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山寨货,简时安选择将自己的特长发挥到最大。

  “徐老板,我前两天订的货应该做好了吧。”

  简时安将小推车先行送回家后便拉着陆轻寒走进一家铁匠铺,铺子里叮叮咚咚的打铁声连成一曲悦耳的音乐。

  “喔,是简老板!”徐铁匠中气十足地抬起头跟简时安打了招呼,他兴高采烈地将手头的物件向这位主顾展示着。

  “外形成圆,直径一尺,中间有微微的凸起,还要有三条小短腿。简老板,您看看是不是您需要的物什?”

  “是是是,徐老板,您真不愧是这淮水城的第一铁匠啊!”简时安将这件器具抱起,由于古代的铸铁技术落后,铁制用品相比于现代都极其沉重,饶是简时安这样的大男人都被累得猛地一弯腰。

  “这是……什么?”陆轻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说它是小锅吧,可又留有中空;说它是铁架吧,可又具备锅的特质。

  别说陆轻寒,就连做出这样东西的徐铁匠也是一头雾水。他只是负责打铁铸造,图纸什么的都是简时安给他提供的。

  想到这,他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紧盯着简时安不放,期待从他的口中得知这件物什的作用。

  作为一个铁匠,并且是一个有追求的铁匠,徐铁匠对于一切突破自己认知的铁器都有超乎寻常的热情。

  被两双眼睛盯着,简时安自然不会吝啬。

  “这是鏊子,专门用来做烙馍的。”简时安并没有解释太多,这里是铁匠铺,人来人往,消息最为流通。

  想必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找徐铁匠订制铁器的消息已经传入了老对手的耳中。

  “徐老板,简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告别徐铁匠,简时安领着陆轻寒回家。一路上他见到不少悦来餐馆的小厮在街上吆喝,吆喝的内容无非就是贬低他是小摊,而自己却是大餐馆,做出来的食物保证新鲜。

  简时安不为所动,既没有停下脚步与他们争执,也没有开口向路人诉苦。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和陆轻寒走在街上,一时间他仿佛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好像不是在古代,而是走在昔日的小吃街上。走在他身边的也不是视他为敌人到陆轻寒,而是一位想不起姓名的老友。

  “轻寒……”

  简时安莫名地开了口,但是他也只是将这个名字含在口中,舌尖流转之间泄出了几分叹息。

  陆轻寒不懂简时安的悲伤,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现在的简时安是脆弱的,是需要他的陪伴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陆轻寒便感到轻微的不适。

  简时安……他应该是不需要自己的。

  这两天的简时安与以往相比就是判若两人。陆轻寒不敢去奢望他的态度能持续多久,他只能暗自在心中做着更加坚强的心理建设。

  陆轻寒有想过彻底离开简时安,甚至就在简时安醒来的前一刻,他在面对债主们的喋喋不休时就有想过一走了之。

  可现在呢?

  他悄悄瞥了一眼简时安,对方注意到他的关注后很快便露出一个笑容,衬得简时安这个人格外温文尔雅。

  目光触及简时安怀中的“鏊子”,陆轻寒按耐住了所有的小心思。

  再等等看吧。陆轻寒,再给他一个机会吧。再相信“简时安”最后一次。

  回到家,简时安迫不及待地给鏊子选了块合适的地。

  他当初选择用炸串起家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刻。

  要他说炸串和什么最配,当然是彭城的烙馍了!

  烙馍,顾名思义是烙熟的馍。而鏊子,就是烙制烙馍特有的工具。

  简时安开了十年炸串摊,自然是懂得用烙馍来卷炸串的。他曾经跟一个烙馍老师傅学过怎么做烙馍,说实话,这玩意儿看着简单,真正上手后还挺难的。

  “轻寒,我给你露一手。”存了些许炫技的心思,简时安眼疾手快地将鏊子支在地上。

  鏊子有三条短小的腿,用时需要在三条腿下垫上砖块,这样与地面形成一定的空隙,用于烧火加热。

  支鏊子需要注意平衡,三条腿的垫砖平衡掌握不好容易在烙制烙馍的过程中发生“塌方”。

  简时安既然想要炫技,那他就得避免出现“塌方”的翻车问题。

  只见他和了几块稀泥,用泥土做成“锅炝子”直接和鏊子粘在一起,避免了次次支鏊子的“技术难关”。

  软烂的泥巴初次连接鏊子时并不听话,这就需要简时安手把手地将泥巴与鏊子的小短腿们好好融合稳固。

  趁着泥巴变硬的这个档口,简时安洗净手来到厨房,他今早临走前已经将烙馍需要的生面胚制作好了。

  制作烙馍最关键的有两步,一是要将面胚擀成生面皮,既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薄了包不住炸串,厚了比较废牙口。

  正好这日头临近晌午,简时安动作迅速地擀出了五六块生面皮,准备充当他和陆轻寒的午餐。

  “你这是从哪里学的?”陆轻寒看着他熟练地擀着面皮,前几日藏好的疑惑又被自己翻了上来。

  简时安他从来都没有亲手擀过面,更别说“烙馍”这种他从未听过的新奇玩意儿了。

  但是陆轻寒又不敢细想,他如今的生活状态挺好的,不需要任何外力来打破。

  “我是从古书上看到的。”简时安不知道自己早已露出破绽,他自顾自地扯着谎:

  “一些杂书,上面记录了很多奇闻,我一看就会啦!”

  撒谎。

  陆轻寒一眼就戳穿了对方的谎言。原因无他,简时安是最讨厌读闲书的。只要是与科考无关的书籍都会被他列入禁书,家里更是不可能有“杂书”之类的。

  可是这又与他陆轻寒何干呢?就算他从对方的字迹中判断出他不是那个“简时安”,就算他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对方不是那个碌碌无为的破产餐馆老板“简时安”……

  他也不想去揭破这个人的秘密。

  不论他到底是谁,只要对自己好,只要他还心存愧疚,只要他想着“弥补”自己,那么他就会得过且过。

  他陆轻寒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小人。

  擀平了所需要的生面皮,简时安来到了鏊子面前。他端着个小板凳,又扯过一堆干柴,就这样矮身坐在鏊子面前。

  烙制烙馍是个技术活儿,擀、挑、翻都要在须臾之间,慢了的话面皮会糊,快了的话面皮又差了火候,活面皮就变成了死面皮。

  简时安是个早就出师的手艺人,面对这点挑战自然是不在话下。很快,六张烙馍便热气腾腾地出炉了,简时安招呼着陆轻寒拿起一块尝尝。

  “轻寒,裹着我先前熬好的酱汁吃。”简时安起身又开始重新擀着生面胚,他准备一口气将明天所需要的烙馍都准备好。

  陆轻寒还是第一次见着比脸还大的薄饼子,他听话地用筷子挑了些酱汁抹在烙馍上,又跟着简时安的指示前后左右地将烙馍叠好。

  一口咬下去,小麦的香味、酱汁的鲜甜,都在口中爆发开。陆轻寒不由自主地眯起眼,他对于这种口感很是享受。

  简时安觉得自己如果是身在虚拟游戏中,那么陆轻寒的身边应该应景地飘起小花花了。有点可爱诶。

  简时安压下了心中的想法,低下头接着擀着面,嘴上却撵着人:“轻寒,吃完烙馍就去歇一会,我这里还得有段时间。”

  “好。”陆轻寒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让简时安也歇歇的话。

  他和他之间毕竟还算是有些生分,有些话说出口后,气氛总会怪怪的。

  第二天一早,简时安依旧按部就班地赶起了早市。这一次,他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而是撸起袖子亲自下场。

  “各位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上过学的拜过寺的、马车道上压过脚的,”说着,简时安抬手敲了一下手中的小锣:

  “咱们都说小摊杂乱无章,食物变质没有保障,可您吃了几天咱家的小串儿,瞧着各个精神儿倍棒!”

  简时安的眼神一扫,手中的小锣再一敲,这下大街上不论做什么的都停下脚步看着他。

  简时安是在相声小品里长大的孩子,古代的娱乐项目不多,所以他这么一闹,颇有些卖杂耍的意思。再加上他今天特地挑了件长衫穿在身上,更有戏楼里说书人的那个味儿了。

  “我这两天琢磨着,简某也是从餐馆退下来的,也不能光盯着炸串一样东西卖啊。再说了,各位赶路时间紧,哪有闲工夫在这一根根慢慢吃啊。”

  这番话还真的说到商贩们的心坎里了。他们都将淮水城当做歇脚的地方,天高路远,还是赶路要紧。

  要说起炸串,他们还真的都尝过,味道不错是不错,能图个新鲜劲儿。

  可要是碰上时间紧想要填饱肚子的商贩,小小的炸串可就不够看了。

  听到这,商贩们纷纷起了哄,他们都看出来简时安这一回是跟悦来餐馆杠上了,就让他们看看对方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东西。

  “简某不才,研究出了一种可以裹着炸串吃的薄饼子。”说着,简时安示意陆轻寒将箩筐中的烙馍拿出给围观的群众看了看,见大家对烙馍感兴趣,他趁热打铁道:

  “因为咱是小摊,大餐馆自然是瞧不上咱。为了在这淮水城闯出名堂来,咱们还是老规矩,先送后卖!”

  简时安眼尖地发现不远处悦来餐馆的小厮们调头往回钻的身影,他就知道这一回又成了。

  笑话,当咱的相声是白听的?论不要脸,咱一现代人还玩不过你们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