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宋清让王兴礼兄妹看着铺子,他去接沈之洲下学。

  路过一个首饰铺子时顿了顿,脚步一转就进去了。

  看早上来食铺的那个新妇,听说成婚半月,头上的珠钗簪子都还新着,两只手腕上也戴着银镯子。

  他跟沈之洲过日子一个多月,两人婚礼也没办一个,他竟也没给人买些东西。现在若是想补办个婚礼的话未免有些矫情。

  铺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看,一个十三四岁店小二模样的少年,正仔细擦拭着展柜上的玉摆件。往柜台看去,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在向客人介绍什么。

  “五两银子?怎的不明抢算了?”那男客显然吃了一惊,撂下一句话作势要走。

  妇人不改口也不阻拦,吊着眼皮把玉佩收回去,任人走了。说半天她也看出来了,这是个识货的,出手却小气得很。

  宋清站在柜台前看玉佩,老板娘看他这身穿着打扮,态度没甚变化地问道:“不知是想看看还是玉佩啊?”

  “玉佩。”宋清对看玉佩略懂皮毛,却不晓得不同的玉佩有什么寓意。不过店家能摆出来卖的肯定寓意都差不了。

  “小兄弟是自己用还是买了赠人?”

  “送我家夫郎的。”

  老板娘一听就笑开了花,她就欣赏这种晓得心疼屋里人的汉子。小摊小贩庄稼汉怎么了?可比有些端着碗骂娘、吃软饭都吃不明白的人好多了。

  老板娘热情地推荐了几个时新样式。

  宋清一一看过,要么水头不是很好,要么雕工镂花太繁复,不衬沈之洲。总之都不是很满意。

  老板娘开了这么多年铺子,一眼就看出这年轻人是个半吊子行家:有点东西,但不多。

  “那你看看我这子辰佩!”老板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刚刚收回去的玉佩又取出来,打开匣子供人打量。

  只见子辰佩上一鼠一龙互为顾盼,子鼠取圆雕之法,辰龙取剪影之法,一写实一烂漫。虽是糯冰种,好在瑕不掩瑜,细节处可看出雕刻之人技艺娴熟、心细如发。

  “这子辰佩老板娘卖多少?”宋清方才分明听到前一个男客说了五两银子,还是假作不知,再询问一遍。

  “要的话小兄弟一口价,三两银子。”老板娘却改了价钱。

  本来心理价位是三两银子,叫价时多出的二两是留给人讲价用的。之前那男人开价之前,话里话外都是贬低之意,老板娘自然不高兴了。

  现下也没心情讲价了,这汉子若也是个墨迹的,今日这生意不做也罢!左右她又不靠这一间铺子吃饭。

  泞阳县往南去的圆石县多产玉石,可地方偏、路不好走,那地方缺吃少喝的,不说富庶地方的商队,就是周围几个县城都少有人去。

  这漫山遍野都是的矿石,还真卖不出好价钱。老板娘三两银子卖了子辰佩,除去人工费原石费,应该也有一两银子的赚头。

  不等宋清回话,老板娘接着推销:“这子辰佩寓意好着呢,保平安的!”

  “我家才租了个铺子,现下手头不宽裕,不知老板娘可否给我留到下月初?”宋清思忖片刻,斟酌问道。

  夫夫两人上个月确实攒了些银子,可不说日常生活开销,就说沈之洲的束脩、聘人干活的工钱,还有开铺子的房租、桌椅砂锅和食材都花去不少钱,如今只剩了九两银子。

  给沈之洲买玉佩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一下拿出二人三分之一的积蓄来。

  做生意不是稳赚不赔的,还是得留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这还是次要的,倒春寒已经过了,正值春夏换季的时候,就沈之洲那小身板子,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吃药看病都得花不少钱。

  总之这钱一日不足十两银子,宋清便有危机感一日。

  “这我可不敢夸海口。哪日要是有人出高价了,我还能不卖了不成?”她这玉石翡翠的,在小地方本就不好卖、不挣钱,要是价格合适肯定要出手的。

  “这样吧,”老板娘接着说,“若是有人出四两银子我就卖咯,低于这个价我就给你留着。”

  这是最大的让步了,要不是这小伙子合她眼缘,谁跟钱过不去啊?

  宋清心下满意,正欲向老板娘道谢,一个姑娘便哭哭啼啼疾步来到柜台前,哽着声音叫了声:“娘——”

  “玉儿怎的了这是?”老板娘一片急色,赶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拉着女儿的手,“韩家那老婆子又欺负你了?”

  见此情状,宋清朝二人拱拱手就出了铺子。

  走出铺子还听到老板娘骂声:“那老婆子吃老娘的住老娘的,还敢欺辱老娘闺女?看老娘今天不去把她皮给她扒了!”

  随后便是那玉儿抽抽噎噎的阻拦声。

  又说了些什么宋清就没听见了,他还要去接自家夫郎下学呢。

  走了一段路突然反应过来,方才这姑娘不就是早上问他买豆腐的那个吗?

  怕是摊上个恶婆婆了。不过这不是宋清能管的事,只能在心里唏嘘片刻。

  因着汪师傅的铺子顺路,宋清也进去看看。

  “小宋来啦!老汪在后头,你自己去啊!”汪夫人正和两个买婚床的妇人说着话,抽不开身。

  “那嫂子你忙,我去后头。”

  “小虎你没吃饭啊!用点劲儿啊,师父都要压在我身上了!”

  “是我没用劲儿?我拉不住师父!”

  宋清刚到铺子后门处,便听见师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的对话。

  “哎哎哎,小宋师叔来了,师父你快下来!”大虎那个方向正对着铺子,一看见师叔了赶忙叫道。师父再不下来他可真扶不住了!

  “师父啊——”

  哪知汪师傅听见宋清来了,下意识看过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壮实身躯瞬间失去控制,连人带车压到大虎身上。

  幸好小虎脚下还算扎实,没被师父带着倒下去,否则以后师父这一门可就他一个传人了!

  “小宋呀,你这个两轮车是不是有问题?”汪师傅从徒弟身上爬起来,扶起“两轮车”朝宋清推去。

  被结结实实压到的大虎,只能借着自家师弟的手使力爬起来。

  “今早我带着他们俩试好几回了,它立不住啊!”汪师傅大手一抬,用袖子擦去满脑门汗水。

  昨儿两个徒弟把图纸带来,他瞧着跟之前的三轮车差不多,只是轮子少了一个,便熬了一晚上做出来了。

  方才没事做了,师徒三人就在天井试了试,可真立不住。他明明坐直了,两个徒弟还说他歪了要到了,胡说!这下好了,还摔了。

  “我来。”宋清压下嘴角的笑意,推过自行车,双手握住刹车,向前滑行几步,长腿一跨上去,自行车就稳稳当当走起来了。

  “嚯,真能立住!”

  “还是得看小宋师叔!”汪师傅赞叹的话一口咽回去,一巴掌呼到大徒弟后脑勺上,这话意思是他不行咯?

  宋清绕着天井骑了一圈便停了,掏出一两银子塞汪师傅手里,“以后自行车就卖这个价,我先去接我夫郎下学,回见啊老哥。”

  “你先让我试试呀,小宋?小宋!”汪师傅握着钱,眼睁睁看着宋清把自行车推走了。

  虽然宋清也是拿抽成的人了,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宋清骑着自行车,一路上看见此情景的人都震惊不已,比看见三轮车的时候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不怕生的小孩子,还追在身后跑,边跑边发出羡慕好奇的惊叫声。

  好在这会儿正是在家做午饭的时候,路上行人不算多,稍稍加速几个小孩就追不上了。

  在柳树下等了会儿,沈之洲便随着人流出来了,还是跟他的小伙伴乔雪儿手挽手。

  沈之洲看见宋清来接他,高兴地挥挥手,转头告别道:“我夫君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啊雪儿!”

  “去吧,我也一会儿也到家了。”乔雪儿弯弯眼睛,目送沈之洲雀跃地向柳树下的男人奔去。

  “这是什么啊?”沈之洲走到近前,一眼看见靠着柳树的自行车。

  “我俩的坐骑。”宋清将自行车扶正,接过沈之洲的书袋放在前面的篮子里,跨上车后拍拍后座,“上来,侧坐就行。”

  他穿粗布短打方便,沈之洲却穿着长袍,不好像他一样直接跨上来。自行车后轮三分之二都有防护板,不用担心车轮绞住袍子衣带什么的。

  沈之洲依言坐上去,觉得不大稳当,无师自通双手环住前面这人的腰。

  “不知廉耻!”

  宋清刚要蹬脚踏,便听见这么一句。侧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袍、书生打扮的人黑着脸看着二人。

  周围除了乔雪儿没别人,乔雪儿站在这人后面几步,那看来这话就是骂他二人了。

  “你知道我们村那个嘴歪眼斜的糟老头子怎么死的吗?”宋清拿眼睨着那人,只见那人鼻子轻哼一声扭过头,一派清高模样。

  “谁死了?怎么死的?”沈之洲也摸不着头脑,歪着脑袋问。

  “见不得咱家日子过得比他好,气死的呗。”

  反应过来宋清在怼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兄莫生气莫生气,我夫君说嘴歪眼斜的糟老头子,可没说高兄!”

  “沈之洲!”高嘉豪气急败坏。

  “略略略!”朝人做了个鬼脸,沈之洲拍拍宋清的腹肌,“回家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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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天干地支中,老鼠在子时,龙在辰时,两个时间点之间为半夜到清晨,古人观察发现,人自然死亡或病死的时间大都在这两个时辰,因此汉代制作了子辰佩以保平安,到了明清还有望子成龙的寓意

  翡翠是玉石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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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王爷又病了》

  南征王阮朝青是大平朝开国将军,战功赫赫,杀伐果决,却是个小哥儿。

  齐王赵敛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因着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样的身份地位,在外人眼里是绝无干系的两个人。

  近日京中隐有传言,圣上要给刚成年的齐王指婚,有人坐不住了。

  月黑风高夜,一个矫健的影子摸进了齐王府,直奔齐王卧房。

  没成想往日大开的窗户落了锁。

  看着窗纸上清隽的倒影,来人磨着后槽牙,“悄悄”拨弄窗栓,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眼见着窗户就要打开,里面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夜深了,南征王请回吧,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恐坏了南征王名声。”

  窗外人黑了脸色,“你是我养大的,谁敢嚼舌头?”

  窗破,来人翻身进屋,窝着火气将窗边的人扛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