顿了,他想起了那枚戒指,那张画像。原本想说,我愿意答应你的求婚。
但转念一想,还是让峦再求一次的好。于是,他临时改了口,“我也愿意,让你做我男朋友,真的那种。”
峦有一种被极度情绪冲昏头的即视感,意识已经完全被拿捏,梦呓般嗯了一声。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就坐在浴缸里,面对面地看着。直到水温都感觉出些许凉意。
这时,峦才猛地意识到,绵大概是在等,在等他更热烈的回应。
可当他刚意识到这一点,绵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一点点向他靠近过来,索要着什么。峦的呼吸错乱了。
祝子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红得厉害,却没有要放弃的迹象。
他真的搞不懂自己,好像自己身体里藏着另外一幅灵魂,不放则已,放出来连他自己都怕。
原来自以为能出家的欲望修养,在确定喜欢的人后,可以野得不像话。
当两人的呼吸缠绕无间,峦的声线已破碎不堪,“绵,我,不行。”
祝子绵不禁轻笑出声,这是什么鬼借口啊。现在的他就骑在峦的身上,峦行还是不行,他还感觉不出来吗?
他继续凑近几分,想要一个完完全全的热吻安抚自己躁动的心,甚至想要一场完完整整的情事解他陡然释放的饥渴。
可在唇齿相触的瞬间,峦的电话响了。
声音由弱变强,持续走高,有一种你不接我就呼死你的倔强。
峦脸色瞬间阴沉,透着几分愤恨,把头扭到了一边。
祝子绵看向浴室外手机一闪一闪的光,情绪回落,开始恍惚,恍惚觉得这一幕和梦里惊人相似。
正一动不动失神,感觉到峦轻推了他一下,“我去接电话。”
祝子绵茫茫然地点了下头,向后错了个身,猛地意识回体又把峦按了回去,“我去帮你拿手机。你衣服都湿了,容易着凉。眼睛闭上。”
峦倦倦地,确实不想动,也不敢看。他十分顺从地闭上眼。
祝子绵站起身,拿浴巾随便擦了几下,裹在身上走出了浴室。
他拿起手机,见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苍。
机械声又在屋中响了起来,峦关上了拉帘。祝子绵猜峦准备淋浴。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不太合适却顺理成章的小心机,刚要迈开的步子,收了回来。
稍迟疑了一下,他接通了电话。“喂,你找峦吧,他——在洗澡。”
说完之后,祝子绵心虚到慌,感觉这事儿挺绿茶的。可想到那天苍当着他的面与峦秀亲密,他又觉得自己只是这样小报复一下,够善良了。
而且,峦刚才的反应,应该是承认自己是他男朋友了吧?那帮峦接个电话,显示一下主权,应该没什么吧。
祝子绵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电话那头的苍好像心领神会,等着他想,半天没说话。
等祝子绵想起还在接电话的时候,苍的声音才幽幽传过来,“是吗?那你能把电话给他吗?”
“嗯,可以。啊——不行。”祝子绵语无伦次,“还是等他洗完澡,我让他打给你吧。阿嚏!”
祝子绵身上的水也没擦多干,凉意上来打了个喷嚏,“不说了,我得先穿衣服了。”
说完,祝子绵不等苍反应,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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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还没起身的苍,眼睛里的惺忪感完全消失了。他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一种胸有成竹的笑在他脸上漾开。
笑了一会儿后,他坐起来打了一通电话。
“喂?计划可以继续了。帮我盯好峦家里那个人。”
电话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有个人刚醒过梦似的,传出一声懒散的呵欠,并带着起床气抱怨:“我说了,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私家侦探。”
苍似乎心情极好,笑得肩膀乱颤,顺便揶揄:“你比私家侦探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