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温舒窈摆手:“没事,咬、咬到舌头了。”

  她急于解释,还往后退了好几步。

  眼看就要撞上灶台边沿,孟鹤眠出声提醒:“小心。”

  “唔——”

  没刹住,温舒窈还是撞了上去,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

  这下可好,短短几分钟受伤了两次,都还挺疼。

  那双眼眸更润了,似乎眨两下就能落下泪,如此眼巴巴地盯着孟鹤眠。

  孟鹤眠:“……”

  她放下手里的点心盒子,转而询问温舒窈:“特别疼?需要我帮忙看看吗。”

  温舒窈委委屈屈地点头,还不忘提醒:“我的汤。”

  排骨汤还炖在锅里,此刻厨房里满是热腾腾的肉香。

  孟鹤眠关完火,回头就发现温舒窈已经乖乖转过身、撩起一点衣服等她。

  “我刚才退得太快了。”

  她真的很怕疼,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害羞不好意思了,只想赶紧把这疼痛压下去。

  孟鹤眠低头仔细看,温舒窈的皮肤偏白,就显得那道浅红色尤其明显。

  “没有淤青,只是有点红。”但光看温舒窈的表情,她拿不准这伤到底重不重。

  腰背痛起来那可真要命,孟鹤眠过去常年久坐,对此深有体会。

  她又问:“很疼吗?”

  温舒窈一顿点头。

  “那要不要冰敷?”

  温舒窈恹恹地答:“想要。”

  这嗓音瓮声瓮气,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听上去好可怜。

  孟鹤眠就从冰箱的急冻室里取出冰块,一部分放进水杯里,另一部分用毛巾裹着。

  随后把两样东西都递给温舒窈:“敷吧,敷完会好受点。”

  温舒窈一手拿水杯一手搭毛巾,陷入了突然的沉默。

  怎么说呢,孟鹤眠还记得她咬到了舌头,但这人居然让她自己给自己冰敷,好疏远。

  她完全忘了其实她俩认识也不过十几天。

  她委委屈屈地开口:“孟鹤眠,我够不着。”

  孟鹤眠顿了顿,看起来若无其事地把毛巾拿回来。

  “我帮你敷。”

  她扯开围裙的系带,先比划了一下。

  温舒窈的腰很细,似乎只手就能覆盖住,以至于孟鹤眠站在她身后,都有了轻松就能圈住她的错觉。

  她小心翼翼地把毛巾贴上去,手心能清楚地摸到腰部的曲线。

  温舒窈忍不住挺胸,小声嘟哝:“好冰。”

  但是腰上火辣辣的痛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湿润且冰凉的柔软,要好受不少。

  她舍不得这剂良好的镇痛药:“多敷一会儿好不好。”

  孟鹤眠当然是从善如流,乖乖照做。

  她耐着性子等,还贴心地把毛巾拧干,免得让水打湿温舒窈的衣服。

  直到冰块被体温暖化,孟鹤眠才抬头。

  温舒窈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披散的头发撩到了身前,透过发丝能看见她耳垂上嫣然的一抹红。

  这是能冷出来的?

  孟鹤眠问:“现在还疼吗?”

  温舒窈乖巧道:“好多了,谢谢。”

  没什么大碍,她又继续跑去炖卤肉饭。

  浓油赤酱、汤汁粘稠的卤肉在锅里咕咚咕咚,拌起饭来一定特别香。

  换往常她早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填满饭碗了,但现在她怎么都静不下来。

  温舒窈踌躇片刻,细声细气道:“刚才你说的可以找你帮忙......”

  孟鹤眠当然记得,很大方地开口保证:“随便提。”

  实在是温舒窈乖巧又善解人意,她自觉欠了好多人情,还不上就会一直惦记着。

  “我想让你多摸一下那只兔子,”温舒窈低头搅拌卤汁,眼神飘忽:“她好像特别喜欢你,你在家她就会乖乖出现。”

  孟鹤眠深以为然:“它确实很喜欢我。”

  毕竟别的兔子都不理自己了,就它哪怕越狱都要和自己贴贴。

  温舒窈无言以对。

  亏她先前还忐忑到不行,觉得利用了孟鹤眠的好意来给自己谋福利。

  她想了想补充道:“摸头就好。”

  虽然是很舒服,但再继续摸背她真怕自己会上瘾,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叮嘱孟鹤眠能听进去几分。

  孟鹤眠点点头,顺便接过洗干净的碗筷,张罗吃饭去了,看上去就很可靠。

  当然,很有可能只是看上去,毕竟孟鹤眠人前兔前两种模样的!

  *

  晚餐是卤肉饭和胡萝卜排骨汤,卤肉肥而不腻,汤也清爽。

  孟鹤眠停筷子的时候温舒窈正在舀第三碗。

  她歪头:“不吃了吗?锅里还有呢。”

  “不用了。”

  自从上次出门吃了顿烤肉,孟鹤眠发现温舒窈是彻底不装了,一个人能吃三个人的量。

  小小的身体里大概装着个“黑洞”,无论多少食物丢进去都听不见“响”。

  最重要的是她完全吃不胖,这么几碗卤肉饭吃下来,腰肢还是那么细。是孟鹤眠理解不了的快乐。

  她没下餐桌,就坐在这里翻看外婆的笔记:“我准备明天开始腌渍紫藤花,你要不要来帮忙?”

  温舒窈嗷呜了一大口饭,腮帮子鼓鼓,吃完才义正辞严地拒绝。

  “传承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随便给外人。”

  孟鹤眠不解,这些都是哪个年代的古董思想,非遗还巴不得有人来学呢。

  然而温舒窈死活不松口:“你自己去学,有什么不会的再来问我。”

  可怜小孟只能独自去鼓捣那些花瓣和面粉,只不过偶尔从厨房的透明滑门往外看,能发现一只窝在沙发上的温舒窈。

  要么抱着枕头玩手机,要么打哈欠。

  暖色调的客厅灯光落在她身上,奶茶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肩头,整个人都看起来毛茸茸的。

  孟鹤眠把焯过水的花瓣捞起来,拌上糖粉,随后掂起一点低头尝甜度。

  甜得恰到好处,还带着紫藤花的清香。

  在她余光里,温舒窈又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抱枕里蹭蹭。

  孟鹤眠瞄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是凌晨,往常这个点温舒窈早就回房间睡觉了。

  该不会是在等自己?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那只陪她工作、陪她发呆的小面包,也是这样软绵。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温舒窈面前蹲下。

  也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眼前人好像就睡熟了,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非常没有戒备心。

  孟鹤眠喊:“温舒窈?”

  温舒窈眼睫毛微微颤动,然而人还是没醒。

  大概是今天太累了吧。

  客厅的沙发正对着窗,夜风无遮无拦的灌进来吹在人身上,这样子睡迟早会着凉。

  孟鹤眠突然鬼迷心窍,忍不住戳了戳温舒窈的脸。

  “醒醒,别在这里睡。”

  温舒窈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沙发:“困......”

  孟鹤眠无奈,只能继续推她的肩:“温舒窈,回房间里睡。”

  温舒窈哼哼唧唧,不想理人。

  然而孟鹤眠锲而不舍,非要把她从美梦中薅醒。

  三番四次戳脸之后,温舒窈忍无可忍地捉住了孟鹤眠的手腕。

  她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有睁开,却以不能拒绝的力道强行把孟鹤眠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甚至还蹭了蹭。

  柔软的、温热细腻的触感让孟鹤眠愣在当场。

  温舒窈撒娇一样的抱怨:“你会不会摸呀?”

  孟鹤眠:“......”

  她确实不会,她只会摸兔子。摸人还是第一次,以至于忘了第一时间抽出手。

  心跳略微有些快,孟鹤眠动也不敢动,生怕眼前人再做出什么来。

  就这样僵持了半晌,好不容易等温舒窈呼吸放平,她干脆伸手揽住温舒窈的腰,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好轻,而且这样都没醒。

  孟鹤眠走得很稳,温舒窈也安分地靠在她怀里睡得很香。

  直到把她送回房间,孟鹤眠才松了一口气。

  只在带上门的一瞬间,她柔和了眉眼,低不可闻地道声:“晚安。”

  *

  藤花饼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它里面添的馅料是每天早晨新鲜采摘的紫藤花。

  而紫藤花的花期已经快要结束,孟鹤眠必须得赶时间。

  她隔天起大早,重新摘了新鲜的紫藤花,和面制酥,捏成记忆中大小适宜的酥饼。

  在放进盒子前她先尝了口。

  出乎意料的好,紫藤花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于清晨的花园,与儿时的味道别无二致。

  真神奇,孟鹤眠小口小口的品尝着,明明做红豆饼的时候她失败了那么多次,换成藤花就几乎是信手拈来。

  童年的记忆就像水,不知不觉间浸透进人的灵魂与肉身,融为一体、不可磨灭。

  “哒哒哒。”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孟鹤眠回头,台阶上站着换好女仆裙的温舒窈。

  “昨晚是你把我抱回去的?”

  温舒窈不敢与孟鹤眠对视:“我太困了,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她其实隐隐约约记得一点,可根本不敢细想。

  孟鹤眠面无表情:“还好。”

  温舒窈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就听她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一直喊着要抱。”

  “明明没有!”

  温舒窈超大声的反驳完,就发现孟鹤眠嘴角扯出抹浅淡的笑。

  她才反应过来孟鹤眠是在开玩笑。

  “你、你——”

  眼见温舒窈被逗得面红耳赤,好不可怜,孟鹤眠上前几步,准确地把一个藤花饼塞进了温舒窈嘴里。

  温舒窈不明所以地咂嘴,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藤花饼,生怕掉地上:“好吃!”

  孟鹤眠轻轻笑:“好吃吧,不枉我费这么多力气。”

  “比我做的还好吃,”温舒窈又咬了一口,细嚼慢咽,末了却低头问:“那你是不是要回尧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