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和那几个学生碰上面的?”

  “当时,房间里有一个简易的地图,标了一个地点,说我想报仇的话,就去那里等着,还有一点水和食物,我吃了点东西,就过去了,当时脑子太混了,就什么也没有想,我太恨那些人了。”高子平低着头说。

  高子平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谢柏群致谢之后,往病号服外边裹了件自己的长外套就要往外溜,走廊上还被护士逮了。

  “啧,你让我好找,怎么自己乱拔针啊?医生还问我你上哪了,在医院你就得听医生的。”

  “姐姐,姐姐您行行好,我就出去一会儿,而且我也快可以出院了吧?”

  “出不出院得医生说了算,你乱跑算怎么回事啊?”

  “真的我就出去一会儿,保证不嘴馋,不乱吃东西,也不会乱吃药,我这不是女朋友今天过来嘛,我之前工作忙一直没顾上,再不去见她非得被我家母老虎撕了不可。”

  “行吧。晚上查房前你得回来啊。”

  “知道了!谢谢姐!”

  谢柏群打了个车往水库的方向去,虽然不知道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有线索总归不能错过。

  那天在车里挟持袭击他的人,有很大概率就是那个给高子平留下线索,引他与学生见面,甚至专门留下凶器,引导高子平报仇的人。

  也是肖落颇为忌惮,最终什么也没有和他解释的人。

  甚至这一次被抽调回去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谢柏群太想知道对方的真面目了。

  对方以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态度,刻意挑起矛盾,看上去就是想要制造更多的凶案。

  但人但凡清醒一点,但凡理性一点,就会知道,仇恨和报复,只能带来仇恨链条的延长,只会有更多的人被拖进这个罪恶链条里。

  因此才需要执法机关作为代理人,以一种伤害最小的方式,及时斩断这样的链条。

  但人不仅是理性的生物,也是感性的俘虏。因此高子平会抱着仇恨,拿起剪刀挥舞着,企图以血的代价,抒发心中的愤恨。

  但如果现在,再给高子平一个选择的机会,再带他去见那几个学生,或许高子平又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这就是人类的脆弱、敏感和多变。又是多么愚昧而不清醒,只需要一点煽动,恶向胆边生的事情太多了。

  谢柏群在水库下车,这里作为高子平被「弃尸」的现场,已经被同事暂时封锁了起来,水库旁边的高草荒地都多,又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几乎分辨不出哪里有人踩过的痕迹。

  谢柏群只能根据高子平的描述,沿着水道的方向走。不得不说高子平是真的能走,在谢柏群都快怀疑自己是自己偏离了方向还是高子平的记忆有偏差的时候,谢柏群总算看见了高子平记忆里所说的破旧房屋。

  说是房屋都高估了那几块破木板,谢柏群在确认自己的进入不会破坏到什么痕迹之后,才慢慢走近了那里。

  对方大概为了避免重复留下痕迹,并没有来回收任何东西,有几个小面包的包装袋和矿泉水瓶都在原地,谢柏群在角落找到了一张被揉成团的纸,上面用笔写了几个字,谢柏群把纸团装进密封袋里装着揣进兜里。

  坐在那块破木板上想另一个问题。

  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高子平的呢?

  那个人知道高子平身上发生的一切,甚至知道怎么联系到那三个初中生,理论上孙宏宇可以做到。

  但是当时挟持住他的人的身形和说话,和孙宏宇并不像,根据调查,孙宏宇晚上也在学校晚修,没有外出。

  还要牵扯出多少人?

  谢柏群盯着地上的包装袋发呆,过了一会觉得那个包装长得有点意思,仔细一看品牌名字写的是「好丽有」。

  包装倒是和他知道的某知名品牌如出一辙,也不知道这个盗版牌子的玩意卖的地方多不多。

  多少也是条线索,带回去查查。

  谢柏群人刚出去,被冷不丁响起来的手机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倒是快乐了。

  他怕碍着人开会做任务啥的,这段时间都没给电话,一接电话倒是被那头的低气压吓了一跳。

  “你在哪呢?”

  “我出来转转,透透气。”谢柏群也知道肖落不喜欢他掺和,摸了摸鼻头睁着眼睛说瞎话。

  反正肖落人在外地,也不能把他抓起来打一顿。

  “还说谎?人医院说你去见女朋友了,啥时候找了个女朋友,怎么也没和领导报备?”

  “啧。我家领导都擅离职守了,管得可还真宽。”谢柏群站在门头笑骂,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土,“打电话去医院兴师问罪啊?”

  “我在医院。”

  “我跟你说你这人啊,就是疑心重,我等会就回去了你少给我在这……等一下,你说什么?”谢柏群快跳起来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肖落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说我在医院,你人哪儿去了?我开了车,去接你。”肖落无奈地重复了一遍。

  “啊你怎么回事!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不用接我,我就回去了,别走啊!等我啊!”谢柏群着急忙乱地想往回跑,才发现地上被自己磨出了个小土坑。

  跑出去没两步又觉得不对,这一路上的土都不是啥软土。特别是这种之前起过房的地方,哪怕是小破屋,地也理应被整过了,怎么会像被松过土似的没两下就挖出坑了。

  谢柏群埋下头又挖了几下。发现了一个矿泉水瓶子,看着和里面的矿泉水瓶也是同样的牌子,那为什么要特别埋起来?

  谢柏群一拧开盖子,被呛得直流眼泪,一股浓烈到上头的洋葱味混着一点药材的味道。

  “什么东西啊这?”谢柏群被呛得咳了几下,才又关上孩子,把那瓶子也揣衣服里打算带回去。

  水库这没什么的士,谢柏群专门约了个车,等到回去的时候天都擦黑了,刚下车看到某位黑面神正像门神一样在医院门口等他。

  谢柏群心虚地跑过去,刚过去肖落就忍不住皱眉头。

  “你干什么去了?这都捡的什么东西?我们工资不高也不自主把你穷到去捡垃圾吧?”肖落拽着他的手腕,给他看他脏兮兮的手。

  谢柏群直接往他怀里撞,像条软脚虾一样要肖落架着他,把肖落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饿了。”谢柏群已经掌握了预防被骂的法宝,先软为敬。

  “啧,胃出血还敢不好好吃饭,你回病房里歇着去,我去问下医生你吃什么。”

  “不用了,医院有准备的肯定,我最近还在吃流食,嘴里没味啊。”谢柏群往他身上挂。

  肖落去架着他,被一个脏兮兮的矿泉水瓶膈应了一下,皱着眉头又要问:“这什么东西?”

  “你让我先歇会儿,刚回来就变着法教训我,我还一堆问题没教训你呢。肖落我跟你说,我和你说实话,你也得和我说实话。”

  谢柏群吃了点东西又开始在床上哼哼唧唧。

  一会儿说要洗澡,一会儿说要喝水,再一会又说胃疼不舒服,把人指使得团团转。

  护士过来登记情况的时候忍不住笑他:“你干嘛?闹啥闹?刚手术完那天都没听你哼过,有人疼了就这么多毛病。你女朋友没过来照顾你啊?”

  “姐,介绍一下,这我对象。”谢柏群扯着肖落的袖子说。

  肖落被他揪着只能无奈地说:“乱说什么?”

  “好吧,这是我领导。时隔多日终于想起了他可怜的下属。姐你要把我说得惨一点,让领导多给我发点钱。”

  护士给他量了体温边说:“可不是挺惨。那天在大堂把我们那实习生都吓着了,本来说低血糖吧,给喂了点葡萄糖。

  然后他说他要去厕所,一出来给那哇哇喷血的,给我那实习生吓傻了,叫的我过去,第二天胃镜吧又直接晕了,谢警官威名远扬,我们这一楼的故事都听说了你的事。”

  “过了过了,我威名远扬难道不是因为我帅吗?”

  “行了,少贫了啊。今天还有想吐吗?拉屎了吗?屎还有血吗?”

  “没拉,我每天吃进去东西就这么点拉什么。”谢柏群没有血色的脸上都飘了红,撒娇归撒娇,谢柏群可没想在肖落面前讨论这个。

  “我早该把你绑医院来的。”肖落揉着他因为长时间注射有些青紫地手背。

  谢柏群把他今天离开医院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听得肖落眉头是越皱越紧,沟壑深得感觉能夹苍蝇。

  谢柏群伸手去摸他紧皱的眉峰,有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这不是没事吗?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可能性,日子还要过的嘛,你又不能保护我一辈子,对吧?”

  肖落没接这茬。顶着只露半个脸的谢柏群,看不惯地又把人被子拽下来。

  “你干嘛?说话就说话拽我被子干嘛?”谢柏群不高兴地又拽回去。

  “心肺功能差还养成这种兜头睡觉的坏毛病,怎么中学没把你闷死呢?”肖落中学的时候没啥半夜听着他呼吸声沉,起来给他把兜着头的被子拽下来。

  “冷啊。”谢柏群露了头,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