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 最惨不过一个死,身为皇帝,最惨也就是亡国了。

  李煜的结局可以说是将这两种情况集于一身,因此, 赵佶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惨的结局。

  同时对自己未来也就更加的好奇和担忧了。

  叶小枝这个关子卖的很好, 赵佶猜测她应该还有话没说, 所以一直站在天幕面前没走, 等待的过程,他甚至在想,如果天幕还不回答,他就再给她打赏点钱。

  叶小枝倒是没想那么多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耽误会不会影响到赵佶, 只不过这人作为皇帝, 在历史上也算典型之中的典型了。

  因此他如果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叶小枝也不会隐瞒。

  但她又觉得, 即便赵佶什么都知道,想要改变北宋的结局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改变不改变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一个看客,看着历史来来去去,如奔腾的江水一般。

  滔滔不绝又一去不复返。

  赵佶没有等待多久,叶小枝的回答如约而至。

  她对赵佶说:【靖康之变后,宋徽宗与宋钦宗, 二帝被金人俘虏,沦为阶下囚,受尽了侮辱。金太宗封宋徽宗为昏德公, 钦宗为重昏侯, 将二人囚禁在五国城。囚禁期间,宋徽宗受尽精神折磨, 最终在公元1135年病死,宋徽宗与宋钦宗的后半生,都是在俘虏与折磨之中读过,再也没有踏上过大宋国土。】

  天幕显示的一段话,对于赵佶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怪不得她说自己比李煜的下场还要惨。

  实际上,他和李煜之间没有什么可比性,因为赵佶站的是大宋的立场。

  就算李煜再怎么悲惨,赵佶对他的先祖还是有些长辈滤镜的,想那李煜最后虽然因为一首诗被毒杀在牢狱之中。

  但最终还是以王礼下葬。

  虽不体面,但是作为亡国之君,也算是不差的待遇了。

  反观赵佶自己,被俘之后,踏上金人的土地,受尽了折磨,而他的江山......

  对了,他的江山呢?

  天幕还是没有将事情说清楚。

  对于赵佶而言,他一个人的生死固然重要,大宋的存亡更加牵动人的心弦。

  想到这里,他连忙问了一句。

  【宋徽宗被俘之后,大宋又将走向何路?】

  按理说,金人既然能够将他俘虏抓走,那宋朝必定灭亡,但为什么天幕没有将这个结果直接说出来,而只是说了他会怎么样?

  转念一想,赵佶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没问的缘故,不能怪天幕不说。

  所以,再次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他有一次,默默的在等待回答。

  不只是自己给的太多了,还是天幕里头的人实在心善,顷刻之间,回答就再一次显现了出来。

  【靖康之变中,金军攻入北宋都城,宋徽宗与宋钦宗以及整个北宋皇室被俘,从此北宋灭亡。】

  在得到这个确切的结果之后,赵佶吐了一口气,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在了地上。

  相比于瞬间而来的绝望,被一种说不明白也到不清楚的情绪悬吊在半空中,对他而言,才是更加的痛苦。

  那么现在他不痛苦吗?

  痛苦到了尽头就只剩下绝望了。

  每一个昏君,在昏庸无能的时候,都很难发现自己是个昏君,赵佶也是如此。

  整日里醉心书法、花鸟以及绘画技巧的他从来没有想过等待自己的,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甚至没有想过大宋会有亡国的一天。

  与周遭强国相比,大宋或许不算特别的强盛,尤其是在打仗这件事情上,但关于国破家亡,自己以及整个皇室被俘这件事情,还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天幕的回答久久没有消失。

  赵佶就一个人默默的站在花园里,看着天幕,消化这对他而言很难接受的事实。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作为皇帝还是要为自己的国家再努力一把,问了问天幕他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个结果。

  虽然,他不认为天幕会给他答案。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但赵佶还是按照自己想的那样,问出了内心最想知道的事情。

  【北宋灭亡之后,大宋国土是否沦为金人之地,如果想要改变这个结局应该怎么做?】

  收到这个回复叶小枝并不意外。

  赵佶不是第一个问她应该怎么改变历史的人了。

  虽然这样的询问得不到任何有建设性或者有帮助性的建议。

  老实说,他不如问些更加有用的东西,比如,金人合适攻打大宋的,何时闯入都城。

  比起笼统的问她应该如何改变结局,显然,在得知金人的动向之后提前部署显得更加的正确以及合理。

  不过既然他不问,叶小枝也就不会主动的去提醒。

  对她而言,历史就是历史,不管系统怎么将她与历史人物扯上关系,但那些人终究与她无关。

  她可以在别人询问的时候问,却不会主动的提供帮助。

  打个并不算太贴切的比方:假如她在野外看见一只受伤的小鹿,眼巴巴的看着她,她也许会上前提供帮助,但如果是那只小鹿是想逃离狮子的血盆大口,那么叶小枝就只能尊重自然界的规律,以及小鹿的命运了。

  所以,她对于赵佶很想知道的问题,也只提供关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北宋灭亡之后还有南宋,又赵佶的儿子赵构建立,虽然治理的也就那样,但如果你是担心北宋灭亡,你们大宋基业毁在了你的手里,那现在可以宽心了,还能续一下命。至于要怎么改变历史,我做不到,但如果你想的话,没准你能做到。】

  回答完毕,叶小枝估摸着赵佶不会再问她什么了,就默默的移走鼠标,点了一下左上角的叉,关闭了和赵佶的对话框。

  之后,叶小枝想每次给自己留出来的处理私信的时间一样,默默翻了翻下面那些人提出的,无关紧要的问题,随后选择了几条来回答,便不再管了。

  视频才投放上去没多久。

  叶小枝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在工作,以及剪辑视频。

  昨天下午,趁着吃晚饭的片刻休息时间,叶小枝给自己买了几件衣服。

  衣服的平均价格,都在四位数。

  如果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奢侈的。

  但突然的变化,并不是因为她赚了钱飘了,而是因为工作实在辛苦,叶小枝每天查资料、剪视频,折磨得她头昏眼花。

  她担心这钱自己有命赚没命花,所以赶快买了几件衣服,准备等着衣服一到,就赶紧剪了吊牌洗干净穿上。

  叶小枝是这样想的。

  如果注定了自己会猝死于太过繁重的工作,那么她一定要死的体面些,就算到时候尸体腐烂,发出臭味,被隔壁的邻居发现,也要穿着好看的衣服被发现。

  想法很悲观,但叶小枝从来就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人。

  她又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这间房子不是就变成了凶宅了吗?那也太对不起房东阿姨了。

  也容易吓到邻居。

  思考到这里,叶小枝十分有公德心的决定,至少再惹几个月,等房子装修好了,要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里!

  查资料的过程,叶小枝看了一下自己梳理的文人大纲,还剩最后两人,李清照、嵇康。

  等这两个人做完,她的有一个系列也就结束了。

  仔细想想,叶小枝还是有一点不舍。

  不对应该说是十分的不舍。

  她不舍得不仅仅是这个系列,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忽然消失的摇钱树系统。

  叶小枝甚至不能确定,她的视频制作能不能撑到下一个系列。

  不过就算不能也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听过自己的盘点,看过自己的弹幕,但对于叶小枝而言,这是一段此生都不会忘记的经历。

  况且,她也已经早早的就与那些观众打好了招呼,并且说明了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消失这件事情。

  叶小枝并不知道那些观众在听到了她的提前预告之后,会有什么表情或者表现。

  也许和她一样依依不舍,又或者并不会在乎。

  本来就只是一个误打误撞,可有可无的东西,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应该不多。

  叶小枝虽然在心里做了极坏的打算,但一想到自己的视频无人在乎,她还是十分难受的。

  ......

  但是叶小枝多虑了。

  在乎天幕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尤其是那些,靠着蹭天幕热度吃饭的人。

  在这个天幕突如其来出现的这段时间里面,靠着她活命的营生不少,但是知道她很有可能完结之后,这些营生所展现出来的状态却完全不同。

  那些靠着天幕的故事,写画本子番外或者连载的,倒是比较开心。

  天幕更新的并不固定,他们本来只能赚一个时间差的钱,但如果天幕就此告别大众的视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随便他们怎么写怎么编,都不用在乎会被天幕打假,谁写的精彩,谁赚的钱就更多,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未来的道路会怎么样。

  已经对天幕产生依赖的人,怎么可能离得开,那些卖画本子的人巴不得天幕早点结束,这样离他们发家致富的日子,就越来越近了。

  而靠着从天幕里记载下来的曲子揽客的酒楼,对于天幕有可能会消失这件事,则显得很无所谓。

  虽然天幕能够一直提供新曲子,是最好不过,但若不能,就靠着那好几十首天籁之音,他们也能将常来店里那几个音痴哄的自愿掏钱。

  那些人,又几乎都是非富即贵,因此他们的店里就有了固定的经济收入来源。

  只要天下还有技艺高超的乐师,那天幕还存不存在其实影响不大。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天幕就这么没了,对他们而言,反倒是件好事,因为从此之后,外面的人就再也不能不花钱,白白听到动人的乐曲。

  一旦对天幕里的歌声产生了思念,那么来他们酒楼送钱,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最后,最惶恐的,就是完全依靠天幕吃饭的那些人。

  他们在天幕出现以后,乘了好大的一股东风,几乎没有考虑过,如果天幕消失了应该怎么办。

  扩建酒楼的扩建酒楼,拆天花板的拆天花板,只为了创造出更多的绝佳观景位置,反正只要天幕存在一天,他们就不用担心收入的问题。

  甚至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也不曾考虑过万一天幕没了该怎么办。

  谁会考虑这个问题?

  能居安思危的人不多,数钱的时候,又怎么知道这个天幕随时都会消失?

  因此,大家在听了叶小枝的提前预告以后,都还是在积极的寻求解决的办法,已经扩建了的酒楼是没办法在拆了,但已经拆了的天花板却可以安装回去。

  等到天幕真正的消失那一刻,再把打着“绝佳观景位置”的楼顶给盖上瓦片,还是可以挽救的。

  所以,为了应对天幕有可能会消失这件事,各行各业都有着自己的办法。

  但现在对他而言更重要的,是如何在天幕仍然存在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薅羊毛的机会,压榨完天幕最后的作用。

  当然了,最感到惋惜的,还数那些闲在家中的贵重家族里的姑娘太太。

  本来整天在家待着就无聊,好不容易找到了点儿乐子,现在又要没了,一想到这件事,手里的花生瓜子都不香了。

  等到天幕结束,能够打发时间的,又只有演了上百遍的戏班子可看,当真是无趣极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进步。

  反正市面上的话本子,比起从前倒是要好看多了。

  想来也应该是这样,听了天幕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惊心动魄的故事,那写话本子的书生,就算是榆木脑袋也应该开窍了。

  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写有钱人家的小姐跟着穷鬼私奔。

  她们真的没有这么无聊,哪里的日子过得舒坦,人家还是知道的,那些书生就算是天仙下凡,如果与之相匹配的是茶米油盐,斤斤计较的过日子,也不会有人心动。

  当然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运气好了能碰上那么几个恋爱脑的官家小姐或者富家小姐,但肯定不多。

  至少脑子抽了的人没有话本子里写的那么多。

  ......

  西汉,清晨。

  外头的麻雀落在卓文君开的酒馆面前,稀稀落落的站成了一片。

  城中的麻雀向来不怕人,但卓文君开门的动静仍然惊动了这些小鸟,让它们迅速往对门的房顶上飞去。

  不知是晨间的风太大,还是背后有人骂她,卓文君打了好几个喷嚏,半天也止不住。

  把门打开以后,她便坐在原地休息,并没有立刻招呼生意。

  说实话,她现在确实有点累了,最近一段时间里,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多到卓文君的脑子和身体,都仿佛有些不太转的过来了。

  事情来的太快,又太出乎意料。

  但其中最令人惊讶的,还属父亲亲自过来,与她讲和。

  那日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阴雨天,卓文君在酒馆里看到卓王孙的时候,闭上眼又重新睁开,重启了两遍大脑。

  直到看见他身边站在的那个从前监视自己的人,才确定她不是眼花了,而是她爹真的来了。

  这虽然很出乎人的意料,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不管卓王孙是来找他们的麻烦还是别的什么,作为一个血缘关系上的父亲,他来见卓文君这件事,不应该受到任何的质疑。

  哦,为什么是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呢,那是因为早在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的时候,卓王孙就已经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因此,从社会关系的角度,卓王孙只是一个碰巧走进酒馆的老头。

  卓文君只敢在心里这么想,面对卓王孙,即便父女之间有再多的不愉快她也只能乖巧的喊:“爹爹,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称呼,卓王孙差点老泪纵横,但身为长辈,他的颜面不允许他露出半点的弱势,所以,他也只好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将这个破旧的酒馆扫视了一遍,然后看着他拴着围裙,沁这薄薄的汗,仿佛刚刚忙碌过的女儿,在心里对没用的司马相如破口大骂。

  但卓王孙最大的特定,也是最大的缺点是好面子。

  所以他做不到一来这里,就主动和卓文君说:乖女儿别忙了,我是来给你送钱的,我们和好吧,你爹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矜持了半天,在卓文君的质疑,以及司马相如的不解中,憋了好久,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

  卓王孙冷哼一声,说道:“翅膀硬了,要离家出走是吧,我还以为离了家,你能过的多好呢。”

  看着卓文君逐渐变冷的面色,卓王孙差点咬舌自尽。

  有时候父母与子女之间就是这样的,明明两个人都想着要讲和,但又谁都不想做先低头的那个,明明想说关心的话,但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全是刻薄。

  卓王孙活了这么大年纪,当然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的道理,但他就是忍不住,一看到司马相如他就来气。

  任何人听到了讽刺的话都不会开心,卓文君当然也是如此。

  然而她也知道,父亲大老远的过来,绝对不可能就只是为了骂她两句,他当然有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做,因此,她也收敛了自己的任性,问道:“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卓王孙本来想说说软话,但听见卓文君这样问他,心里头又想:怎么,老子大老远的来看你,你还不耐烦了?要不是害怕你和司马相如在外面被饿死或者累死,八抬大轿求我我都不来。

  卓文君看着她爹的模样,实在是猜不到他此来的目的。

  但当卓王孙说明来意之后,卓文君更是不敢置信的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太过劳累,以至于现在有点幻听了。

  卓王孙先是不满的点评了一下他们这个小酒馆,说规模不怎么样,选的酒品质也不行,一看就只有江湖上跑生意的人才会过来喝两口,不高级。

  对于父亲的嫌弃,卓文君倒是觉得习惯了,然而身旁陪同卓王孙过来的王石,却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江湖上跑生意的,怎么就不高级了?就你卓王孙最高级?

  但转念一想,这人是老板,好吧,不高级就不高级,他认了。

  随后,内涵完王石,卓王孙又用挑剔的眼光看着他的女儿女婿,随后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俩在外混不出什么名堂了,当初还敢跟我断绝关系,真是翅膀硬了。

  见卓文君司马相如两个人都不说话,卓王孙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们两个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了。

  他心下一喜,决定吧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他道:“这样吧,你们俩跪下给我磕个头道个歉,以前的事情我就不在乎了,卓文君说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的事情,也可以就此作罢,至于你们二人的婚事,我答应便是......”

  顿了顿,他又说:“另外,我来这边还带了一些仆从和钱财,你们两人想在这里定居也不是不行,那些钱就当作我身为父亲的一点点心意,只不过日后你们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了,长辈的话是一点也不听。”

  卓文君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在做梦,却仍旧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爹。

  老实说,她现在终于明白,卓王孙为什么总是说自己任性了。

  仔细想想她确实有点任性,拥有一个这么好,又这么壕的爹,她居然跟她断绝父母关系,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脑子抽了还是恃宠而骄。

  看着卓王孙希望得到自己的回答,但又仿佛拉不下颜面的纠结样子,卓文君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失败的女儿。

  当初卓王孙在盛怒之下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纵然绝情,但她不顾父母劝阻,一意孤行要与司马相如私奔就一点错也没有吗?

  大错特错。

  在这件事情里面,她与卓王孙都未曾在乎过对方的情绪,即便她是为了追求自由与爱情,而卓王孙则是为了告诉她,父母的爱也许方法不对,但绝不可能害你。

  于是父女之间的博弈,在卓王孙的率先低头之中忽然被化解。

  卓文君如卓王孙所愿,拉着司马相如给他重重的磕了个头。

  一拜天地,二拜长辈,无可厚非。

  父女之间的剑拔弩张,也因为双方的示弱得到了缓解,

  卓文君看着逐渐露出笑容的卓王孙以及司马相如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前段时间,对门的大娘见她日日守着酒馆无聊,特意带她去城外的道观里求过签,卓文君不太相信鬼神之事,但那个签上说自己最近会走大运。

  就算不信,抽到这种东西,自然也是开心的。

  但回来之后,她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司马相如,因为她觉得司马相如如果知道了,肯定会笑话她想的太多。

  当时被酒馆的繁忙事务折磨的两眼昏花的卓文君,并不知道能有什么大运可走,现在她知道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城外那间道观参拜的人那么多。

  确实有两把刷子,真的很灵。

  她是走了大运了才能够能到断绝父女关系的爹忽然来给自己送钱这一天。

  卓王孙把钱分给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后,没待多久就回去了,但是他带来的那些钱,足以让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后半生无忧无虑,因此这个酒馆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本来店面就是租的,卓文君作为一个千金大小姐,也实在没什么商人的天赋,在拿到钱之后的第一天,她就和司马相如商议,要不要把酒馆关掉,反正手里已经有了钱,也就不用做生意了。

  关酒馆这件事,司马相如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但先前给的租金,即便租赁时间不到,人家老板也不可能再退还了,还有店里这些酒。

  虽说买不了几个钱,与卓王孙带来分给她们的那些钱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但人如果过久了苦日子,就总是会节俭不少,因此,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商议过后,还是决定,将店里的酒卖完,再退租。

  本来以为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他们已经在一起搭档卖酒很久了,虽然累,但因为爱人在侧,因此也能够坚持下去。

  然而事情总是和他们想象之中不一样。

  就像卓文君没有料到卓王孙会主动来与他们讲和一样,司马相如也同样没有料到,自己期盼的伯乐竟然来的这么的快。

  他这只千里马,这颗蒙尘的明珠,终于在暗夜里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且一举闪瞎了当朝皇帝的双眼。

  司马相如不知道自己写的《子虚赋》是通过什么渠道跑到皇帝的面前的。

  但很显然,皇帝是个很有欣赏水平的人,他一眼就看中了司马相如多做的赋,并且大肆夸奖,甚至以为,这是先代的哪个名家所做。

  有时候,运气就是那么的说不清楚也到不明白。

  本来按照正常的发展状况,应该要错过皇帝的青睐的司马相如,又因为他的运气没有错过本次的幸运。

  因为皇帝在读他的文章之时,身边站的人,正巧是司马相如的同乡。

  同乡见陛下读书读的兴起,一时之间忘乎所以,还讲面前的赋读了出来,他很是惊讶。

  什么先代名家,这明明就是我老乡司马相如的杰作啊。

  于是,同乡十分善意的将“司马相如”这个名字,在陛下的面前提了起来,司马相如也就如愿以偿的被一道圣旨召往了京城。

  这件事情对他而言自然是喜出望外的,但对于卓文君而言,却只能说是悲喜交加了。

  她并非不希望司马相如出人头地。

  卓王孙虽与他们讲和,但事实上还是看不起司马相如,觉得他空有一身文采,却全无用武之地。

  但如果司马相如被陛下看中,那结果就大不一样了,至少对于他们二人而言,衣锦还乡意味着,这场婚姻终于可以得到长辈的祝福。

  可是司马相如如果走了,酒馆就得自己经营了,虽说已经接近尾声,但说到底还是很累的,卓文君不太想一个人处理这件事。

  孰轻孰重不难选择。

  司马相如想也没想就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

  而卓文君看上去柔弱,却也将酒馆的事务处理的事无巨细,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而她想念司马相如之心,也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加的浓烈与急切,虽然她也并不知道司马相如什么时候会回来。

  在京城的日子,应该还不错,因为司马相如隔三差五就会与自己通信,信上虽然说不了什么大事,甚至无聊到,让人觉得,用信件千里传送都是一种浪费。

  但这也许就是小夫妻之间的独一无二的情趣吧。

  不过,好像有一个月左右没有得到司马相如的音讯了,他或许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给卓文君一日接着一日的写信。

  然而当卓文君忙完了酒馆的事情,有时间给他写信,却久久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点的不对劲。

  是太忙了还是不想给她写信?

  对于司马相如而言,他之所以能去京城,又能够受到皇帝的喜欢,归根结底是因为他的赋写得好。

  因此,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写东西,用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换取陛下的宠信。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用于给卓文君写信,哪怕是让她知道一点点自己的近况。

  原本在酒馆对门的大娘,在卓文君退租以后,仍然对她不错。

  虽然卓王孙给卓文君留得钱财以及仆从已经完全足够让她正常的生活,甚至于娇生惯养的生活,然而邻居大娘还是对她多加关照。

  那日,邻居大娘说老家的稻子熟了,特意给卓文君送来几斗麦子尝鲜,卓文君疲惫的收下了麦子,又疲惫的道谢,随后则陷入了自己低落的情绪之中。

  邻居大娘看出来她有心事,就问她究竟怎么了。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搬到这个地方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因为一直忙于生意,又不常出门交际,因此在这个地方的朋友不多。

  司马相如走后,卓文君更是连个说知心话的都没有,邻居大娘一问,她立刻就打开了话夹子,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比如司马相如刚走时他们是什么状况,现在又是什么状况,又比如她询问大娘,自己要不要写封信去问他个明白,最后她甚至有口无心的抱怨到,司马相如是不是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睛,已经不爱他了。

  卓文君当然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会如此的差,因此她也不会真的觉得司马相如会成为负心汉,只是抱怨而已。

  抱怨不代表相信。

  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邻居大娘吃着卓文君命人准备的茶点,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故意吓她,她说:“真的有可能哦,男人嘛,是这个样子的,你看我家那位,也就是没有机会也没钱,要不然姬妾不知道纳了几位了。你家相公年轻,又有才华,现如今被皇帝看中,如果起了什么别的心思,也......”

  大娘见卓文君哭丧的表情,适时的把嘴巴闭上,但却在她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卓文君虽然不愿意相信,却又忍不住想,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她还没来得及带着司马相如衣锦还乡告诉她爹自己没有选错,就要经历这么痛苦有抓马的事情?

  一定不会的,她又信心。

  上天的玩笑总是从天而降,而打脸这件事情,也总是如约而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最硬的人。

  卓文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会有一天,成为被夫君抛弃的那个人,她总是对自己的眼光深信不疑,以至于从来没有怀疑过司马相如对她愈发冷淡背后的原因,直到司马相如想要纳妾的消息传进他的耳朵里。

  她没有再去找邻居大娘抱怨,因为这件事有点太过丢脸。

  她想独自面对,可是想来想去,她又不愿意即刻前往京城和司马相如撕破脸,因为那太不体面。

  但卓文君真的觉得很失望。

  她不愿意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个样,就总是对司马相如抱有一丝幻想,甚至在他不愿意给自己回信的时候,还给他找了许许多多的借口。

  比如公务太忙又或者信件在传递的过程之中遗失了什么的。

  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也由不得卓文君不相信了。

  她斟酌了很久很久,也想起来过去的许多许多事,比如她第一次在屏风的后面看见司马相如的情景,又比如他隔着院墙给自己弹奏《凤求凰》的情景,比如他们的相见以及相恋,直到最后的私定终身,私奔相守,到最后被父母承认。

  卓文君终于决定了,再给司马相如一个机会。

  于是她写了一首诗,托信得过的人给京城的司马相如送去,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也希望司马相如能够就此打消纳妾的念头。

  于是,那首包含着期望与失望的《白头吟》,就这样在伤心欲绝的卓文君手中诞生了。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首诗可以说是字字泣血,其中满是卓文君的心意与挽回。

  虽然字里行间都是决绝,实际上却是警示和劝告更多。

  卓文君并不能猜到司马相如在看到这首诗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或许会追悔莫及,又或许会恼羞成怒,但这也是她为自己的爱情做出的最后一次努力。

  之后再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

  最坏最坏,就是再经历一次失败的婚姻。

  接下来等待她的是嘲讽还是冷眼,她都无所谓,卓文君本来就不是个在乎别人眼光的人,毕竟人生是活给自己的,生活也是过给自己的。

  信件随着旅人行走在了前往京城的路途之中。

  卓文君既忐忑又期待,但能够给她结果的,除了时间还是时间。

  .......

  南唐。

  女英和李煜都没有想到,看上去已经彻底结束了的天幕会在那么多年之后再次出现。

  然而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已经物是人非,无论是李煜还是女英,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两个人了。

  当初李煜想让女英做皇后,她没有立刻答应。

  但两人之间本就有情,又在宫中朝夕相处,女英禁不住他的磨来磨去,最终还是松口答应了。

  然而搞笑的是,李煜根本就不敢立刻将她立为皇后,他害怕堵不住文武百官以及南唐子民的悠悠众口,又不想就此放过女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掩耳盗铃。

  明明女英已经在皇后寝殿之中住了好久,但他还是等着三年之后,才敢册封她为皇后,掩耳盗铃也不过如此了。

  真是可怜又可笑。

  不过现在再说什么皇帝和皇后已经不算准确了。

  他们不在是唐国的皇帝和皇后,唐国军队抵不住大宋入侵的步伐,同样,从前的岁贡也再不能让国家免于为难。

  于是为了国家的安危,也为了自己的安全,李煜十分屈辱的甘愿除去自己身上的皇帝之名,自称“江南国主”。

  希望借此来换的一点点的怜悯,以及来之不易的和平,然而这种屈辱的妥协能够维持多久表面上的和平,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的活得战战兢兢。

  甚至于,在对娥皇百般愧疚之后,女英有时候也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她觉得,或许早逝对于娥皇而言并不是一件多坏的事。

  至少她不必像活着的人一样,终日惶惶的活在大宋的威压之下。

  女英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这种想法维持不了多久又被她自己否定了,活在愧疚与折磨之中是她的宿命,她不能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给自己找任何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

  1《宋史》

  2.《西京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