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串卷饼讲究的是一口咬下去要有饼香、酱香和菜香。

  简时安特地备了一把锋利的剪子,方便自己将炸好的串在盆中剪开,碎而不散是最终标准。再给这些碎蔬菜刷上几层酱汁,用筷子这么一拌……嘿!

  简时安有条不紊地重复着上述的操作,稳稳地将这些拌好的蔬菜碎在烙馍上摊平,上下左右这么一卷一叠,再裹上一层油纸,一份简单的炸串卷烙馍就做好了。

  鉴于古代没有一次性手套,简时安已经和陆轻寒分过工,他主要来做卷饼,收钱的活交给了陆轻寒。

  “您这一份十文钱。”一份蔬菜一文钱,鸡蛋在这个年代算上一个小荤菜,简时安就算两文钱。

  至于一张烙馍,大梁朝近几年风调雨顺,小麦水稻之类的粮食还不算太贵,一张烙馍也用不了多少面,简时安就浅浅算成两文钱一张。

  “简老板的算术挺好啊。”开头一批凑过来的都是讨个新鲜劲儿的大商贩,他们有的是当铺掌柜,有的是压货的分家当家,自然是脑子灵活的人。

  见简时安嘴皮子一吐就将价格麻利地算出来,名为钱炜的蔬菜商人顿时来了兴趣,接过饼子往旁边让了让,这样既方便后来人买东西,又方便自己说话。

  他是个卖菜的,在这淮水城也算是一个知名的蔬菜商人了。他每天都要将淮水城的新鲜蔬菜运向北面的沂城叫卖,说白了就是赚个差价。

  “简老板,不介意我考考你吧。”说着,钱炜张口咬了一口烙馍,裹着酱汁的炸蔬菜一入口便迸发出清脆的口感,饶是钱炜这样见多识广的蔬菜贩子都是一愣神。

  待等回过神后,他已经将整个炸串卷烙馍吞进肚里。

  “好吃。”钱炜再次肯定了简时安的手艺,并且也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简老板,我在淮水城进了十六捆青菜,一捆青菜二十文钱。我运到沂城卖了十三捆,一捆卖三十文。我又在沂城进了五麻袋柿子,一麻袋三十文,回到淮水城卖了两麻袋,一袋四十文。你说我这一趟是赚了还是亏了?”

  钱炜饶有兴趣地看着简时安忙活着,这是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但也足以考验简时安的能力。

  对方不仅需要在短时间内算出这道题的答案,还得要一个不错地算好买卖生意的价钱。简时安啊简时安,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资格与我合作吧。

  “钱老板,您这一趟在价钱上不亏也不赚,库存上则是赚了三捆青菜和三袋柿子。”

  高,实在是高!

  简时安的回答堪称滴水不漏,不仅让钱炜找不到一丝错,还赢来了围观人群的掌声。

  他们也都是生意人,对于这样的动脑筋也是一眼就看出钱炜的用意。对方无非就是想通过这个回答来判断简时安是否真的有所改变。

  测试结果是喜人的,简时安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算账都要挠半天头的简时安了,而是一张口就能报出完美账目的简时安。

  “这位老板,您这一份十二文钱。”简时安不骄不躁地应下了这声鼓掌,不是他自夸,论口算菜价,他过去那条小吃街全加起来都不是他这个炸串摊老板的对手。

  诶嘿,毕竟他大学读的是数学与应用数学专业嘛。

  “简老板,我等您收摊的时候再找您商讨事情。”钱炜到态度也变得逐渐客气,简时安的回答让他心服口服,那他也得要做出相应的回应。

  钱炜慢悠悠地离开简时安的炸串摊,不再去打扰对方做生意。他离的稍远些观察着简时安的小摊,内心不断计算着简时安目前为止的销售额。

  按照一份卷饼十文钱来计算,之前那一箩筐的烙馍能有个头三十张,这么算下来,简时安就能卖出三百文钱。

  那种名叫烙馍的新鲜玩意儿一看就是出自简时安这个起名人的手,他可听说简时安之前在徐铁匠那里打造了一口小锅呢。

  除去一文钱一张烙馍的本钱,再刨去他的那些蔬菜和香油的成本,零零散散算下来的话,简时安一份卷饼应该能挣个三四文。

  总共加起来一个早市,对方应该能赚个一百文左右。

  钱炜知道简时安不止是做早市,有时傍晚回到淮水城时,他也能看到简时安的炸串摊。如果按照晚市和早市一样的利润来算,那他简时安一天能赚两百文啊!

  算到这,钱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他捣鼓一天菜才赚两百文不到,这还是在他所有的菜都卖光的情况下。

  而简时安只不过是将那些陈货洗净切好,再费点油、费点面,就能跟他一天的收入相媲美了?

  钱炜的眼睛不由得瞪大,现如今他可不敢再去和街坊们一起看简时安的笑话了。

  他们之前还有人打过赌,就赌简时安能坚持几天才破产倒闭。自从简时安连续七天雷打不动地前来摆摊后,这个赌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实说,大家都是生意人,之所以打这个赌也不过是找点乐子。

  他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良商,跟悦来餐馆的那个万福万掌柜比起来更是绝对的好人。

  所以各位街坊们见简时安有能耐地干下去,且点子玩得还挺花后,都对简时安抱有浓厚的兴趣。

  李友就是他们这群人中的典范。

  自打李友带头向简时安示好后,他们这群走南闯北的大商贩也纷纷决定要给李友一个面子,没事就来简时安这里捧捧场。

  原本钱炜还想着捧几次就算了,炸串虽说是个新鲜玩意儿,可这东西根本不能填饱肚子,他有那个闲钱不如去下顿馆子。

  可这个缺点也被简时安用“烙馍”解决了,嘿,你还别说,这炸串卷烙馍还就挺好吃的!

  等到钱炜将思绪全部收回时,简时安已经快要收摊了。钱炜快步迎了上去,他注意到原本满满一箩筐的烙馍已经空了,小摊上只剩下零星的蔬菜串了。

  再次在心中感慨了一下简时安的能力,钱炜正了正色,伸手将简时安引向一旁。

  陆轻寒很有眼色地没有跟着,他接上了简时安的活继续打扫着小推车。

  在这个国家里,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像他这样可以生育的哥儿。

  哥儿的地位低下,在平日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角色。甚至他听过有的地方男人上桌吃饭,女人必须得另开一桌。至于哥儿,则是需要躲在厨房里吃饭。

  这一传闻从根本上体现了哥儿比女人还要地位低下的事实。

  所以之前的“简时安”对他非打即骂时他也没有反抗过。因为他是个哥儿,是一个可以任由别人打骂出气的哥儿。

  想到这,陆轻寒的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他险些要将手中的布子扯烂。

  打断他自怨自艾的人是简时安。

  “轻寒,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今后遇事要一起抉择。”

  简时安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对方手中的一团布,他甚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走到陆轻寒面前,伸手替他撩起了遮眼的碎发。

  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陆轻寒的脸,陆轻寒却觉得这人的手滚烫。

  就像这人的话语那样,一下子便将他心底的阴暗烧得滚烫,就连余下的灰烬都一通烧了个干净。

  时安……

  陆轻寒很想这样喊一句,但当他触及到对方眼底的坦荡时,他还是咽下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对于他们来说太亲密了,甚至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太过沉重了。

  陆轻寒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辩解,他也没有开口对简时安说任何示弱性的话语。

  他就任由简时安将他手中的步子拿走放置一旁,紧接着对方试探性地牵起他的手腕,将他慢慢领到钱炜面前。

  “钱老板,请见谅。事关简某未来的前程,还请容许简某将夫郎拉来一起商讨。”

  简时安大大方方地松开了手,他自然是看懂了钱炜眼中的惊讶,也自然是知道陆轻寒此刻的心并不平静。

  可他依旧笑眯眯地将陆轻寒带到钱炜面前,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

  他钱炜要是尊重简时安,将简时安当做一个平等的合作对象来看待的话,那么也得同样尊重陆轻寒。

  先前他同李友一起商讨时他就注意到了陆轻寒的避嫌,而刚刚钱炜也只是将他一人拉至一旁商讨。

  简时安知道,这个世界的人种与现代的有所不用,直观的是多了一个“哥儿”的性别。

  哥儿的地位低下在他看书的时候就知道了,原主不就是仗着陆轻寒是个哥儿,且无依无靠才对他打骂的吗?

  书中的街坊邻居们都对陆轻寒的遭遇表示同情,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他。因为他是个“哥儿”,是处于社会性别最底层的“哥儿”。

  所以他挨打挨骂都是自找的,谁让他生不出孩子,谁让他没有力气做事总是笨手笨脚?

  简时安知道,陆轻寒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男人。

  他有知识,在投奔简家之前上过几年私塾,私塾里的先生都夸他比肩男子。

  他有情趣,对于古书里的杂文趣文都很上心,怼起人来一套接着一套。

  他活泼开朗,他热心助人,他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这些都是遇见“简时安”之前的陆轻寒。

  至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将“简时安”欠陆轻寒的一一还给他。

  想到这,简时安微微一笑,开口回应了钱炜之前的期待:

  “钱老板,咱们商讨的学徒问题我答应了。不过我需要您答应我,这些学徒必须也要认陆轻寒为他们的老师。您放心,我会的东西轻寒也会,他有资格成为学徒们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