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傻傻地站在原地,连眼睛都不眨。

  据说小兔发呆就是这样。

  “她?她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把一见钟情写脸上了。”

  门帘掀开,身着朱色旗袍的涂山袖款款而来,往温舒窈身边的椅子上一坐,好笑地看她涨红的耳垂。

  温舒窈眼神游移:“别这么说……”

  她承认,自己是对孟鹤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主要是她摸兔子的手法很好。

  人也很温柔。

  涂山袖柔若无骨地靠着吧台,语气戏谑。

  “说不定我在小窈心里已经比不上孟鹤眠了。要是说一句孟鹤眠不好,她马上就能给我驳回去。”

  白猫赞同地“喵”了声。

  温舒窈连忙辩解:“怎么会。”

  漂亮狐狸忽然摆出正经模样,凑近白猫,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说真的,我之前撞见了孟鹤眠,年纪轻轻的冷着个脸,看上去不太好相处。”

  温舒窈来不及想,脱口而出:“她只是看着凶,其实私底下很好说话。”

  她说完肩膀一颤,蓦然意识到,自己主动钻进了涂山袖的圈套。一时间懊恼得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

  “笑死我了喵~”

  “哎呀哎呀~”

  猫和狐狸笑作一团,咖啡店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小兔手足无措,抿了抿唇,只想抱头蹲墙角自闭。

  片刻,涂山袖笑够了,开始盯着温舒窈上下打量,直到后者瑟缩着后退,才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好了,不开玩笑了,”她敛起笑,表情严肃道:“我帮你找前辈确认过,如非特殊,不要让人摸你原身。”

  “为什么?”温舒窈第一反应是不解。

  兔子确实有特殊的习性,比如,频繁的发/情期,被刺激很容易假孕……

  但人和兔子不一样,摸兔子和摸人当然也不一样。

  涂山袖讶然地挑眉:“作为兔妖,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温舒窈是只特别年轻的妖怪,没听过这种说法,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不是,我知道兔子会……可是,难道人也能?”

  白猫脸上出现了人性化的鄙夷,像看家里没见过世面的小辈。

  “妖怪化身成人当然会继承一部分原形的习性,据说现在仅剩的凤凰就是个恋爱脑。”

  温舒窈瞬间想到那天给孟鹤眠送伞,却意外发现自己对孟鹤眠的触碰特别敏感。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别的不多说喵,”白猫舔舔爪子:“先给出真心的妖更容易受伤。”

  涂山袖也跟着劝:“是呀,姐姐我是让你钓人,不是被人钓。听话,我们过完雷劫就抽身不好吗?”

  温舒窈现在还惦记着上一个话题,满脑子乱麻线,理都理不清。

  在旁人看来就是听傻了,说什么都没反应。最后还是涂山袖拍手,把恍惚小兔吓了一大跳。

  她满脸意味深长:“你自己好好想想。”

  温舒窈就这样从清晨想到了收班,中间好几次都心不在焉,差点送错餐。

  她如游魂一般荡回家,然后按照往常的习惯,轻手轻脚地推开花园的门。

  沿着青石小路往前,修整过的兔栏一览无余,那个蹲在兔栏前的背影同样显眼。

  孤零零的、僵硬如石头,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整个人就像是在说:“再摸不到兔子就要死掉了。”

  她面前当然一只小兔都没有,哪怕是最近的灰兔子都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嚼干草。

  孟鹤眠活像一个孤寡老人。

  温舒窈心虚地瞧上几眼,忽然觉得好愧疚。

  很过分,遣走所有小兔也就算了,自己怎么不多陪陪她?

  她悄悄走近,正想变回小兔,耳边却仿佛响起白猫说过的话:“先给出真心的妖更容易受伤。”

  或是涂山袖的叮嘱:“不要再让孟鹤眠摸你原形了。”

  她顿时有些踟躇不前。

  孟鹤眠很轻很轻的叹了口气,如此微小的声音也能落进温舒窈的耳朵里。

  温舒窈脑海中画面又变了,变成在暴雨夜里不紧不慢穿雨衣,替她检查兔栏的孟鹤眠。

  神色坦然地夸奖她,温声安慰她,同她开玩笑的孟鹤眠。

  还有最重要的,说“吃再多我也付得起”的孟鹤眠。

  下一秒,小路尽头的少女不见了,只剩下一只毛茸茸的小兔。

  短耳朵并在一起,爪子尖有一抹显眼的白。

  兔子小跑到孟鹤眠身边,抬头望见她紧绷的唇线,眼眸黑沉不见底。

  她没多想,轻轻地靠近孟鹤眠低垂的手,主动把脑袋塞进了她手心。

  手心突然变得暖和,孟鹤眠如梦初醒般低头。

  “小面包。”

  她伸手把小兔举起来,在灿烂阳光下,淡黄色的皮毛也变得耀眼起来。

  小兔没有挣扎,用黑润的眼睛与她对视。

  孟鹤眠一下子泄了气,把小兔揣进外衣兜后就围着花园绕圈。

  “失败了,老人家说我做出来的藤花饼味道不对。”

  小兔奋力挣扎,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爪子乱挠,终于从衣兜里探出个小脑袋。

  没想到孟鹤眠也把手伸进兜,贴着小兔柔软的身体一阵揉搓。

  “究竟是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觉得很像。”

  温舒窈终于明白,孟鹤眠这失魂落魄的状态从何而来。

  有的人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很在乎。

  毕竟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如果最后得不到好结果,那么失落也理所应当。

  孟鹤眠喃喃自语:“我是不是真的没继承外婆的天赋?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把小兔当毛球那么搓,摸完耳朵就去捏尾巴。

  “外婆的手艺真传不下来了吗……”

  温舒窈回答不出来,她正焦急躲避孟鹤眠的“□□”。

  别揉了别揉了,不是说好只摸头吗?

  孟鹤眠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等再把小兔从兜里掏出来,原本的兔球已经变成了兔饼。

  还是过度受潮的兔饼,整只瘫在她手上,头埋前爪里。

  孟鹤眠尝试去挠它下巴,却没想手指一伸过去,就被讨好地舔了好几下。

  和被小猫小狗舔不太一样。

  猫的舌头上有倒刺,且不爱舔人,狗狗太热情,恨不得把人全身都舔一遍。

  而兔子则恰到好处,湿漉漉、不紧又不慢。

  她没忍住赞叹:“好乖。”

  兔子耳朵抖了抖,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她。

  结果当然是被孟鹤眠抓住机会,又狠狠顺了好几把毛。

  摸完小兔,孟鹤眠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给兔栏换完水和食物,又回到房间研究外婆留下来的笔记。

  这份配方实际上都已经被她翻烂了,不说能复刻到一模一样,但根据万羡鱼的反馈,至少也有七八分像。

  可那个躺在摇椅上的老太太说:“不对劲啊,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到底差了什么?难道真是自己的问题?

  反馈太少,孟鹤眠决定明天多做些,分给附近的街坊邻居吃。

  正想下楼,就恰好听见规律的敲门声。

  孟鹤眠拉开门,面前果不其然是温舒窈。

  她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脸颊泛红、眼睫湿润,正小口小口地用嘴呼吸。

  甚至先安静了一会儿,才细声细气道:“孟鹤眠,我教你摸兔子吧。”

  孟鹤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温舒窈继续说:“那只淡黄色小兔,不能使劲揉,也不可以捏尾巴。”

  她讲得得很认真,奈何长了张乖巧脸,实在让人重视不起来。

  她幽幽地望着表面无动于衷的孟鹤眠:“小兔也会难受……”

  孟鹤眠皱眉,感觉就快要进入全新的领域。

  见她这种反应,温舒窈咬唇,无比急促地开口:“还会怀孕。”

  “嗯?”

  温舒窈又重复了一遍:“会怀孕。”

  这句话快得像风掠过耳朵,却威力惊人,当场就把孟鹤眠炸懵了。

  什么东西?!

  然而接下来温舒窈的悉心科普就打破了孟鹤眠的认知。

  “不是真的怀孕,是兔子被这样对待,就会以为自己怀孕了,然后出现对应的行为,这叫假孕。”

  “所以,不可以那样摸她哦。”

  孟鹤眠正尝试消化她所说的话。

  她表面上无比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炸开了锅。

  还能这样?果然还是自己知道得太少。

  半晌,孟鹤眠镇定自若地道谢:“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她想要认识这个物种是心情从未如此强烈。

  “之前是我了解得太浅,今晚就去找养兔攻略。”

  温舒窈有被这郑重其事的态度吓到:“也不用、这么重视。”

  孟鹤眠摇头:“很重要,那只小兔我以后要养的。”

  她说完就见温舒窈愣住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亲口承认,要把“小面包”带回家。

  温舒窈什么都没说,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直接砸晕,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

  哇,跟孟鹤眠回家这件事也太容易了吧!

  *

  孟鹤眠在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满院子里翻兔子。

  甚至连隔壁空置的花园都看了好几眼。

  “你在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孟鹤眠回头,发现眼前人心情似乎特别好,裙子没有丝毫褶皱,长发柔软而又有光泽。

  她翘起嘴角,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孟鹤眠直接问:“温舒窈,你有没有看见小面包。”

  温舒窈歪头:“嗯?你找她做什么?”

  孟鹤眠拿出昨晚上自己的学习成果,手机备忘录路上一连串注意事项。

  其中有项特意用红色标注成了重要。

  她面无表情:“我联系了市里的知名宠物医院,准备把小面包送去做绝育。”

  温舒窈:?

  绝育?!

  作者有话说:

  温舒窈:她好可怕!QAQ

  但还是想被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