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崔雨凇不讲话,江燕卿低着头等结

  果。心里已经做好惹怒帝王的准备,毕竟让皇帝去给世家子弟当个物件一样支使,即便是假的,那也颇为骇人听闻,有损君威。

  萧锦年眼睛在江燕卿的身上巡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又给闭上。

  这法子确实是眼下最快速,最高效的方法了。

  就是万一王冉和不上钩怎么办呢?

  现在光想也没用,还是得先试试才行。萧锦年轻咳一声,“朕去。”

  ———

  萧锦年和小福子说要出去玩两天,由崔司业陪着,叫小福子在明日早朝时,就说他病了。在小福子的挽留声中,萧锦年换上江燕卿的官府,跟着崔雨凇往外走。

  而江燕卿则是换上太监服,手里拎着御膳房送来的三层食盒,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行至宫门前,萧锦年用宽大的衣袖挡着脸,咳嗽不停,另一只手递过江燕卿的腰牌。守卫抬眼盯着萧锦年看,一旁的崔雨凇稍微挡了一下,“江大人染了风寒,还是远一些,莫要过了病气。”

  守卫觉得有理,确认腰牌无误,便放人离开。

  江燕卿拿的是在御膳房做事的小公公腰牌,守卫盘问他出去做何,他拎起手里食盒,“奉陛下之命,去户部仓部许大人府上送鸡肉丸子。”

  守卫打开饭盒,检查一下后,也放人离开。

  崔雨凇的马车停在不远处,江燕卿以“亲眼看着能更好的写奏折抨击”为由,也上了崔雨凇的马车。

  小小的马车坐三个人,着实有些挤。

  中途江燕卿下去,前往成衣店买了两套衣服给自己和皇帝换上。

  国子监作为大瑜第一学府,规模很大。悬山顶,灰筒瓦,门前两个石狮子张着大嘴,威风凛凛。

  崔雨凇领着江燕卿和萧锦年,到了门房时,只说二人是他祖籍出来游学的学子,途经洛安城,想来国子监瞧瞧。门房抬头看了二人一眼,一个比一个俊逸。

  崔司业大名国子监众人如雷贯耳,不过是带祖籍来的学子进国子监瞧瞧,门房也愿意卖他个薄面。放人进去的时候,还恭维一句,“崔司业祖籍风水真好,出来的人各个都水灵灵的,竟不比咱们洛安城逊色分毫。”

  江燕卿和萧锦年走的快,没听着门房说的话。崔雨凇落在后面,微微颔首,轻笑道:“在下祖籍的风水,没有洛安城好。”

  门房只当崔雨凇是谦逊,咧着嘴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萧锦年不能在外久留,因此扮作寒门学子蹲守猎物上门不太可行,他要主动出击。

  按照崔雨凇对王冉和对了解,以王冉和瞧不起寒门学子高高在上的态度。只要萧锦年在对方面前表现的矜傲些,对方定然会觉得自己被区区寒门学子冒犯了。

  按照三人商议的,只要王冉和对皇帝颐指气使,叫皇帝端茶倒水,或是对皇帝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萧锦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届时身为御史的江燕卿,就能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王泗水拉下来,还能叫王冉和不死也脱层皮。

  为了保证萧锦年的安全,江燕卿也跟着一起过去。正好二人进国子监,就是以两名游学学子的名义。

  ———

  日头西斜,微风阵阵。国子监有座碑林,每块碑上刻着的经书内容都是历代书法大家之作。

  碑林尽头有一座小亭,此处人烟稀少,又极其隐蔽,是以王冉和为首的四名世家子弟的专属地方。国子监的学子们都知道这不成文的规定,是以极少来碑林。即便是来,也只是在前面那一段学习大家书法,就面那段,是不会踏足的。

  萧锦年与江燕卿作为游学的学子,自然是不知道国子监内这不成文的规定。而作为学子,瞻仰大家笔法,自然也是要从头看到尾,一个也舍不得漏的。

  于是在崔雨凇给的路线下,二人朝着碑林深处走去。

  “主人,小奴再也不敢了,请主人饶命!”

  鞭笞声中混合着男人低沉浑厚的求饶声,这声音听起来凄惨,听着叫人心惊。

  萧锦年和江燕卿对视一眼,觉得有戏,他们现在冲进去,定能抓到王冉和殴打他人,并且王冉和还会因为他们的突然闯入,责罚他们。

  男人哭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因为离得近,萧锦年二人还听到了另外一些人的调笑声。

  “大男人哭什么哭?再哭一下,就多打一下。”

  “换个地方玩玩,下面那不是还没弄过?”

  “方大公子,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这样的极品,玩坏了可难找。”

  “也就你们喜欢这种硬邦邦的,没甚意思。”

  这对话越听越奇怪,萧锦年和江燕卿二人也未深思,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碑林,然后就看见了足以自戳双目的辣眼睛场景。

  凉亭中,四五个穿着国子监服饰的青年,或站或坐。手里不是拿着鞭子就是拿着竹笞,神情亢奋,衣衫不整。地上躺着一个高大的青年,满脸的泪水,白色的国子监服被扒的差不多,手脚被粗粗的麻绳捆着,露出来的皮肤全是笞痕鞭伤。

  萧锦年的视线下移,江燕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耳语,“陛下,别看。”

  萧锦年面红耳赤,脑袋都炸了,心说晚了,我已经看到了。

  “呦,哪儿来的小白兔?”那位被称为方大公子的青年目光流转于萧锦年和江燕卿的身上,语气轻佻,神色暧昧,“看穿着,你的人不是国子监的?”

  除了这姓方的外,其他几人对于萧锦年和江燕卿的闯入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神情兴奋的盯着地上的青年,像是看什么稀缺物种,“嘿!冉和兄!你竟然把他抽she了!这真好玩!我也要玩!”

  “下一个是我!快让我试试!”

  “一起一起!”

  听到这群世家子在讨论什么,萧锦年恨不得自己是聋了。

  江燕卿也没想到他们凑在这里,是玩这些肮脏东西。崔雨凇竟然也没提醒他!

  此时不远处来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他们站在高处望风,看到有人闯入碑林后方的凉亭,便快速跑下来,第一时间将人赶走。

  萧锦年别说接触到人,他就连王冉和长什么样都没看着,光听见个名字就被请了出去。

  碑林外,萧锦年和江燕卿面面相觑,又有些失神,显然都是被吓的不轻,那场景完全出乎二人意料。

  此时碑林深处的凉亭之中,王冉和玩腻了,丢下鞭子慵懒的坐在木椅上,他吹了声口哨,笑道:“方逸,你小子看什么呢?”

  方逸将视线从外面收回,转头看向王冉和,“你不觉得刚刚误入的两个书生,模样一个比一个水灵?”

  他舔舔唇,“那个被蒙着眼睛的,比我爹养的那几个娈,,童都水灵。”

  王冉和没在意误闯进来的人,他仰躺着,听着耳边传来的鞭笞声和压抑的哭泣声,心情舒畅,“多大点事,瞧你一副没吃着肉的可怜样,想要本公子今晚就替你弄来。”

  方逸脸上露出笑意,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我都要。”

  “成。”

  ———

  国子监内有分配给崔雨凇的宿舍,他有时候处理学生课业晚了,就会留宿在国子监的宿舍里。

  这宿舍不大,位置有些偏僻,后面是一片竹林,冬季时会有些冷,夏季时却很凉爽。

  崔雨凇宿舍的门开着,来回的踱步,时不时的勾头看看外面。

  待看到有两个人影出现在花圃小道上时,他因担心而皱紧的眉头终于松下,直接迎了出去,“怎么样?”

  江燕卿黑着一张脸,护着萧锦年往屋里走,“先进去再说。”

  三人进屋,崔雨凇殿后关门,从江燕卿的语气中也听出事情进行的不顺利,可能还出现了纰漏。

  他刚关好门转身,就听江燕卿指责道:“崔司业,你为何不说王冉和那些人平日在碑林凉亭里玩的是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崔雨凇一头雾水,“在下该说的都说了啊!他们就是会在这个时辰左右在碑林里羞辱寒门学子!还叫那些学子学狗叫,猫叫!还打他们!

  那凄厉的痛呼声,在下在碑林中听过多次,每一次听着,都万分心痛。而那些被叫过去的学子,哪个出来都是一身的伤,有的甚至严重的连路都走不了。”

  江燕卿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知道还叫陛下过去!”

  “不是你说的计策!还说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下也觉得挑选这个时候去有危险,可又想着江大人跟着去,他们要是真的抽鞭子,江大人定是会替陛下挡,不是江大人你说只要他们有这个动作不就成了?”

  两人正吵着,崔雨凇想到什么,面色一白,盯着一言不发脸色不好看的萧锦年,慌道:“陛下,该不会是江大人反应不及,真的抽到您了吧!”

  萧锦年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崔雨凇问了什么后,摇摇头,“那、那倒没有……”

  崔雨凇松了一口气,他看一眼已经气的撇头不说话的江燕卿,又看看目光又些呆滞的小皇帝,最终还是对着萧锦年方向问道:“陛下,能告诉臣你们在碑林凉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崔司业你还有脸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江燕卿怕脏了小皇帝的耳朵,抬手将对话耳朵捂上后,才压低声音怒道:“司业明知他们在凉亭行苟且之事,还不提前告知,你叫陛下此时前去,到底是何用意!”

  “在下什么时候知道他们在凉亭行苟……你说什么!他们在凉亭行苟且之事!”崔雨凇惊的声音都变了个调。

  江燕卿连忙“嘘”了一声,见崔雨凇脸上因受惊而呆滞的模样竟是不输陛下分毫,奇怪道:“崔司业你该不会是听了那么多次,都只以为,那些人只是在殴打寒门子弟吧?”

  “难道不、不是吗?”

  江燕卿想了想,崔雨凇怕是真的不知道王冉和他们在凉亭里到底在做什么。毕竟声音传到碑林也听不出什么一样,反正都是痛呼声。

  于是他一边牢牢的捂着小皇帝的耳朵,一边给崔雨凇描述了一下凉亭里的场景。

  听了江燕卿客观的描述,崔雨凇放佛被雷击一般,对萧锦年讷讷道:“在下、臣、臣不知他们竟是这、这样……”

  江燕卿看了一眼陷入怀疑的崔雨凇,他对凉亭所见倒是并不觉意外。全赖于自小就跟着他爹四处任职,见的人多了,有些东西,知道的也多。

  他爹任职地区的那些士族子弟,私底下玩的也差不多。他因为是县令之子,又年纪相仿,也被叫去过几次。

  这些人男男女女荤素不忌,还有不少的青楼和小倌馆提供这些特殊服务。

  而士族在当地就和土皇帝一样,想要什么都信手拈来。这些士族子弟们由于自小就不愁吃喝,又没有什么约束管教。或许是为了追寻刺激又或许是因为觉得有趣好玩,反正,不管是为人正经还是不正经的,多多少少都玩过。

  只是有的人深陷其中,有的人在好奇过后就不再接触。

  江燕卿被拉去过几次后,那些人也发现江燕卿不爱玩这些,也就不叫他了。

  因此,在凉亭里见到似曾相识的场景时,江燕卿一点也不意外。

  他只恨自己反应太慢,没有想到这一层。而且崔雨凇当时说的语气和表情都十分的愤慨,真的让人以为王冉和他们只是殴打和羞辱寒门学子取乐。

  冷静过后,崔雨凇给萧锦年倒了一杯茶,让他喝了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