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下下的压力都大得要命,老局长愁秃了头,曾波的家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钱澈眼明手快地接住了哭得几乎要昏迷的大娘,语言苍白地哄,哄着哄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跑去当警察就算了,还整天想着冲到出生入死,我说句不好听的,我就你一个闺女,我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观念。

  但是正常的生理条件下,女性的力气就是没有男性大,就是更容易受到一些伤害。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情,你让我和你妈怎么办?”

  钱澈也总是会想起自己家里最一开始劝她的那些话。

  可能因为她家里和谢柏群家里是一样的,父亲都是这个职业的。所以才更了解这个行业的凶险,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入自己这一行,不管钱澈用多少格斗奖项证明自己是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其实父母永远都不会放心。

  但恰恰因为家里是从事这个行业的,言传身教也好,耳濡目染也罢,难听点说可能有点叛逆心理吧,钱澈不管怎么样都没有想过放弃。

  扎根了峭壁,实在是过不惯温室生活了。

  钱澈摇头拒绝了孙星空问她要不要先睡会儿的建议。

  在安抚了大娘之后,坐在电脑前一起排查监控。

  谢柏群看肖落要去开车,连忙跟了过去。

  肖落脸色也很难看,但是在谢柏群面前还是挤出了一个笑,有点僵硬捏了捏谢柏群的手,安慰道:“没事,别想太多。”

  “真没事,我就是看着也挺难受的,太惨了。”谢柏群回握他还是有些冰凉的手,肖落对上一个案子里发生的事情比他敏感得多,不管谢柏群重复几次他还好,没有很害怕,肖落总是不相信。

  但谢柏群这个真的不能怪肖落,他精神头充足的时候当然可以说说笑笑,强撑着说自己不怕了。

  但他还是总会在夜里蜷缩成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肖落去帮他把被子从头上扯下来的时候,会摸到谢柏群的枕头是微微湿润的。

  那个时候谢柏群已经睡着了。

  人的身体总是比嘴巴更诚实。

  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但高二的男生其实也很高了,你要说一米五的身高,39的鞋我觉得……”谢柏群主动抢了驾驶位,边发动车子边说。

  “初中生。”肖落探着身子帮谢柏群系好安全带。

  肖落这么一提醒,谢柏群也回忆了起来,猛地反应过来,有些激动道:

  “啊,我怎么会忘了,我这个猪脑子,我真是白读这么多书。当时那几个男生在介绍的时候,还下意识地提了一个例子,说是曾波因为和几个初中生去了器材室,回来的时候就哭了,这能够证明曾波和初中的男生也是有交集的。

  如果真的是我们猜测的那样,很大概率就是有男生对年轻的女老师进行不同程度的骚扰,他们很可能也收拢了初中生给他们跑腿,中二时期的男生总是会有一些莫名的情节的。比如觉得不良少年很帅啊,想要留一个杀马特一样的发型啊,如此种种。”

  谢柏群大概是为了分散一些自己对于刚刚的惨状的注意力,絮絮叨叨地小声自言自语。

  肖落只耐心地点头。

  他就没必要告诉谢柏群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这么多了。

  他刚刚完全没有想起他们之前的问话时对方说的内容里有什么值得猜疑的地方,肖落的想法很直接。

  如果对方这个身高鞋码,很可能是小孩,那么和曾波最有可能发生交集的地方,就是曾波任教的学校,是不是另说,起码是个方向,直接去学校问一下,排查一遍。

  如果不是,起码他们也排除了这个可能,那可能是陌生人作案,就看孙星空的监控那边能否有进展。

  “肖落?你睡一会吧?我这还起码开半小时呢,你眯一会,你的觉也太少了吧。”谢柏群和他抢驾驶座就是为了这个。

  肖落摇头:“困了?困了我们俩换一下,我开。”

  “不困。”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只能听见这破车的暖风呼呼地往外吹,实话说如果不是曾波的死状,实在是有些过于凄惨,这确实是个很适合睡觉的氛围。

  这种小城过了晚上九点十点的就格外宁静,路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呼啸而过的汽车和勉强能够照亮道路的路灯。

  盯着窗外看久了,车外的光斑会被拉扯成一片有点重叠的线条,肖落忽然听见谢柏群有些游移不定地问:“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感觉不到冷吗?”

  谢柏群是非常想知道。

  没有人比他更想了解肖落的过往,但他又不想给肖落压力,他怕肖落觉得心里有负担,也怕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要逼迫着肖落去一遍遍地撕伤口。

  有的伤口遮起来,随着时间会愈合。

  也有的会溃烂。

  谢柏群不知道肖落是哪一种,但是以他纸上谈兵的心理学知识来看,他觉得肖落和他想象里的又有点不一样。

  肖落不遮挡伤口,他从来没有否定过自己存在一些小问题这件事情,被谢柏群提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被撞破什么秘密的尴尬,他就是任由伤口袒露在那里。

  不问,不管,不治。

  看上去好像也不知道疼。

  就在肖落的沉默像是延续了一个世纪,谢柏群几乎都要放弃了,他想说你如果不想说就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肖落突然开口了。

  “你有听过那个监狱里的死刑犯的故事吗?就是那个蒙上眼睛,然后用什么尖的东西在他手腕上划一下。

  然后让他听见水流的声音,有人告诉他,你的手腕现在被割开了,血正在往外流,后来那个人就死了。

  这是一个流传甚广的心理暗示实验,真实性姑且不论,谢柏群轻轻地嗯了一声。”

  “一样的,我骗自己说我不怕冷,一点都不冷,久而久之就不会觉得冷了。”肖落笑了笑。

  “肖落。”谢柏群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肖落的笑容很快落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谢柏群想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我不是想瞒着你,不是觉得你……不值得我信赖,也不是因为觉得你帮不上忙。我的意思是……”肖落有点着急地解释,但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忽的觉得自己有点挫败,谢柏群有多好他心里是透亮的,肖落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他甚至没法轻松地复述自己的经历。

  谢柏群猛地把车在路边临时停了下来。

  “领导,我要申请摸鱼一分钟。”

  说完不等肖落同意,谢柏群有些莽撞地磕上他的嘴唇,一开始甚至额头都撞了一声闷响。

  谢柏群在这个狭小的车厢里被烘得暖烘烘的双手,紧紧地拢住肖落的耳朵。

  温热的触感让肖落哆嗦了一下,像是被烫了一下。

  “是不是很暖和?”

  谢柏群的声音隔着一层遮挡传过来。

  “嗯……”肖落放松地倚在座位上,轻声回答道。

  “请说你的名字。”

  “肖落。”肖落一时间不知道谢柏群要玩什么,配合地回答道。

  “你是什么身份……”

  “你领导。”肖落笑了笑。

  “还有呢?”

  “男朋友。”

  “好的,现在我宣布,我要对你处以极刑。”

  “嗯?”肖落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从现在开始我男朋友会超怕冷,出门要把手揣他男朋友兜里,睡觉前要他男朋友先暖被窝。如果不穿秋裤就会毫无风度地瑟瑟发抖的那种。你记住了吗?”

  “啊?”肖落短句还听得清楚,谢柏群捂着他耳朵,说了长句之后声音有点模糊,主要是谢柏群的操作太令人迷惑了,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就是心理暗示嘛,我也会啊,一次不行我就说多几次,直到你被我暗示成功为止。”

  谢柏群愤愤地坐回去,重新启动汽车,觉得肖落的脑阔有点硬,撞得他头疼。

  过了一会儿肖落的手轻轻地伸过来,伸进了他的衣服兜里。

  好的,谢柏群觉得他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