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穿越重生>火葬场男方能有多累?[快穿]【完结】>第68章 魔君师尊(2)

  隔天小狐狸跑去茶馆里听了大半晌的故事, 带着一肚子轶闻噌噌噌跑回来。

  殷幼一脚踏进门槛,还没来得及绕过照壁,就听侍奉的人说:“还请小公子留步,老爷正在待客。”

  殷幼一愣:“什么客?”

  侍奉的人道:“是咱们沙溪城的少主。”

  ·

  正堂上刚端来了茶盏, 一旁香炉袅袅冒着细烟, 余东羿在主座朝李妙英道:“仙门会的帖?怎么邀到我头上来了?”

  李妙英道:“您是怜霜尊座下首徒, 于情于理, 仙门会都当有您一席之地。”

  “怕只是一场鸿门宴吧?”余东羿随意地扬了扬手, 那封烫金的玉质拜帖就轻巧地悬浮到了半空之中, 熠熠生辉,“我前脚刚一出世, 后脚那几个老头子就撺掇了这封请帖叫你送来。这未免也来得太快了些?”

  李妙英微微颔首道:“当年玄清宗覆灭实非我等所愿, 如今怜霜尊已然堕魔,曜希君您便是玄清宗仅存的唯一弟子。既然您已选择出世, 不再隐匿行踪,仙门世家也是想趁此机会向您表示歉意吧?”

  “歉意吗?”余东羿嗤笑一声道, “数百年来师尊为给玄清宗报仇,屠尽了不知多少世家。只怕是恨意还差不多。”

  李妙英道:“是愧疚也好,恼恨也罢。无论如何, 沙溪城作为仙门世家行列之一难辞责任。哪怕是为了沙溪城, 我也会周全地护送您到天门台参加宴会。”

  余东羿审视她道:“看样子,是几位长老给你下了死令了?”

  李妙英无奈耸肩苦笑一声:“没办法, 毕竟我城就挨着妖魔领地,倘若没了世家盟其他城资助的弹药和符箓, 李家的修士们在前线也撑不了多久。”

  “你是有你的苦衷, ”余东羿笑了,“可放眼整个沙溪城地界, 你同你老爹的修为都远不如我,只要我不愿意,你又能奈我何?”

  “我也是来恳求曜希君您的,”李妙英起身,恭敬地颔首作揖道,“您收养的半妖殷幼曾在沙溪城血铺子里卖过数回鲜血,我仅以那半妖血炼制成的上品血丹奉上,还望曜希君看在我此次帮您解围以及你我往昔的情分之上,帮沙溪城一遭。”

  ·

  半妖与凡人一样身无法力,却能伤筋动骨而不死。作为大补之物,半妖的血有起死回生之效,常被修士用作炼丹布阵的稀有材料。

  血丹?

  余东羿一听是拿小狐狸卖出去的血练成的弹药,便饶有兴致地应下了李妙英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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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侍奉的人说老爷送走了客人,殷幼才兴冲冲地钻进了余东羿的怀里。

  男人被小家伙抱了个满怀,举起殷幼在空中转了几圈,才放下他笑着说:“回来啦?玩得高兴吗?”

  “嗯!”殷幼从胸口掏出来两本小书递给余东羿,“这是我在说书先生那里买的,书店里也有卖,只是说书先生那里要便宜一些。”

  “哦?来我瞧瞧。”

  余东羿接过轻而薄的书册,却见一本的封皮上写着《怜霜尊艳|事》,另一本写着《烽火北魔尊淫|记》。

  再一翻开米色的纸张书页,男人意外地挑了挑眉。

  殷幼察言观色,好奇地说:“怎么样?好看吗?”

  “甚好,”余东羿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那些师尊与首徒、魔族、妖怪之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倒没想到你能买来这样的本子。”

  “是讲什么的?”殷幼问道,“我到茶馆里一打听魔尊,店小二和掌柜的都说这个好,还有其他好几个吃酒的听书客叫我拿回来慢慢品读呢。”

  “一些有意思的事。”

  余东羿忖着,世人皆知半妖生性喜|淫,那群看客和掌柜应当也是觑到了殷幼一头漂亮的银发和那双澄蓝的眼睛,这才哄骗着叫殷幼花钱买来了小|黄|书。

  余东羿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你年纪还小,要等长大以后才能知道。”

  “呜……”殷幼失落地哼了一声,“就不能现在读给我听吗?”

  “比起听我念,你就不想等自己识了字再来好好翻看一番吗?”余东羿笑道。

  “你可以教我识字?”殷幼像一朵春花那样突然绽放开来,他跳起来搂住男人的脖子,“可以吗?”

  “当然,”余东羿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小脑袋,“叫我一声余郎,读书修炼,余郎什么都教。”

  ·

  殷幼高兴极了,他只花了几个铜板的买书钱就换来了一个温和可亲的教书先生。

  一听能够读书识字,还能够修习仙人那种能凭空变出甜水球的法术,殷幼当即就抱上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余郎!”

  好余郎温和而宽容地承了他的欢欣。

  在接下来的数月里,殷幼就宿在这座秀丽堂皇的府邸里。

  天擦摸着将亮的时候,他爬起来练功打坐。待朝阳升起,他就跟着余郎读书习字。

  美味的膳食之后是午后小憩,有时余郎没什么午睡的倦意,就斜倚着身子半靠在窗台旁的小榻上,手里捏着那本殷幼买来的小书滋滋有味地品鉴。

  未识字前殷幼懵懂,他瞧着余郎捧读书籍的那一副模样俨然凝神,便以为余郎是在研习古道。

  待有一日先学了“淫”字,后又学了“艳”字,殷幼再瞥到那两本书的封皮就有些不大自在了。

  ·

  这天午后,殷幼照例老样子枕在余郎的大腿上休歇,他身体蜷缩成一团,侧脸贴上余郎膝盖再往上的厚实的肉,却怎生也坠落不进平日里香甜的梦想。

  “睡不着吗?”殷幼眼尾上生理性涌出来了一滴晶莹的泪,余东羿用拇指帮他揩了一把,俯视说,“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晒晒太阳也好。”

  “嗯,”殷幼含混着鼻音哼了一声,小声问说,“那个什么艳|事、淫|记……就那么薄薄的两本,余郎还没看完吗?”

  “早换新的了,”余东羿揭开扉页,“你买的是第一本,后头还有许多部。”

  “什么?”殷幼惊讶地抬头,凑着脑袋看向那书。

  果不其然,《怜霜尊艳|事》和《烽火北魔尊淫|记》都只有封皮未改变,其实内里的扉页标注的第一部、第二部、第三部,接连好几本都不一样。

  “箱笼里摆了那么多,就大咧咧敞在那儿的,你都没想着揭开箱盖儿翻翻吗?”余东羿好笑地望他道。

  “那是余郎你的东西,我怎么能碰……”殷幼委屈地说,“再说了,是你亲口说那些书我只有长大以后才看得了,可你偏偏却不教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长大嘛?”

  这倒是提醒余东羿了,算算半妖的年纪,小狐狸也已成熟。

  “想学?”他笑着从箱笼里掏出了一册新书,说,“要是长大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哦?”

  殷幼瞪着圆溜溜的冰蓝眼睛,觑向余东羿递给他的书的扉页。

  《怜霜尊艳|事》第七部,作者欲|生。

  殷幼惊讶地指着那行字说:“欲|生,这是余郎你的化名吗?”

  “嗯,”余东羿弯了弯眉眼,“前阵子我朝书店的老板探问了一句,便知这轶闻是谁都能印、谁都能写的。”

  遂他索性粗粗写了

  几卷卖了出去,换回来不少灵石,又用灵石买了些珍奇的珠宝,做成了预备送给小狐狸的一串小礼物。

  “那里头写的那些……”殷幼不由红了红脸,问,“我可以看吗?”

  “看吧,”余东羿笑着说,“若你看了不觉得反感,我便教你长大成人。”

  ·

  余某人诱骗小狐狸的狼子野心都已经昭然若揭了,殷幼却还浑然未觉。

  他偷偷躲起来脸红心跳地看完了全本,只觉得浑身灼热难耐,呼吸都跟着急促滚烫了不少。

  到了夜里,殷幼实在忍不住,化成兽形钻进了余东羿的锦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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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寂,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余东羿抬手一摸,拽出来一个光溜溜的小家伙。

  “故意的?”余东羿狡黠地笑着问他。

  殷幼人形的时候穿着衣裳,变成了小狐狸却只留下油光滑亮的一身雪白皮毛,等到了余东羿的榻上他又变回人形,白毛小狐狸就成了个浑然裸|程的少年郎。

  “嗯……”殷幼羞怯地点了点头,“我来找你变大人了,余郎。”

  “真的已经想好了吗?”余东羿说,“这种事情不是喝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现在还只是空口说话,一旦你答应开始,任你再如何哭喊挣扎,我也不会停手了。”

  殷幼被他狼一样的目光盯得寒毛一个激灵。

  他是主动将身体送上来的,却好似一只即将被凶兽吞吃入腹的猎物。

  殷幼缩了缩肩膀,嗫喏地道:“你会有那么凶吗?”

  “会。”男人恶劣地一口道。

  “那如果我求你不要凶呢?求你也不行嘛?”殷幼用水汪汪的眼睛祈求道,“我可以给你撒娇的……”

  “啊!”

  下一刻,小狐狸尖叫一声。

  男人鲤鱼打挺一个翻身,像擒拿刺客那样,把小狐狸摁在了阴影之下。

  “知道现在的你自己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吗?”余东羿手撑在殷幼的耳侧的榻上,沉眸望他,而后倾身而下,“乖,闭眼。”

  说罢,就像狂风骤雨袭来一般,小狐狸被裹挟进了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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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小狐狸终于忍不住哭了。

  他像在灾难中摇晃的帆船那样无助,宛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搂着余东羿的脖颈:“不……”

  男人狡猾地问:“不喜欢吗?”

  “喜欢……”小狐狸眼尾带了浓浓的一抹红晕,像是被堕入滚酒里的鸡蛋液一样缓缓晕开,漾着酽酽的浓香,“喜欢余郎的。”

  他再也没法说出不要。

  ·

  一夜酣畅淋漓。隔天日上三竿,余东羿起身披了件单衣,还是老样子般斜倚在窗台边的榻上,榻上的案桌上摆了一碟油汆花生米、一碟红肠,他借着小菜下酒,惬意地哼了好一阵小调,才听见里屋传来衣料加身的细微摩挲声。

  修仙副本就是愉快。从前师尊被他做了一夜隔天还能早起练剑,到现在小狐狸也是半妖,精力充沛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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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狸捧着药箱出来找他:“我咬疼你了没?”

  他扒开余东羿肩膀上的衣料,见上面左一口又一口渗血的牙印,不由自责地说:“抱歉,余郎。”

  “小伤而已,”余东羿笑着在温黄酒里加了两颗话梅,将小瓷杯递给他,“要来一口小酒吗?”

  “唔,咳咳。”殷幼没尝过酒,就着余东羿的手抿了一口,不由被辛辣得咳嗽出声,“真难喝。”

  “洒了,”余东羿趁势吻了吻他的嘴角,“这不挺甜的嘛?”

  “喝酒对伤口不好。”殷幼被热切的吻迷得头昏脑涨,却仍记得余东羿肩上的伤,他咬破了舌尖再吻上去。

  余东羿尝到了唇齿中的血腥味。

  咕咚。

  唇齿相交,唾液吞咽,男人肩背和腰上狰狞的小兽抓伤迅速愈合,肌肤光洁如初。

  一吻毕,余东羿无奈地刮了刮他的鼻尖:“我有灵力在身的,没这个必要。”

  “没事的,”殷幼说,“我有好多血,怎么抽都抽不光。”

  半妖的再生能力确实强。余东羿掰开殷幼的犬牙看他的口腔,红嫩的舌苔已然一个破口也没有了。

  余东羿问道:“沙溪城的血铺子你一共去过几回?”

  “好多回吧?数不清了,”殷幼说,“我平时都在崖切平地找草药,找不到好草没钱用了我才会去血铺。”

  余东羿问:“她家给你开价高吗?”

  “嗯!一两血能值二百文钱呢!”殷幼说,“邹婶家吃喝半年都只花一百文钱,要不是我饭量大,说不定还能攒下来一些到城外的庙旁盖一间院子。”

  半妖是不吉利的象征,沙溪城城主不允许半妖居住在城内,隔壁妖魔领域更拿半妖当食物。

  殷幼小时候在妖魔地域的红街干活,等到了能接客的年纪便自己偷跑出来,居无定所地游荡在边境地带的几个村子之间。

  那些村民们穷苦,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银两,他们就会忍着性子让不吉利的半妖居住在村边,不把殷幼轰走。

  “别卖了,”余东羿从兜里掏出沉甸甸一袋灵石,塞进殷幼的怀里,“以后我养你。”

  “这是……灵石吗?”殷幼惊讶地望着那流光溢彩的石头。他生平头一次见到修者用的灵石,据说一枚灵石可以抵得上百两黄金。

  “嗯,还有这个。”

  一串银白色的腰链被男人从袖里乾坤牵了出来,男人有一双巧手,浮游间转瞬便将那坠了珍稀宝石的银链拴在了殷幼的腰上。

  不知何时,殷幼的腰带已然被扯开,他的衣襟大敞着,一把附着精炼腹肌的劲腰上被冰凉的链子触碰。

  那样微微凉的触感令殷幼敏|感地缩了缩后腰,男人一只手即时地掐在了他的后腰上,正抚摸着他的尾椎骨。

  余东羿说:“别动。”

  系上链子,男人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殷幼肚脐旁边的那颗净蓝色的宝石。

  “别,别这样。余郎……”就这么轻飘飘的一个吻,殷幼又起反应了,他羞红着脸,难耐地去推余东羿的头颅。

  余东羿抬头,拍拍他的臀尖:“变回狐狸试试。”

  嘭一下。殷幼成了小白狐狸,男人的手巴掌正落到他的尾巴上。

  余东羿顺势薅了一把小狐狸的大尾巴,殷幼被激得整条脊梁骨都抖了起来:“别拽!”

  他挣脱了妨碍的衣料,跳上了一旁的博古架,却发现自己的腰上仍拴着那条炫彩流光的细长链子。

  殷幼惊奇地道:“链子变小了哎。”

  “嗯,”余东羿借住蹦跳下来的狐狸,“有它在,今后无论是你狐狸还是人形,我就都能找到你了。”

  殷幼道:“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吗?”

  余东羿道:“只有爱人才会一直在一起。”

  “那我就永远都不要离开你了,”殷幼说,“能把这条链子系在你身上吗?我也想要随时都能找到余郎。”

  余东羿笑了:“我也有一条一样的,喏,要帮我戴上吗?”

  银链会随着捆绑的事物的粗细程度而自主改变,殷幼将链子拿到手里,先亲了亲余东羿的脖颈,而后是手腕,一直亲到下面,他将细链拴在了余东羿的脚腕上。

  “为什么是脚?”余东羿笑问。

  “哼哼,这样你就永远都跑不脱啦!”殷幼将最近刚修炼出来的一缕灵力注入到链子中,霎时间感觉冥冥中有一条锁链与他的神识相呼应。

  初见时余东羿的脚腕被麻绳捆着,是小殷幼亲自用尖牙替他撕破了麻绳,解脱束缚。到如今,殷幼又亲自给所爱的男人拴上了甩不掉的新一条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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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小狐狸腻歪的日子过了小半年,这日秋寒,李妙英、李绥乘飞舟停在了余府上空。

  “你要走了吗?”殷幼不舍地拽着余东羿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余东羿抱了抱他说,“一场仙门会而已,没几天就回来了。”

  “可是我想一直陪着你,”殷幼执拗地说,“天气冷了,我想给你当围脖。”

  余东羿笑了:“好意我心领了。”

  “真的不能带上我吗?”殷幼憋了憋话,还是忍不住强调道,“如果你带上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让你揪一下我的尾巴……”

  虽然揪尾巴的触感很痒很奇怪,就像是人形的时候有人在他尾椎骨上哈热气一样。

  “抱歉,宝贝,”余东羿坦然道,“天门台上那群人都是些会吃小狐狸的坏家伙,修为一个二个都在元婴中后期,你只在炼气中期,又是我的软肋,到那儿我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还是因为我不够强,”殷幼愤愤然望了一眼远天上空的飞舟,“要是我能早点筑基就好了。”

  “会的,”余东羿轻吻了他一口,“咱家小狐狸会变得很强,然后像个大英雄那样来保护他余郎。”

  “嗯!”

  殷幼受不了浅尝辄止的轻吻,索性掰着余东羿的脑袋狠狠地嘬了他一口,这才肯放余郎上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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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舟上,李妙英一言难尽地望了两人你侬我侬的全程,见余东羿御剑踩了上来,这才不得已严肃神情,拱手道:“曜希君。”

  余东羿耳清目明,瞧她那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就不由摊了摊手,无奈笑道:“抱歉久等,家里小爱人性子黏糊缠得紧,不好意思了。”

  他这么光明正大地把话摆出来,李妙英倒反过来不好意思了,只是说:“听闻千年前怜霜尊与座下首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爱侣,如今曜希君然已经寻觅良人,那便是我误会了。”

  “算不上什么误会,”余东羿坦然一笑说,“只是碰巧趁着师尊不在偷个腥罢了,妙英你们可要帮我保密哦?”

  此话一出口,飞舟上一众金丹期及以上的修士都仿佛被堵住了嘴。想到那个杀名赫赫的烽火北魔尊,众人不由纷纷骇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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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郎说不让殷幼到处乱跑,可小狐狸又哪里是闲得住的性子?

  殷幼独来独往,向来一个人拿得住主意,他在家里枯坐了一天,抱着余郎睡过的锦被嗅闻味道,又掏出余郎穿过的内衫和褶裤睹物思人,越耗就越思念余郎。

  后来他翻出余郎写的那本《怜霜尊艳|事》重读,读到师尊江益渠为博得徒儿曜希芳心不惜历尽千难万险,从炎熔深海之渊夺走了一大乘期妖兽的内丹献给徒儿,不由暗暗发酸。

  殷幼听余郎说过他的名号——名余慎,字东羿,号曜希。他知晓余郎有些旧事,余郎也未曾隐瞒他。

  人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阴私,就连殷幼也曾经半夜里因为好奇而蹑手蹑脚地去啃了余郎的屁股。当然他没敢下牙咬,就是觉得光给余郎啃他尾巴不公平,他也得讨还回来。就这么一桩亏心事殷幼瞒了余东羿好几个月,愣生生是没敢告诉他。

  以己度人,殷幼并没有对余郎和怜霜尊的旧事刨根问底,可他偏偏就是忍不住幻想那个被怜霜尊宠到心里的天之骄子曜希君过往是怎样的。

  ——他长大成人是余郎教会的,那余郎呢?他总也不是生来就会的吧?是谁教导的余郎?是那位余郎的师尊——怜霜尊江益渠吗?

  这么越想,殷幼就越觉得心口有一股火在烧。

  他想见见江益渠,想见见那个教导余郎的魔尊究竟是一个怎样清冷高洁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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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的说书先生也是一个炼气期修士,前段时间他还见那只小半妖整天在大街上晃悠,举手投足都是凡人的做派,没想到小半年再见面,他已经摸不清那只小半妖的修为几何了。

  “恭喜小公子呀?这是又升阶了?”说书先生半路拦住殷幼,向他作揖道,“瞧您这身材,炼气后期都有了吧?”

  “是到了后期,”殷幼说,“我想去城里的药堂找找有没有什么筑基的丹药。”

  “哎,这沙溪城的丹药有什么好的?”说书先生摆了摆头道,“筑基期已经不是咱们一个边境小城的修士能想的修为了,您若真要寻得些好机缘,不如去几座灵气更浓郁的大城市看看?”

  殷幼眼珠子一转,脑内灵光一闪道:“那仙门会举办的那座城呢?”

  “您说天门台啊,那可是九龙聚首之地。”说书先生道,“这种宝地万年不衰,灵气浓得可以滴下来。曾经玄清宗有怜霜尊坐镇,独占鳌头,光是一个宗门就占了整座天门台。后来怜霜尊陨落,魔尊现世,中间隔了几百年,玄清宗式微。在江益渠尚未封号魔尊的这几百年里,不少世家大族趁火打劫玄清宗,都把宗门和家族的阵地迁到了天门台附近,害得玄清宗是分崩离析。听说近百年魔尊蠢蠢欲动,正谋划着要怎么夺回天门台呢。这次仙门会就是世家宗门聚在一起为了商讨怎么对付魔尊才举办的。”

  殷幼问:“你的意思是,魔尊将来也要去到天门台?”

  “那可不?”说书先生道,“仙门世家那些元婴老怪们可是相当沉得住气的,魔尊要不打到他们脸上,他们能这么着急忙慌地召开仙门会吗?”

  殷幼沉思半晌,问道:“有什么办法让我快点去到天门台吗?”

  筑基修士才能御剑飞行,炼气期仍需像凡人一样骑马赶路。

  “这好办,”说书先生指了指城中心上空,“城主府上有世家盟的飞舟,给钱就能坐,就是贵了点,一次得要灵石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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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幼统共就收了余郎给的一千灵石,这笔钱够炼气期的修士灌丹药灌到筑基。

  再给多的也没有了,因为余东羿头头尾尾就只有卖稿子挣来的几千灵石稿费。

  余郎常说,钱乃身外之物,花钱就应该敞着来,等没钱了再想法子挣就行。

  殷幼也是这么想的,他忖度着自己有一身流不完的血,倘若两人潦倒落魄了,大不了他将来再卖血去养余郎就好了。

  遂殷幼一掷千金,坐上了前往天门台的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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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舟上大多都是炼气、筑基的修士,他们有的去天门台寻找历练的机缘,有的立志要加入某座大城的世家。

  殷幼在飞舟上问大家天门台是怎样的。热情的修士们众口不一地说了起来:“天门台那可不得了,听说那里五十步一个灵泉,一百步一个灵石坑,一块板砖下去能砸死九个金丹。”

  有人说:“哎,别说金丹了,怕是连元婴期的老怪都多如牛毛呢。没听人讲那天门台玄清宗旧址上办的仙门会只允许元婴期出场吗?就这样应邀前往的还有上千人,你没那个元婴初期的修为,毛都别想蹭一下。”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殷幼细细数了数,好奇道,“那再往上走呢?就没有更高的了吗?”

  他话一问出口,飞舟上的众人一下子顿了顿话茬子。

  一个年长的修士捋胡子说:“再往上……谁也不知道啊。古往今来亿亿年,无论是魔族、妖怪还是人类,就没谁能渡劫到大乘的,顶顶也就是元婴后期了。”

  另一人说:“要我说元婴后期也足够了,活个上万年沧海桑田的,到那会儿心态放平坦坦然地赴死,也不至于老想着要飞升了。”

  “可是不是有传闻说,魔尊江益渠已经到了大乘期了吗?”

  热闹的飞舟上霎时有一声传出,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众人纷纷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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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乘?

  殷幼生平见过最厉害的人就是元婴初期的余东羿,余郎说他是犯懒不肯修炼所以才一直停在了元婴初期。他懒惰,可他师尊江益渠对大道的执着却是一等一的。

  世人不知,怜霜尊江益渠早在千年前就已经突破了大乘期,然而他这样一个世上绝无仅有的惊才艳艳的天才,却一朝毁在了自己挚爱的徒弟手上。

  余郎说他亲手掏走了江益渠的灵丹,又将师尊坠落于堕仙崖之下。

  ·

  是血,是硝烟。

  飞舟降落在天门台离玄清宗旧址最近的一处港口之上,原本繁华热闹的港口此时塞满了张皇的低阶修者和凡人。

  远天之上,不断有惊雷噼里啪啦爆响,随之而来是一道如细丝的血雨营造出来的红色天幕。

  “什么味道?好香啊?”

  飞舟上有修士舔了一口从高空飘下来的红色雨丝,随即浑身筋脉暴起,灵力高涨。

  “天哪!这是什么妙药!我升级了!我升级了!”

  另一条,一个勾勒着身躯的苍老修士忽而扬天大笑,他满头稀疏的白发肉眼可见得开始变得乌黑浓密:“突破了!我终于跨过这个阶了!终于又能再活五百年!”

  ·

  殷幼被那阴翳的赤红天空激得后脊背发凉,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他迅速翻过飞舟跳下船,径直朝着玄清宗旧址的方向奔去。

  “不要尝!不要尝那些血啊!那些血是被魔尊掐死的老怪们的!吃了会爆体而亡的!”

  有正义之士嘶吼着,他持剑劈向那些奔向血雾的人群,却怎么也抵挡不住为被长生的魅力诱|惑着前赴后继的人群。

  上下,高低,远近,前后,左右,所有的人都疯了。

  远天之上有杀机,不断有雷鸣电闪,元婴老怪被掐碎所爆出的巨大灵波让整个天门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摇晃起来。

  大地开裂,凡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港口的人群簇拥着想挤进船上,在飞舟的修士又癫狂魔怔地朝着飞舟下的血雾浓密处奔去。

  “血!血!啊啊啊啊!”

  “哈哈哈!让你们瞧不起我,我现在修为大涨了!再也没人敢把我踩在脚下了!”

  “挡我者死!灵力!长生!我要长生!”

  吃了血雾的人涨红了眼,眼白上的血丝密集得像龟裂的土地,他们开始撕破胸口的衣衫,他们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有的甚至朝着活生生的凡人啃咬而去。

  也有惊醒过来人们四处奔逃,很快又被疯子们被冲乱了路。

  不知有多少人被活生生踩死,有剑修为了开路不得不劈剑朝向凡人,血肉横飞。

  就在场面如烈火燃烧至最巅峰之时,轰然一声巨响——

  “嘭!”

  这是爆体而亡的第一个。

  修士的丹田里积攒了大量的灵力,哪怕是最低等阶的炼气期修士,其自爆的威力也不亚于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

  “啊啊!”吸食血雾过多的人膨胀成了肉球,眼珠子被撑出了眼眶,整个人嘭然裂开。

  “别!别靠近我啊!”接二连三的爆炸很快牵连着哀嚎的人粉身碎骨。

  修士丹田灵力爆炸的血沫溅得殷幼满身都是。

  为了挤过排山倒海似的人群,殷幼不得不化为兽形,像一把飞箭一样嗖得冲出了纷乱处。

  ·

  余郎说过他与师尊曾经的住处,不在玄清宗最宏伟辉煌的大殿上,而是在天门台某处不起眼的小凹谷,挨着成片的垂丝海棠树,那里有一座朴素的小茅草屋。

  余郎说如果要回天门台,或许他会先选择回到那里。

  ·

  殷幼竭尽全力地在奔跑。

  天台门不愧为九龙聚首之地,这里的灵力浓得他头晕,像是旱鸭子泡进了水里一样窒息。

  他四足并用,呼哧穿着粗气,浑身的白色绒毛都被血水给打湿了。

  红,漫天遍野的红。

  不敢想象九天之上的魔尊正与数千名元婴老怪们进行着怎样激烈的对抗,能触及到地表的凡尘之人的,只有那源源不断的血水从高空散落。

  “呼——呼——”

  殷幼喉咙像火在烧一样,他不敢停留半步,只是盲目地狂奔着,寻找着那一处余郎口中种满了垂丝海棠的低矮山谷。

  路上殷幼与天门台的众生擦肩而过。无数的生命正在消解,他一边东躲西藏地在人群里飞速穿梭,一边于这种茫然无措的场景中生出了一种卑微如蝼蚁之感。

  魔尊在天上俯瞰山河与生灵,他随便一扬手就能将无数大能泯灭,而自己却化成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牲畜,疲于奔波在无尽的哀嚎之中。

  余郎呢?

  他曾经与九霄之上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至尊亲密过,又看上了自己一只大字不识、不通法力的牲畜?

  ·

  终于,殷幼抽干了浑身的筋脉,竭尽全力地找到了那一座茅草屋。

  冰蓝色的瞳仁被血雾给蒙住了,殷幼来不及用爪子抹脸,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篱笆外的那条小路上,定睛一望——

  而后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嘶吼。

  “余郎!”

  篱笆院里,一个高挺的男人持剑而立,掌心里掐着一颗熠熠生辉的灵丹。

  余东羿腹中赫然凭空破了个大洞,横倒在地,生死不知。

  殷幼睚眦欲裂。

  ——是魔尊江益渠!他掏走了余东羿的灵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