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从不知晓自己儿女未来的命运。

  便是此时的黄硕, 对于诸葛亮以外其他人儿女的将来,也是一知半解。

  但于乔夕颜来说,倘若为了能多一种与黄硕结为亲家的可能, 生女儿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当然,目前也就只是考虑而已。

  大军在赤壁南岸驻扎。

  驻扎的半日后,面对长江对岸若铺天盖地般的曹操大军, 周瑜和诸葛亮陷入沉思, 该如何扭转敌众我寡、我军势单力薄的局面。

  周瑜领着乔夕颜请了诸葛亮和黄硕泛舟于江上, 一边欣赏赤壁周围的江景、远远地观察对岸敌军的情况,一边共同商议退敌之策。

  苏轼的《赤壁赋》曾写“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乔夕颜处于江上时, 当真能感受到那种烟波浩渺之感。尤其是现在正值秋冬之季,江上水雾缭绕、波涛不兴。

  诸葛亮更是表示, 若是此时能在船上煨一碗鱼汤,当是十分暖和与惬意的事情。于是, 周瑜和诸葛亮坐在船头并肩垂钓。乔夕颜和黄硕则坐在他们身后, 彼此依靠着,共同欣赏江上的美景。

  乔夕颜在给黄硕暖手。黄硕询问诸葛亮道:“孔明, 这样的时节,真的能钓得到鱼吗?”

  诸葛亮闻言笑笑, 回答:“自是能的。越是到秋冬时节, 随便在江面上撒一把鱼米, 就会有无数的鱼儿蜂拥而来, 且稍待吧。”

  他说完, 乔夕颜和黄硕便没再讲话。反而是旁边的周瑜意味深长地笑问:“那倘若同样是现在这样的时节,孔明你以为可能出现东南风吗?”周瑜把手缓缓地伸出船沿, 让衣袂随着江风任意飞舞,不出意外的衣袂朝着近处的岸上翻飞。

  我军地处东南,而秋冬的寒风自西北而来,这是自古人人都知道的常识。

  诸葛亮听他这样问,笑意更是浓盛,没直接作答,而是反问:“看样子公瑾已经想好了退敌之策?”

  周瑜见状也更笑,“能凭我的三言两语就推断出我有了退敌之策,可见孔明你心里也有了差不多的想法。不如你我倒数三下,一道将各自的想法说出来,看到底相不相同。”

  诸葛亮微微地颔首。

  周瑜又道:“就劳烦阿颜你数一下。”

  乔夕颜不紧不慢地开口:“三。”

  “二。”

  “一。”

  “火攻。”周瑜和诸葛亮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嗓音一时洪亮,惊得江面上突然泛起一个渐行渐远的涟漪。黄硕望见了,责备他们,“你们小声点,把鱼都吓走了!”

  周瑜和诸葛亮对视笑笑,并不在意黄硕的话语。

  周瑜再次询问:“那到底这江风如何?”

  诸葛亮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江,感受了一会风势,而后才道:“据亮观之,到十月份的时候,这江上一定会刮起东南风。到时只要让火顺着风势蔓延到曹操那边,曹军一定会不攻自破。”

  “那既然要用火攻削弱曹军的战力,当是摧毁的程度越严重越好,孔明可有其他什么良策?”周瑜注视着诸葛亮,又问。

  诸葛亮想了想,“公瑾应当知晓,曹操从北方而来,北方多不识水战,于江面上受限。因而,如何能在江面上站得更稳,是曹军目前最为忧虑的问题。不如你我就发发善心,为曹军解决这一问题如何?”

  “孔明的意思是……”

  “铁索连舟。”俩人再次异口同声。

  周瑜不禁有些为难地又道:“那我们要如何将这个计策递送给曹操呢?”

  “亮闻曹操在许都之时求贤若渴,既然如此,我们便派一位名士,前往假意投靠,与之交谈。”诸葛亮回答。

  “那这名士的人选?”

  “亮有一故友,在别号上与亮齐名,不是正在你们东吴做个小小的功曹吗?”

  “凤雏先生庞统庞士元?”周瑜灿然一笑。

  这时,只见诸葛亮手中的鱼竿有一阵猛烈地抖动,黄硕激动地说道:“鱼上钩了!”紧接着,诸葛亮和周瑜一同使力去拽那拼命挣扎的鱼竿,而后确实可见鱼钩上挂着一条半臂大的鲫鱼。

  周瑜将鲫鱼取下来,丢到一边,认真地说道:“孔明,先讲好,我可没有杀过鱼。”毕竟鱼太腥了,即便是曾经艰难时在军中,周瑜也会钓鱼自己煮,但是杀鱼这等事,周瑜从来都交给手下的将士做。

  他说到底还是个世家出生的贵公子。

  诸葛亮听了,不禁莞尔,“那正好,亮可以杀,也杀过。”诸葛亮则不同。他虽然也曾是世家出生,但是年少早孤,自十来岁叔父过世,便承担起了照顾弟妹的责任。别说是杀鱼烹汤,便是农耕纺织,他也多少会一些。

  周瑜对此欣然接受。

  这一顿,他们在江上喝了极鲜美的奶白色鱼汤。

  到不日之后,周瑜清点了军中的羽箭支数,发现有且不足,又去向诸葛亮问主意。诸葛亮胸有成竹地表示自己有办法。黄硕则是忍不住地与乔夕颜抱怨,“我本以为通过近日与周公瑾的相处,觉得他是个十分和善、大度,好相处的人。怎么这草船借箭,虽然不是他逼的,但是还要去做啊!”

  草船借箭?乔夕颜对此了然于心。

  她听完黄硕的抱怨,转头就去诘问周瑜。她回主帐的时候气势汹汹,一派要替好闺友出头的模样。周瑜坐在书案前正在阅读一封文书,见乔夕颜回来得正是时候,刚准备开口,乔夕颜就抢先道:“周公瑾,你是不是故意刁难人家诸葛孔明啊?”

  乔夕颜这一问,附带还轻轻地拍了桌子,在周瑜对面弯腰俯首。

  周瑜闻言,不明就里地抬眸看她,“此话何意?”

  “那你好好的怎么让人家去弄羽箭,人家去哪里给你弄,还不是要冒险去抢?你说吧……”乔夕颜有些憋不住,想笑又强忍着,索性背过身去,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你是不是嫉妒别人聪明睿智,脑子比你转得快,奇思妙想比你多?”

  周瑜失笑,顿时明白过来,“是诸葛夫人给你告状了?”他说完,伸手拉着乔夕颜到旁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有什么好嫉妒他的,我同他根本就不是做一件事的人。他是军师、是谋士,本就需要出谋略、想计策。我是东吴的都督、大将军,可以聪慧机敏、才思敏捷,但更重要的还是指挥作战的能力。”

  “我在智谋上虽然确实可能不比他,但是敢问放眼全天下的将领,有几个能如我一般文武双全?我嫉妒他,他嫉妒我才对。不过,我倒的确挺欣赏他的,若是东吴也能有一个像他这样专攻谋略的军师,应该会事半功倍。而且,我发现,孔明他的琴艺也很不错。”周瑜不以为然地说着,说到诸葛亮的琴艺时,眼里露出欣赏的神色。

  乔夕颜想起自己曾经旁敲侧击地告诉过他,他终有一日会和诸葛亮相遇,有些忍俊不禁。

  乔夕颜强硬地更道:“我不管,你最好少让人家去做危险的事情,军政上的事,我不关心也不懂,但你若是让阿硕太担忧了,我就拿你好看。”乔夕颜故作恶狠狠地威胁周瑜,面上带着笑。

  周瑜怪异地看她,有几分嗔怪和不可置信,“我本以为诸葛夫人是个满心满眼就只有孔明的,多少有些是非不分。但她是非不分也碍不着我,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她虽碍不着我,但是她背后还有你撑腰,你是能拿捏我的。所以,最后受牵制的还是我。”

  “从前面对伯符与你阿姊,也我是最势弱的。如今应对孔明与诸葛夫人,怎么还是我最势弱?乔夕颜,你可真偏心啊。”周瑜连名带姓地叫乔夕颜。

  乔夕颜听着愣了愣,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偏心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周瑜旁边坐下,装作谄媚地替周瑜捏胳膊、捶腿,赔笑道:“夫君说得哪里话,我这不是一时情急吗,万没有在责怪夫君的意思,还请夫君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一般见识。”

  周瑜轻哼一声。

  乔夕颜更撒娇,“夫君,我错了。”

  她撒娇时,嗓音会变得格外得温软、清甜,听得周瑜的心里一阵舒坦。

  周瑜假装勉为其难地原谅她,轻咳了两声,拿腔拿调,趁机又道:“既然如此的话,夫人怎么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以此来弥补我。”

  乔夕颜豪爽,“你说。”

  “等过几日,蒋干蒋子翼来的时候,你不准多看他一眼,无论他和你说些什么,你都得记清楚,你是我周公瑾的夫人。”周瑜顺势反拉过乔夕颜的手,将乔夕颜拉得距离自己更近些。

  乔夕颜哑然失笑,反问:“蒋子翼要来吗?”

  她垂眸去看周瑜摊开在桌案上的那封文书,是一封信,中间的内容乔夕颜没细看,只大致说了要来面见周瑜,落款是蒋子翼。

  乔夕颜笑意更甚。

  周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乔夕颜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更道:“夫君放心,我保证假装不认识蒋子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