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群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也淡下来,只留下一点微乎其微的弧度。

  注意到孙星空在看自己,谢柏群努力动了一下脖子,在枕头上调整成一个比较合适的姿势,才问:“怎么样了,案子。”

  “真心话啊?”孙星空不答反问。

  谢柏群轻笑了一声:“假的啊,当然是假的。我没骂够呢我。”

  “但不那么说能怎么办?他那人看着好像是个通情达理的领导。实际上软硬不吃的,我和他服软服了几次,硬来吧,他就口头给你点许诺。

  然后就自己跑到看不见的地方的舍死忘生,我只能让他一方面惦记着有我这么个人,另一方面让他也别替wǒ • cāo些没用的心。”

  “看着你我都不想谈恋爱了。”孙星空边开电脑边说。

  “多少人这样说的,后来不都真香了?你屏幕转过来点给我看两眼。我现在疼得横竖也睡不着,你让我找点事做。”

  孙星空显然很不能理解这种工作狂人们的心态,又不敢把他的床摇起来,怕他待会血压又降下去,搞得医生护士都风风火火的,干脆给他口述:“你不是做了高子平的笔录吗?假设现在所有笔录内容为真。”

  “那么我们得出以下的案件原貌。”谢柏群接过他的话,小声道:“5日中午12时,高子平夫妻用完午餐,在考虑是否外出,约13时,曾波的同事,即高二级长孙宏宇,携三名初中生前往拜访。

  在孙宏宇与曾波交谈期间,高子平外出去院里打算喂狗。在他寻找狗的时候,被人从身后敲晕。

  在他重新醒过来时,人身自由已被控制,房屋里出现了另外的三个男人,威胁高子平说出银行卡密码后,对曾波实施了性/侵,并杀害了曾波,期间,曾波咬下其中一名男人的半只耳朵,高子平被几名学生控制,并再次击晕,造成较重的脑部损伤。一切结束之后,孙宏宇通知了三个高中生,清理现场并处理尸体。”

  “对。”钱澈的声音从电脑里传出来,“孙宏宇让这么多人同时参与,应该是为了扰乱视听,把自己从这个案件里面摘干净,他现在并不配合笔录,问他5号承不承认自己去了曾波家,他承认他去了。但是对于之后的罪行,孙宏宇一概表示不知道,不清楚,不知情。”

  “目前三名初中生、高中生,均在我们的监控下,经过处理后的监控视频的比对,基本可以确认其中一名初中生曾用高子平的银行卡取过钱,另外一名初中生的脚印,也与发现曾波遗体的山洞外的脚印吻合,根据翁宋发来的报告,鞋缝里的泥土成本也比对一致。

  至于高子平提到的另外三名成年男子,从法医那边发来的报告里。

  从曾波的齿缝里能够提取到咬掉耳朵时的dna,经过比对,和一名有过入室抢劫的有前科的男人对上了,现在我们已经出动警力去追捕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孙宏宇确实参与到了这个案件里的证据。”

  “也不算没有吧,起码他联系过那三个高中生过去,这是可以查到的事情。”

  孙星空在开着和钱澈的语音通话的同时,在群里发了一个微信电话的截图。

  “这只能说明他联系过那三个高中生。但是我们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说了什么。虽然高中生的证词也可以作为证据吧,但力度是有限的。”

  谢柏群脸色也不好看,正如钱澈所说,孙宏宇劳心费力把一大堆人搅和进来,就是为了让这里完全变成一滩浑水。

  “高子平有说过孙宏宇对他妻子做了什么吗?你当时有让高子平做指认吗?”钱澈问。

  “没有,高子平说几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如果是孙宏宇的话,高子平应该能够说出来是他妻子的同事。”

  谢柏群也皱着眉头,一时间几个人都沉默了,他们在考虑一件事情。

  如果孙宏宇真的没有参与到实际的犯罪行为中呢?

  这个谋划了整个事件,把这么多人搅和其中,谋害一个本应幸福的家庭,自己却只是作为沾沾自喜的旁观者,成为用语言教唆他人的恶魔。

  孙星空作为唯一看了肖落对孙宏宇审/讯部分的人,突然在想。如果如肖落所问的,孙宏宇的性格大变。

  除了因为嗑/药带来的一定的精神上的削弱,是否还存在另一个人的教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看不见的罪恶滋生的蛛网罩着,现在他们看到的孙宏宇,可能只是背后织网的人的投下的玩物。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要等之后查到缉/毒/警那边查到与孙宏宇接触的人,或者看看他能不能从孙宏宇的那台手机上发现什么。

  “唉,咱们就不纠结这个了,他孙宏宇再怎么也脱不开一个教唆犯,我们先把能逮着的人逮着,他不说话总有人会说话的。”

  钱澈结束正题,“我本来还说慰问一下咱们的小同志,现在看来好像不用我慰问了。”

  “没啥事,一个微创手术,现在就是失血过多了还不能起来蹦跶。”谢柏群说。

  “你还想蹦跶呢?你可好好躺着吧,你要出啥幺蛾子,你家那位非把我鲨了不可,他那种八百年不和我私聊的人,还专门发了条微信说拜托我,我寻思了一会儿估计就是让我多想照顾着点你,我这不是,前脚刚答应,后脚他就电话来说你消化道出血要做手术。可我吓的。”钱澈忍不住笑着说,不管怎么说没事就好。

  孙星空接了个电话,插话:“周周扑空了,他带人去了那人登记的住处,邻居说那个人两年前就没在那里住了。”

  钱澈啧了一声,“也是预料之中,这人的消费记录呢?”

  “我查了,没查出什么。他名下的银行卡都长草了吧?里面好久之前就穷得叮当响了。”

  “从孙宏宇和初中生的社会关系查吧,孙宏宇肯定和那三个人也脱不了关系,从两个时间坐标去查,一个是曾波遇害的5号之前的一周,他们和孙宏宇,或者初中生有过接触,另一个是他们去那个ATM机取钱的日期前后。如果是分了两次取钱的,在中间他们也会碰过面。”

  谢柏群在上午疼得睡不着的时间里,就想过高子平说的那三个男人会是谁了。

  “以孙宏宇带训导班那股劲来看,我觉得从孙宏宇入手比从初中生入手更简单,那几个初中生要他们说话和要命似的,孙宏宇估计也是以类似的人生导师的形象出现在那几个人面前的。

  对于那几个人而言,他们具有一样的容易被控制的特性,社会关系薄弱,是社会的失败者。

  因此对于孙宏宇这种有文化,表面活的看上去比较成功的小领导。一旦建立信任,会非常唯命是从,因此他们一定在某种场合,不止一次,甚至可能是周期性地见面,我觉得我们可以重点排查,比如住的离孙宏宇的住址比较近的地方,孙宏宇经常会去的一些娱乐场所。”

  “不错的推论。”钱澈肯定道,“行了,你好好养病,我们这边争取麻利地把这个案子结了。”

  在谢柏群躺尸期间,孙星空其实也不闲,大家把他当某度某科和消息中转站当习惯了,从中午开始电话就一直没停过,一会儿一个地接。

  “你回局里去吧,接内网什么的也比较方便。”谢柏群主动提出。

  孙星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行,你手机电我给你充满了,有事打电话啊。”

  谢柏群心里大概有数,一般来说急性胃出血,术后大概要五到七天的时间才能出院,说起来自己也有够点背的。

  医生说他本来就是有些胃溃疡的毛病,作息不规律加上之前受到了外力的打击,才会一下发作。

  好在后面住院期间没再出什么岔子,在谢柏群即将在床上躺到发霉的第五天,高子平拨通了他的电话。

  “谢警官,我想起来了一些,但是我不太确定。”

  “没关系,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我过去找你!”谢柏群自己拔了针,翻身下床去找高子平。

  高子平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恢复了不少。

  尽管整个人依旧是消瘦,但在与人沟通方面还是好了许多,头上的伤也拆绷带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在水库旁边的荒地,我当时觉得很口渴,就喝了一些水道里的水。

  因为当时头很痛,具体往哪走了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想回家吧当时,然后走了一段时间我就看见有光,我以为到家了,就晕了过去。”

  “是沿着水道的方向走吗?还是离开了水道?”

  “唔……应该是沿着水道的方向,因为当时就觉得我家附近也有水道,就跟着水的方向在走。”

  “好的,你继续说。”

  “我醒了以后就觉得没觉的那么难受了,我在一个那种看着有点破的屋子里,剪刀也是在那里面找到的。”

  “里面有人吗?”

  “我不知道,我印象里……好像是没有看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