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眠顿了一下。

  当初是这么计划的。

  办完手续、完成万羡鱼的委托,然后就回尧城继续做朝九晚十不见天日的打工人。

  她点头应答:“嗯。”

  大概唯一的不舍是吃不到温舒窈做的家常菜了。又回到没时间做饭只能天天点外卖的日子。

  “这样啊,”温舒窈有些心不在焉:“那你记得把小兔带走,提前置办好要用的干草和兔粮。”

  “当然。”

  为了家里的新成员着想,孟鹤眠甚至现场求教:“我平时上班会很忙,是不是应该再给它找个伴?”

  温舒窈瞬间睁大眼睛:“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养别的小兔!

  她很快反应过来,压下过于明显的情绪,一本正经地给孟鹤眠解释。

  “有的兔子脾气不好,关一块儿是会打架的。”

  “如果她怕孤单,你抽空多摸一摸就好了……”

  孟鹤眠像虚心求教的小学生,频频点头,就差掏出纸笔做笔记了。

  等温舒窈说完,她话音一转:“昨天的腰伤还疼吗?”

  孟鹤眠还记得自己的伤,温舒窈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觉得整只兔都变蓬松了。

  她柔柔一笑:“好多了。”

  “那就好,其实我是想说,你上班是不是要迟到了。”孟鹤眠指了指墙上的钟。

  温舒窈猛地看过去,只想炸毛。

  “糟糕!”

  她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三两步跃下台阶、换鞋,叼着孟鹤眠给她的半个饼含含糊糊地打招呼。

  “来不及了,你有空浇浇花。”

  “砰!”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门被带上,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这个点的阳光并不刺眼,清风穿过敞开的窗户,送来花的香气和小鸟的啼鸣。舒适得想让人伸个懒腰,再回床上滚一圈。

  人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忘记时间。

  孟鹤眠回到厨房收拾东西,下意识地往客厅沙发上看。

  可惜那里并没有人影,餐桌上也没有温舒窈准备的早餐。

  她又晃悠到花园里喂兔子,晒干的提摩西草刚放下,毛茸茸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生怕来晚了吃不着。

  这里面还是没有小面包,所以孟鹤眠一只都摸不到。

  蹲在兔栏前,她突然不太适应这样的安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难道是上班恐惧症?怎么开始不习惯一个人了。

  还是说太闲没事干,容易胡思乱想?

  孟鹤眠慢悠悠地摸出电话,拨给万羡鱼:“你要的东西做好了,什么时候来拿?”

  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没睡醒,困得不行:“什么?我还没起床……”

  孟鹤眠善解人意道:“行,那我十分钟后到你家。”

  “别别别!我没洗脸没梳头的怎么见人啊!”

  电话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万羡鱼顿时来了精神,分贝都高了。

  “这样吧,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去那里等我。”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孟鹤眠收到一个定位——“猫小姐的咖啡屋。”

  她定定地看着这个位置。

  似乎是家猫咖,离家还挺近,应该是什么时候开的新店。

  没有多想,她转头回去收拾东西。

  *

  孟鹤眠顺着导航拐进巷子里。

  转过最后一个弯,原本逼仄的小巷因为花架和阳光豁然开朗。

  花、风铃、制作精美的铁艺招牌,还有一只蹲在花盆里晒太阳的漂亮白猫。

  这种闲适宜人的景象放网上,估计能吸引一大波人来打卡拍照。

  尤其是那只大白猫,身上清一色的白,没有一丝杂毛。尾巴盘在爪边,看上去漂亮又优雅。

  孟鹤眠路过时,白猫睁开了湛蓝色的眼睛。

  孟鹤眠不自觉地停下来与它对视,差点没忍住想上手摸。

  她一忍再忍,还是不自觉地凑近,戳戳花盆:“小白,来握个手。”

  白猫:“……”

  猫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跳下花架进了旁边的咖啡店。

  孟鹤眠怀疑自己看错了,为什么猫会翻白眼?

  “孟鹤眠,更喜欢猫猫吗?”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孟鹤眠蓦然回头,正对上抱着茶盘,望着她的温舒窈。

  明明只是逗猫被抓,她却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

  像是鬼混回来,然后被家里的小兔发现自己在外有了别的毛茸茸!

  孟鹤眠咳了好几声掩饰尴尬:“那倒不是。”

  温舒窈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她继续道:“没有更不更之说吧,我都挺喜欢的。”

  “……”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门内传来一阵猫笑:“喵~笑死我了喵,这是哪里来的木头。”

  温舒窈咬了咬唇。

  在孟鹤眠听来就只是一连串猫叫而已。

  孟鹤眠忽然想起万羡鱼说过,温舒窈在附近的猫咖打工。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碰见她。

  她那点尴尬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无比自然地打招呼:“原来你在这里上班。”

  “嗯,请进。”

  温舒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往前几步,替她掀开门帘。

  她边走边介绍:“是认识的朋友开的猫咖,就邀请我来帮忙了。”

  孟鹤眠打量着店里的装饰。

  店面不大,但装修很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烤面包香。

  有专门空出来的地方放猫爬架,刚才的那只白猫就蹲在上面,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

  温舒窈把孟鹤眠带到最里面的吧台:“坐,请问您要喝点什么吗?”

  孟鹤眠咂摸了一下温舒窈的用词,好客气,好生疏。

  她有点不确定地回:“随你?”

  温舒窈眨眨眼睛:“那就喝奶茶好了。”

  随后就钻进了后厨。

  孟鹤眠没等多久,万羡鱼就一把掀开门帘,大大咧咧地坐到旁边。

  随后熟门熟路地点单:“小窈,来杯奶茶、一份蜂蜜蛋糕打包,账记孟鹤眠头上。”

  孟鹤眠冷脸:“为什么记我头上?”

  “你大清早扰我好梦,不得补偿一顿早饭?”

  万羡鱼打了个哈欠,越过孟鹤眠去够她旁边的纸盒。

  包装细致的纸盒打开,里面是两只烤得金黄的酥饼。

  不用凑近就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紫藤花香。

  她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只,大口咬下去。

  孟鹤眠等她吃完,才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样?”

  这次万羡鱼没有再与她拌嘴,神情和话语都十分诚实。

  “嗯,有那个味儿了,她应该会喜欢。”

  刚说完就见孟鹤眠矜持地颔首,明明没什么表情,却一副“我真厉害”的欠揍模样。

  万羡鱼知道这人从小就这样,表里不一,偶尔得瑟,却还是忍不住磨牙。

  “你陪我一起去。”

  “不去。”孟鹤眠一口回绝。

  她不喜欢社交,尤其是与长辈打交道。

  说来奇怪,她很难面对那些外婆的旧友。更怕他们因为外婆,对自己十足关心。

  然而万羡鱼撩起眼皮,反问道:“怎么,你不想亲耳听到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夸?”

  孟鹤眠沉默,倒是有点心动。

  后厨的风铃叮咚乱响,温舒窈端着打包盒出来。

  两杯奶茶一份蜂蜜蛋糕,被放在精致的纸袋里,一并递给孟鹤眠。

  她俩的话温舒窈都在后厨听见了。

  “现在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坐会儿?”

  万羡鱼抢先开口:“对,这东西放久了不好吃,小窈回见。”

  说完就试图去勾搭孟鹤眠的肩,被后者无情拂开。

  或许是刚才温舒窈的表现有些反常,孟鹤眠总是放心不下。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只能憋出一个干瘪的“再见”。

  然后匆匆追上万羡鱼,消失在温舒窈视线内。

  吵吵囔囔的猫咖一时间只剩下温舒窈和白猫。

  她委屈地撇嘴,心里胀得酸酸涩涩,连蛋糕都闻不出甜味儿了。

  孟鹤眠小兔也摸,小猫也摸,指不定是个毛茸茸都会上去摸两下!

  自己并不是她唯一的兔子,当然也不是她最特殊的那个人。

  白猫几个起落,优雅地跳到吧台上:“这就是阿袖卜出来的那个人类?看上去不太聪明啊。”

  温舒窈连忙解释:“别这样说,孟鹤眠不知道我是兔妖。”

  她低头,无意识地揉皱裙摆,失落感快从喉咙里满溢出来了。

  “她和我,也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白猫歪头:“还是朋友?那你雷劫还有多久?”

  “应该还早吧。”

  温舒窈有些不确定,她只是普通的妖怪,雷劫不会来得那么急。

  白猫不说话了,尾巴扫过吧台、眼睛也眯了起来,看样子又要睡觉。

  温舒窈张了张嘴,还是不愿意就此作罢。

  “猫咪小姐,我到底怎么样才能讨人类喜欢?”

  “我不知道,我只需要躺在花盆里晒太阳,人类自己就会过来服侍我。”

  白猫完全躺下了,伸懒腰伸成长长的一条,粉色的肉垫像朵小梅花,又软又可爱。

  真不愧是连续三年、蝉联咖啡店最受喜爱的猫咪之首的猫妖。

  她懒洋洋地开口:“人嘛,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要。你表现得太主动,他们反而不喜欢了。”

  温舒窈不能理解:“可是袖姐姐说——”

  “阿袖从不动真心。”

  白猫湛蓝色的眼睛无比清透,仿佛能看穿一切小心思。

  “那么你呢?小兔妖。”

  作者有话说:

  此时一个作者路过并发出感叹:啊,我真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