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关。

  斥候探出制毒人的方位,一路留了记号。弓箭手们跟着记号深入,寻找制高点射杀。

  只是那些制毒的人被保护的太好,外围人手充足。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引起敌军警觉后他们全都得死在这。

  山林中障碍物多,极难找到极佳的位置。弓箭手们寻找了许久,眼看着敌军又要开始行动,他们已经生出要以命换命的念头。

  周小六背着长弓穿梭在林间,他还在寻找最佳射点。

  秦老将军有意给他展现的机会,他想要抓住。

  弓箭手们看着周小六,他们不知道将军为什么把伙头营的伙夫塞了进来。这不纯胡闹吗?

  而且一个伙夫竟然还手握那么好的弓,比他们赵将军的追云弓还要好上许多。也不知道这伙夫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是秦将军给的?

  由于弓过于贵重,弓箭手们也是看得懂局势,这周小六不知烧了什么高香,得了秦将军的青眼。他们虽然心里对周小六有微词,可嘴上也没说什么。

  只是现在敌军眼看又要进攻,周小六还在窜来窜去,也不怕打草惊蛇。

  骑射营里来的最年轻的弓箭手沉不住气,先出声道:“你再动下去,就是敌军的活靶子。快趴下!”

  周小六充耳不闻,依旧缓慢转移变化着角度紧盯敌人方向,突然眼前一亮,转头对弓箭手们道:“他们现在要移动,那几个制毒的不可能一直被围在圈里护着。我们再往左上方走一点,那里定有突破口。”

  骑射营里年长的弓箭手看了周小六一眼,“再往前走,就直接贴他们脸上了。你有把握一击必中?”

  “徐什长,既然已经决定豁出性命。往前和站在原地,又有什么区别?”周小六不再多说,背起弓箭,弯腰往前走。

  徐昌风盯着周小六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手下人也都在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片刻后,徐昌风道:“跟上去,小心一点不要弄出动静。”

  “是。”

  周小六已经找好了绝佳的位置,其他弓箭手们在四周给他打掩护,声东击西。

  敌军的保护圈被打乱,千钧一发之际,周小六和徐昌风抓住机会,二人射杀了被护在中心的制毒之人。

  制毒人一共有六人,周小六长弓拉力绝佳,满弓射出,一支羽箭射穿两个制毒人的脑袋。

  徐昌风的箭矢紧随其后,两人互相配合,迅速的解决了六名制毒人。

  完成射杀任务后,弓箭手们快速转移,敌军亦派了不少人追杀,不过他们对此地地形终归不是特别熟悉,周小六却对后山地形了如指掌。

  他带着队伍小心躲避,竟是无人受伤,成功归营。

  徐昌风回营禀报也是如实禀报,没有丝毫隐瞒。周小六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秦衡知道周小六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

  周小六表现突出,秦衡有意提拔。但也不好直接让人骑射营,毕竟这样的功绩还不足以让人忽略周小六罪臣子嗣的身份。

  秦衡想了一下,直接让周小六留在他的营帐,跟在他身边。但又没有对外说收做亲兵,每次敌袭都把人派出去上战场。

  没了制毒人,敌军用毒粉的量少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难缠,但天守关将士即便中了毒粉,症状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周小六射术极强,百发百中,在作战中十分的出挑。

  又因他不属于任何一个营,行动不受限制,杀敌的同时也救了不少的将士。

  几场仗打下来,大家都对周小六产生了好奇,被救的战士对他也充满了感激。

  从无人问津,也有人开始和周小六搭话了。他们首先问的都是他手里的神弓哪里来的,周小六不能说是御赐,只能避而不谈。

  好在将士们也没有再追问,战场上周小六就是个神射手,说不准哪天就要靠着他救命呢。

  ……

  萧钰需停灵七日,在第八日开始下葬。

  萧锦年也只能在幽州城等了七日。

  下葬那日,萧锦年和霍烬,江燕卿等人再次去了王府。

  在大瑜朝,先人入土,孝子贤孙除去摔瓦起灵外,还需替先人整理衣冠。

  能替萧钰整理衣冠的除了养子江见知就只有侄儿萧锦年,但萧锦年的身份在那,怎么也不能让萧锦年给萧钰整理衣冠。

  若是萧钰没收江见知做养子,这一步怕是要先挑个孩子过继,再进行。

  江见知认真的替萧钰整理着衣服,衣褶都被他抹平,一寸一寸十分小心仔细。整理到裤子时,江见知手微微一顿,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整理起来。

  末了,他将萧钰的手摆放好。盖棺之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萧钰的脸看。

  江燕卿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看了,越看越难过,快摔瓦起灵吧。”

  江见知颔首,接过老仆递给他的灰瓦盆,高举过头顶后又重重摔下。

  随着瓦盆碎裂,仆从高喊一声,“起灵。”

  停放的棺材被八个壮汉抬起,一路的纸币飘散,哀乐四起,朝着墓地方向走去。

  萧钰下葬之后,天守关也传来了捷报。

  说是骑射营的弓箭手,深入敌军腹地,射杀了制毒之人。虽说还没有彻底将人打退,但缺了毒粉,又没有武器,敌军战力大减,我方将士也不会再受毒粉制约能好好的打一场。

  如今萧钰也已经下葬,天守关的战事也有了好的进展,霍烬怕有万一还是不能在幽州城久留,得尽快回京。

  定了明日启程,小福子和内侍们都忙疯了,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收拾行李。

  深夜,谢致安给自己倒一杯热酒,边喝边欣赏池塘月色。

  如今这景色没有夏日里好看,但谢致安看着心里还是高兴舒心。

  这几天下来,谢致安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前面天守关打仗,王爷死在他幽州府的牢里面,皇帝和摄政王在他幽州府住着,这每一个单挑出来都叫人头疼,更别提全凑一起了。

  他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想辞官。

  好在熬过来了,天守关战事有了新进展,王爷也安葬了,陛下没追责他,明天陛下也要回京去。

  幽州城终于又能安静下来了。

  又喝了一口热酒,谢致安心满意足的咂咂嘴,准备回房。起身的瞬间,他顿觉头晕脑胀。

  谢致安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酒杯。他想要叫人,喉咙却怎么也发出不了声音,下一瞬间直接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翌日清晨,谢致安的贴身小厮小跑到赏荷亭。昨天谢致安说要在亭子里好好喝些酒,点了炭炉穿了披风,不要人打扰他。

  谁曾想人喝醉了竟然直接躺地上睡着了。

  “大人,大人,快醒醒,要收拾收拾去见陛下了。”

  小厮喊了好几声,谢致安这才慢慢睁眼,他撑着脑袋,眉心紧锁头疼的厉害,“快扶我起来洗漱,叫人在轿子里备点吃的。”

  小厮费了大力气把人弄起来,谢致安脚步虚浮,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小厮身上。那胖墩墩的身形,压的小厮差点摔倒。

  到了分岔路口,小厮把人往右边一拉,“大人那边是夫人的院子,您不是说不要打扰夫人睡觉,洗漱都在偏院吗?”

  谢致安脑袋迷迷糊糊的,随声应了两声,跟着小厮去了偏院洗漱换衣。

  洗漱完毕,偏院的丫鬟给谢致安床上官服,扣腰带的时候发现大小正好,不由得有些狐疑。她这几日给大人穿衣,发现官服有些大了,还想着要不要收一下腰,今日倒是又合身起来。

  他们大人这身形倒是多年不变一点。

  谢致安匆匆上了马车,车内摆放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放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他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嚼一口后立即吐了出去,低头一看是红豆馅的甜包子。

  外头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活跃的邀功,“大人红豆包子可还满意?这是大人最喜欢吃的,小人我想着大人宿醉吃别的没胃口,昨晚特意叫孙厨子熬的红豆沙,多多的饭了蜂蜜。大人吃着是不是又绵又甜?”

  谢致安把红豆包子放回食盒,丢到车厢边上,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小厮也不再多说,打扰了大人吃饭的性质那他就罪过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来到了富商宅院。幽州城下属的官员们全都来了,在宅院外面候着送行。

  院子外停满了马车,侍卫们进进出出的忙活,像是有搬不完的东西。

  ……

  天守关又传来战报,霍烬要先去处理。萧锦年看不懂那些,不愿意去,自己呆在院子里,等着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就启程。

  小福子正在院子里整理着箱子,待会有侍卫来搬。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瞧,见是小豆子。

  见对方一副焦急模样,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去,“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这满脑门的汗。”

  瑞宁殿内侍守夜,小豆子没犯禁逃了一劫。后来小福子瞧着他胆子是小一些,但为人也踏实不耍滑头,做事也勤勤恳恳的老实本分。

  所以这次出来也就带了小豆子贴身伺候,算是给他个露脸表现的机会。

  这孩子胆小,什么小事在他那都是大事。

  大事在他那,那就是天大的事。

  看小豆子只是急的满脑门汗,小福子猜着估计没什么事,不然小豆子早吓晕了。

  小豆子抹一把汗,又急又怕道:“福公公出了天大的大事了!装着陛下衣物的箱子倒了,衣服散了一地,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