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和言时玉赶到言府时,管家已将看诊的大夫五花大绑,并把小乞丐的尸体抬到院中,请来仵作验尸。
小乞丐瘦骨嶙峋,小小的身子躺在白布上,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飘走了。
李淮一眼就认出他是酒馆门口那几个小孩子中的一个,若是只有他逃了出来,那其余几个孩子和年长者……
言时玉注意到他情绪有变,抬手将掌心按在他背上,低声道:“要不要去里面坐会儿?”
“不用,我第一次出宫时见过他,那时他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现在却……”李淮深吸一口气,看向被绑住的、脸色煞白的大夫,半信半疑道:“竟然有人敢在你府上杀人?”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安静的院中如同石子落入平静的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除了他和言时玉,其他人皆变了脸色,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管家都默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臣一时疏忽,陛下教训的是。”
话音刚落,众人都要下跪行礼,李淮抬手制止,冷冷道:“死因还没验出来?”
仵作手一抖,要跪下又被管家拦住,匆忙拱手道:“陛下恕罪,草民只能验出此人是被毒死的,至于是何种毒药,恕草民见识短浅,实在不知!”
言时玉使了个眼色,下人们立刻把大夫拖过来,扯下他口中的一团布。
李淮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你说。”
“我……草民什么都不知道!草民只是……”他突然痛苦地闭上眼睛,口中吐出一团乌黑的血。
言时玉上前将李淮挡在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
大夫瘫倒在地上,面容狰狞,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管家俯身探了探鼻息和脉搏,朝言时玉摇头,“老奴曾仔细检查过此人,确定他口中和身上都未藏东西。”
李淮心中一沉,摸着下巴沉思道:“如果他在来之前就吃下毒药呢?”
言时玉灵光一闪,立刻吩咐道:“赶紧去他家看看!”
“你怀疑……”李淮与他对视一眼,默契地明白对方的意思。
“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你随我进来吧。”言时玉脸色不佳,拉着他进了前厅。
二人各守着一杯热茶,谁也没心思喝。
李淮看着下人们将小乞丐和大夫的尸体抬走,又望了望戒备森严的言府。
直到茶凉了,去大夫家的下人才回报说大夫的妻子和女儿也被毒死了。
好一个死无对证。
“你有何看法?”言时玉问。
“我怀疑小乞丐逃出来之前就被下了毒,这种毒药可能比较少见,所以大夫和仵作都难以察觉;但有一点很奇怪,为什么大夫一家也会被下毒,难道对方未卜先知?”李淮不解地皱眉,手指摩挲着杯壁上的描金花纹,抬眸看他:“你是不是总找这位大夫?”
言时玉一愣,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对方知道我救了小乞丐,还知道我习惯找哪位大夫,于是趁我的人还未到,就给大夫一家下了毒。等小乞丐毒发,我必会先审问大夫,正好对应毒药发作的时间。等我意识到这一切,再去找他的家人……”
话说到这里,二人心里都明白了。
李淮心生疑虑,能在京城中如此肆意行事的人,除了言时玉,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但他知道不会是他,他做什么都不遮掩。况且,抓那么多乞丐到底有什么用呢?
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竟然就被这么硬生生斩断。
李淮灰心丧气地拿开茶杯趴到桌上,耷拉着眼盯着盘中的糕点,嘴角微微下拉,越想越气,偏偏又不知道该气谁。
或许那个人出身于世家大族,背景深厚,自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令所有知情人三缄其口,即使是言时玉亲自调查,也无济于事。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尽管仍觉得何处不对,但这个猜测还算合情合理。
言家势力再大也比不上世家。
忽然鼻尖一凉,李淮回过神来,闻到一股桂花香。
不知是小心还是故意,大手捏着的桂花糕轻轻挨着他的鼻尖,他一转头,蹭了些糕点渣。
“你这是想让我吃还是想让我闻啊?”李淮握住他的手腕,笑得有些俏皮。
言时玉勾唇,眉眼染上淡淡的笑意,“你猜猜。”
李淮笑而不答,抓着他的手腕把桂花糕送进嘴里,故意咬到他的手指,再用天真懵懂的目光看他。
“对不起啊。”
言时玉的喉结动了一下,指尖被包裹在温暖的唇舌间,明明已经尝过多次,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一块桂花糕吃完,李淮不舍地松开手,带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言时玉的手随意地放在桌上,指腹揉搓着残留的热和湿,“你的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那要怎么道歉,你教……”
话没说完,李淮被言时玉扯进怀里,二人的唇即将碰上之际——“扑通!”
二人一齐看向大门,管家似乎被门槛绊倒,正艰难地爬起来,抬手挡住眼睛不敢看屋内的风光。
“陛下,少爷,老奴想问要不要准备饭菜……”管家背对着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他在言家多年,自诩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可从未见过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
更难以置信的是,一个是他从小服侍到大的少爷,一个是当今陛下,这、这算什么事儿啊!
兴致被打断,言时玉的脸瞬间冷下来,不悦道:“不必,等会儿我送陛下回宫。以后陛下到府上,任何人不准出来打扰,否则决不轻饶。”
“是是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管家手脚发凉,踉踉跄跄地快步离开。
李淮转回来捧住他的脸,笑眯眯地揉了几下,用哄人的语气说道:“别气嘛,这儿本来就不是那什么的地方。不如我们去你房里,还能多玩一会儿。”
言时玉神色缓和,双手托住他的屁股,起身抱着他往卧房走。
管家的动作很迅速,这一路都没瞧见半个人影。
进了房,言时玉把李淮放到床上便压上去,急不可耐地吻住他的唇。
仿佛又回到盛夏,一颗火星就足以燎原。
“这次……让我来。”李淮翻身将二人位置调换,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中往下挪。
他想起某年冬天的烤玉米,从炉子里拿出来时冒着热气,明明知道很烫,但香味实在太诱人,不顾一切也要吃上一口。
烤玉米很大,他张嘴咬不住,双手拿着又太烫,只好左右手换着来,缓慢地吃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淮嘴酸头晕,软趴趴地躺在言时玉怀里,唇角残留一点痕迹。
“漱漱口?”言时玉温声道。
李淮摇头,又吞咽了几下,迷迷糊糊道:“累,想睡觉。”
“别睡,我也帮帮你。”
李淮又摇头,临睡之际感觉到凉意,紧接着一暖,他猛地睁开眼睛往下看。
“言时玉……”他瞬间没了力气,再度成为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杀鱼人年纪轻,手法并不熟练,刀也很钝;鱼被按在砧板上的时候想,若是自己来杀鱼,估计手法也就这样了。
钝刀慢慢地划进皮肉,每次都点到为止,绝不给鱼一个痛快。
半死不活的鱼难耐地甩动尾巴,又被杀鱼人按下去,钝刀再度割下去,去掉鱼鳞、划开肚皮、掏出内脏……
一条鱼杀完,杀鱼人累得气喘吁吁,喝下一口不知存了多久的水……
李淮彻底清醒了,半分睡意也无,起身亲上言时玉,两个人的味道融合在一起。
不算难闻。
“等会儿你还有力气送我回宫吗?”李淮这时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暗暗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言时玉笑了起来,胸膛震动,引得李淮脸热。
“你应该问问自己还有没有力气回宫。”他跨下床取了新衣换上,回身见床上黑黑白白,喉咙一紧;再看那人红彤彤的、带着泪痕的眼,又将翻涌的心思压下去。
李淮冷哼一声,扯过不知是谁的衣服盖在身上,趴在床上看他翻箱倒柜,最后拿着几件衣服走过来。
“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你试试。”
“什么时候的?”李淮好奇地坐起来,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大小还挺合适的。
言时玉想了下,“十六岁吧。”
李淮笑容一僵,低头盯着手里的衣服,神色复杂:“……我今年二十了。”
“我知道,我十六岁那年和你差不多高。”言时玉直言道,见他不高兴了,又开口安慰:“我随我爹长得高,你二十岁已经很高了。”
你听听这是人话?
李淮白了他一眼,余光瞥见床上的狼藉,只好红着脸穿上十六岁的言时玉的衣服。
言时玉看着他一件件穿上,目光愈加温柔,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
“如果我十六岁就认识你……”
李淮正好穿完衣服,抬手做了个“停”的姿势,严肃且认真地说:“言大人,你十六岁的时候,我只有十岁。”
言时玉毫不在乎地轻笑:“那又如何?我正好可以把你从宫中偷出来,养在别院,等你长大。”
李淮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未想言时玉竟有这种嗜好,但又忍不住好奇:“然后呢?”
言时玉认真地想了想,笑意在眉宇间流转,抬头望着穿着自己少时衣衫的男子。
“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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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糖啊!且吃且珍惜(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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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双手合十)大家平安(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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