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六快速跑回军营,直接朝着秦衡的营帐方向跑去。若是层层上报,时间全都耽误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天守关军营有个规定,无论是谁发现了异样敌情都可以越级上报。只是若是谎报,就会被军法严厉处置。

  这规定下达至今,从未有一人越级上报。

  因为大家都拿不准什么才叫“异样”。

  每个人都观察角度,想法都不一样。又或者当时确实有异样,可去查看的时候又没有了。这算谎报还是不算谎报。

  因此大家都还是老老实实的一级一级往上报。

  周小六跑到秦衡营帐外,高喊着,“将军!小人乃伙头营周小六,有经济军情越级禀报!”

  守卫营帐的将士有些吃惊的看了周小六一眼,这还是第一个越级禀报的人。他也不敢拖时间,立即进帐通报。

  不多时,周小六背上的弓箭就被收下,人被带进了营帐。

  秦衡正在主位上看舆图,听到守卫通报所有人越级禀报军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看到周小六进来,直接免了他见礼,“别拜了,快点说说发现了什么?”

  周小六快速回道:“将军,小人在后山半山腰,发现了一队人马,正朝着我们军营来。”

  “什么!他们怎么过来的!”

  秦衡不可谓不震惊,他此前压根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要知道天守关派出去的斥候并不少,瞭望台,堡垒也有许多。

  如今敌军都要到军营了,四方的瞭望台,堡垒和斥候没有一个发现一点动静。

  莫不是翻越了天守山?

  这想法一出,秦衡背后不免一阵发凉。若真是如此,那对方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今日天守关必有一战。

  秦衡拿起兜鍪戴在头上,手压佩剑大步朝着营帐外走,周小六紧随其后。

  秦衡站在营帐外,要对守卫将士说话时,目光落在他背上的长弓上。

  他知道这长弓不可能是守卫将士的,进将军营帐回话的所有人,都需要将武器放在帐外。那长弓看着造价不菲,是难得一见的好弓。

  这个时候来他营帐的,只有周小六。

  一个伙夫又如何会有这样一张弓……

  想到冰嬉比赛那日皇帝对周小六的看重,当时若非赵将军极力反对,此时周小六已经在骑射营里了。

  秦衡想通关窍后,立即让守卫将士去找副将,带一队人马先去后山探查情况,其他人准备备战。

  说罢,秦衡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周小六,“弓带上,和本将军一起走。”

  周小六没想到自己要跟着,他目光落在弓上,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颔首道:“小人领命。”

  敌人既然是要偷袭,那军营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打草惊蛇。

  秦衡派人去各营通知,又不准吹响号角,只准短暂的敲锣。

  派去后山探查的副将很快回来,他带去的斥候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发现的东西比周小六还要多不少。

  “回禀将军,斥候发现敌军至少五千余人。各个身着黑衣,头缠黑巾,脸易黑布覆面且身形矫健。没有发现明显武器装备,或是都携带了暗器。”

  秦衡眉头紧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去找摄政王,告诉他陛下行驾必须现在立刻就走。否则,就走不了了。”

  副将领命,“是。”

  ……

  发现敌军的事情,霍烬第一时间知晓。副将来的时候,他已经让人都收拾好,准备离开。

  萧锦年被霍烬送上马车的时候,脑海还有点乱。

  听到霍烬说是周小六无意在后山发现敌军踪迹时,萧锦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莫非这次就是周小六一战成名的那场偷袭战?

  他记得这场战役十分诡异,这诡异是指偷袭的敌军。他们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不过天守关在经历苦战后,最终还是成功守住。

  此后周小六的命运也开始发生转变,天守关有这位少年战神的存在,再也没有输过。边关也一直安稳,无一风浪。

  萧锦年知道结局,也放心不少。

  霍烬把人塞进马车,就骑着马跟在马车周围,时刻注意着。

  车队刚走不久,天守关军营便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声。

  萧锦年推开车窗往后看去,他隐约能听见厮杀的叫喊声。

  “陛下别担心,外面冷,头缩回去。”

  霍烬伸手要关窗,萧锦年看出霍烬现在情绪有些紧绷,不想他再多担心,便乖乖缩回了脑袋。

  此时天守关军营已经被一群浑身上下裹着黑布的敌人入侵,他们形迹鬼魅,四散入侵,并非一句进攻。

  军营内总有疏漏没有派兵把手的地方,且此次袭击实在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群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似乎都对天守关军营的布置位置十分的熟悉。

  天守关的将士们追黑衣人们就退,将士们回防,他们就攻击。白天躲藏骚扰,夜里进攻。不像是要真的进攻,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们如同老鼠一般的骚扰作战,让天守关战士们苦不堪言。

  秦衡以为对方不会有那么多的粮草支撑,只要他们守住粮草营不被偷袭,耗也能耗死对方。

  可他想错了,这场猫鼠游戏一样的仗打了三天,对面都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态。

  他们依旧如第一日那般,精力充沛。

  副将进来回禀时,秦衡头疼的揉着眉心,“查到他们粮草藏在何处了吗?”

  副将脸色不是很好,“将军,他们似乎没有粮草。”

  “你说什么?”秦衡揉眉心的手炖住,眉头皱的更紧。

  没有粮草,吃什么?

  营帐内沉默无言,二人都想到了,他们吃的是什么。

  怪不得能翻越天守山,怪不得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们的军营,又能一直体力充沛的骚扰他们。

  没有粮草运输,只人身翻越,当然要更轻松。他们为了能翻越天守山,连武器都没有带。

  人来得多,死的多。

  吃什么不是吃呢。

  秦衡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并非是被他们食人果腹而吓到。而是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如果没有一丝的成功胜算,不会如此破釜成舟。

  到底谁给了他们成功的希望?天守关的营防图又是谁泄露出去的?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这次敌军偷袭虽说没有用武器,可他们用的毒更让人头疼。

  这些毒气闻了后就会出现幻觉,丧失战斗力。更甚者分不清敌我,互相攻击,还会出现自残的行为。

  军医处中毒的将士已经躺不下,军医们对这毒也束手无策,只能把人绑起来,给他们处理伤口。好在上午的时候军医来回话,说是第一批中毒的将士意识在逐渐恢复。

  中毒后丧失战斗力,互相攻击,至少三天才能恢复意识。

  秦衡越想头越疼,这毒无解的话,这仗是很难打赢的。

  “他们可以不用生火做饭,但一定会想办法制作毒粉。带再多的毒粉,这三天下来,也该消耗差不多了。”

  秦衡准备从源头上解决毒粉的攻击,“你先派斥候观察,想办法找出他们制毒的人。人别太多,免得打草惊蛇。

  找到后,不要靠近,他们善毒靠近必死无疑。远程射杀,只要想办法射杀制毒的人,这仗就能赢。”

  副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只是……

  “将军,制毒之人好寻。摸清位置,定是重重包围,远程射杀怕是难。当真要如此做,骑射营的精锐需折损不少。”

  骑兵与射手都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能出一个很不容易,更何况还是精锐。

  秦衡也是无奈叹息,“我会亲自和和赵将军说,你先去让斥候准备吧。”

  副将转身之际,秦衡想到什么又道:“去一趟伙头营,问问周小六去不去。”

  “周小六?第一个发现敌军踪迹的伙夫?”

  “嗯,他的射术也不错,人也机敏。”

  秦衡没有说更多,副将了然于心,富贵险中求,将军这是在给周小六一个改命的机会。他也不再多问,转身调集人手去了。

  ……

  萧锦年的车驾行至幽州时停了下来,萧钰死了。

  谢致安知道萧钰死牢里的时候,人都吓傻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叫人去天守关通知萧锦年,人刚出城,就碰到了萧锦年的车驾。

  皇叔死了,萧锦年便不能离开幽州城,至少要等萧钰入土为安才行。

  萧锦年再次住到了之前那个富商宅院里,霍烬将萧锦年安顿好后,去见了谢致安。

  霍烬居于主位正坐,周身寒气逼人,眉头紧锁,“什么时候发现人死了?”

  谢致安坐在下首,心里打颤。听到问话,立即站了起来。胖墩墩的身形看着可怜巴巴的,“回摄政王的话,昨天夜里发现的。狱卒巡夜,发现六王爷低头坐着,胸前都是血,赶紧叫了人。

  大夫把脉说没救了,人死了。后来仵作去看,说是王爷断了舌头吞咽,窒息死了。”

  霍烬垂眸,只觉得事有蹊跷。

  他本是想回京如果幽州,就将萧钰放了。他走之后,萧钰做什么也会放开手脚,也更容易抓住把柄。

  结果,萧钰竟在他回幽州的前一晚自尽。

  萧钰为何自尽?

  霍烬实在想不通萧钰有什么自尽的理由。

  萧钰的尸身停在了王府,仵作验尸后就让王府的人把尸首抬走了。由于王府连个妾室都没有,只有一些老仆,没人替萧钰哭诉,谢致安还免了一顿骂。

  江见知作为萧钰的养子,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回了王府,他需要主持料理萧钰的后事。

  萧锦年是在第二天来的王府。

  萧钰的王府是依山而建,占地面积颇大。府中范围内还有一些山体,更像是山庄。

  江见知早早的就在王府门前候着,萧锦年见他披麻戴孝,眼眶通红,只能说一句节哀。

  霍烬看了江见知一眼,没有多言,跟着萧锦年一起进了皇帝。倒是江燕卿拍拍江见知的肩膀,让他别哭坏眼睛。

  小福子因江见知对他以礼相待,对他也很有好感。见他如此伤心,也稍稍落后一点,安慰了江见知一句,“小江探花,江御史说的对,别哭坏了眼睛。读书人眼睛很重要的,哭坏了以后书都不好看。”

  江见知看了小福子一眼,半晌没说话。小福子当他伤心过度反应慢,自己也不好离萧锦年太远,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小跑着去追萧锦年。

  看着小福子远去的背影,江见知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萧钰虽说是萧锦年的皇叔,但萧锦年是皇帝,除了祖宗外,谁也受不得他的跪拜。萧锦年便只给萧钰上了一炷香。

  小福子是太监,没资格祭拜,连灵堂都进不去,他只守在外面等着。

  江见知跪在灵堂前,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又默默的收回视线,专注的烧着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