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还疼吗?”蒲薤白冷不丁地问。

  商陆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什么……什么伤口?”

  蒲薤白把手放到那个大创口贴上,很轻很轻地按了下去。

  “哦,早都没感觉了。”商陆不是在逞强,他琢磨着虽然这个伤口很深,但也依旧是浅表层啊,肌肉的修复能力强得不像话,何况最近伙食一流、大补特补,他就别说是疼了,连痒的感觉都没有。

  蒲薤白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眼底的绝望似乎淡去了不少,但他似乎还是没有彻底放心,慢慢坐了起来,稍稍跨起一条腿,骑在商陆的大腿上。

  商陆的思维中断了几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爱人已经在认真地舔着自己了。

  “薤白,”商陆揉了揉对方的头,“可以告诉我你做的什么梦吗?”

  蒲薤白没说话,只是小幅度摇了下头。

  运动并非解决问题的方法,商陆心知肚明,但因为最近一周蒲薤白总是顾忌着自己的肚子上那道伤口,说什么也不肯让自己乱动。现在终于能吃到甜头的商陆,当然不会故意叫停,稀里糊涂之间,借着昏黄的床头灯,看着爱人终于红润起来的脸颊。

  没想到除了脸颊的红润之外,商陆还看到了明显的泪痕。眼泪连续滴在自己的肚子上,商陆心疼地坐起来,紧紧抱住薤白:“薤白,告诉我好不好,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要怎么、如果是有其他原因的话……”

  “想,”蒲薤白小声说,“我想让你抱着我。”

  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商陆顺从蒲薤白的心意,轻轻抱住对方:“那好,实在难受的话就告诉我。”

  蒲薤白后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商陆十指相扣。商陆感觉到那手指在恢复该有的温度,松了口气:“好点儿了?”

  蒲薤白用平静地呼吸声回答了他。

  “睡会儿吧,天亮就没事了。”商陆吻着薤白的头,冷静了一会儿过后,准备起身去给他倒一杯温水。

  就只是稍稍起个身而已,蒲薤白再次阻止了商陆,把他重新拽了回来,“能就这么抱着我吗,求你……”

  “不用求,”商陆顺从着薤白的心意,从他的身后紧紧将他抱住,“我哪儿都不去,放心。”

  “商陆。”

  “嗯。”

  “我梦到……”蒲薤白哽咽了一下。

  商陆急忙阻止:“嘘——不想了,那么痛苦的话,我们就不要回忆了。只是个梦而已,不去回忆的话,很快就会忘了。”

  蒲薤白摇着头:“梦里的场景可能会忘,但是那种感觉,怎么都忘不了。”

  商陆实在是好奇极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居然能把薤白吓成这样。

  “我梦到你死了。”蒲薤白用极小的声音,喃喃着。哪怕只是说出来而已,蒲薤白都很拒绝,他根本不愿意把商陆和“死”这个字摆在一起。

  商陆却因这句话而感到豁然开朗,他下意识地笑了一声,然后正过来蒲薤白的身子,用力亲了一下对方的脸颊:“难道说是因为昨天你看到我拍的杀青镜头?是因为我演得太真实了吗?哈哈,这可真是最大的赞誉了。”

  昨天晚上商陆在《闭环》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挨了一刀之后倒在血泊当中,抽搐过一阵之后,死在机舱的走道上。那是一个很长的连续镜头,商陆在演出死亡片段的时候,周围的群演像是被代入戏了一样,集体都是一副受到惊吓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连饰演女主的邓红也非常配合,跪在自己的“尸体”面前,放声痛哭。

  因为所有人都很在状态,所以那个镜头一遍通过,在导演喊“Cut”之后,整个摄影棚依旧悄然无声。商陆重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人的眼神,当时真觉得这群人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活见鬼了”的感觉。

  “还……还需要再重拍吗?”商陆试探性地问着汪敬波。

  汪敬波一边看着最后片段的录像,一边郑重地摇了下头:“不用,很完美了已经,厉害啊年纪轻轻的就能演出死亡的样子,辛苦你了。”

  死亡的样子,商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很清楚,爷爷去世前的样子,弟弟商洋心脏病发作差点儿撒手人寰的样子,以及凶杀现场尸体了无生气的样子。只要看过一次,商陆就再也不会忘了,不仅不会忘,他还能反复再现出那些场景。

  所以那场戏对他来说,根本就是轻轻松松。

  商陆谢过导演的认可,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想着这之后就能够暂时远离工作,就打心底感到开心。他下意识地寻找着台下蒲薤白的身影,但在看到薤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脸色十分不好。

  现在想想,估计那时候蒲薤白肯定是被吓到了。

  商陆在心里痛斥着自己的粗心大意,然后语气轻松地安慰着蒲薤白:“不过那只是拍戏啊,只是拍戏嘛。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嗯?”

  蒲薤白没能这么轻易被安慰到,他缩在商陆的怀里,“你明明还很年轻,照理说我不该担心这些,但昨天看到你……哪怕我也知道那是在拍戏,但也实在是太……商陆,好多次了,已经好多次你让我提心吊胆的,以前我光是顾着照顾你所以忘记了恐惧,但这一次,闲下来之后仔细想想,假如有天你要是出了意外。”

  商陆终于体会到了蒲薤白的压抑情绪,他无意识地皱起眉,“我不是承诺过吗,今后我会更在意自己的身体,以身试险这种事我也不会再做……”

  “意外这种事又怎么好说呢!万一是别人破坏了规矩,万一是酒驾司机闯了红灯,万一是抑郁症飞行员想要轻生,万一是地震海啸火山冰雹,万一是世界末日了呢!”

  “……世界末日,那也没人能活吧。”

  “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道,我就是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儿……”商陆轻轻拍着蒲薤白的背,“意外这种事是概率问题,你说的都是小概率事件,哪有那么容易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