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酸。
沈墨墨揉了揉右手手腕, 鹿也她们在问自己要吃什么，沈墨墨边揉边回：“我不挑食的，都可以。”
于是一个人负责起点单, 鹿也见沈墨墨在揉手腕就问：“腱鞘炎？”
沈墨墨愣了下： “啊？”
“因为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在画画啊, 哪像我们，赶作业的时候才会猛画。”
沈墨墨低头看起自己那只右手： “倒也……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不是打工太累了, 我给你推荐一款护腕吧, 也不贵……”
鹿也说着就给她看手机, 沈墨墨忙不迭看过去，和她一来一回的说着话。她一边觉得此情此景实在令人感动，一边忍不住庆幸：还好鹿也没有追问下去。
昨天沈墨墨没能去和她们吃饭, 今天鹿也就发了微信过来一会下课要不要去旁边吃午饭。
于是现在沈墨墨就和她们四个人一起坐在餐馆里, 她们都是一个专业的, 所以共同话题还挺多, 这又让沈墨墨松了口气。
正当沈墨墨放松下来的时候, 坐在沈墨墨对面，好像是叫王嫣然的同学忽然提起：“沈墨墨，你是不是和苏昕学姐关系很好啊。”
沈墨墨愣了下, 其他几个人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 好像怕她生气。
“也没——唔，应该算好？”
虽然下意识想否认，不过苏昕对自己真的很好, 所以沈墨墨还是决定承认。
她以为她们要问熊洌那件事, 就有些不安。她现在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陷入之前那种境地, 所以莫名害怕知道真相。
不过还好, 王嫣然问的是：
“——那你认不认识段若溪？”
这个名字让沈墨墨瞬间攥住右手手腕，还好头发长了些, 可以盖住滚烫的耳朵，现在绝对红得厉害。
王嫣然一开话匣子其他几个人都跟上来：
“不认识你肯定听过吧，那可是段若溪哎！”
我知道，我知道。那可是段若溪！
沈墨墨点点头，这感觉有些新奇。这之前沈墨墨基本上都是单机状态，只和几个人有联系，然后就是埋头做自己的事：好好学习，天天画画。
现在她才意识到：离我最近的这两个人好像都是学校风云人物。
处在暴风眼中毫不自知的沈墨墨有些恍惚。
对面的王嫣然抛出一个似曾相识的话题：“所以呢，你怎么看？”
——你喜欢哪个？
沈墨墨以为她们又要聊这个话题，她心里生出些莫名的不适，但王嫣然的下一句又是始料未及的：“你磕不磕？”
啊？
沈墨墨傻了。
“我们都是坚定的心心相惜党，虽然正主关系确实可能不好，可是我们磕的就是这种欢喜冤家的反差关系——”
“只有你那么上头好吧，别吓着沈墨墨了。”
鹿也及时打断了她激动的cp分析小作文，沈墨墨还在那回味“心心相惜”这个cp名，鹿也跟她解释：“其实她就是很喜欢段若溪那张脸，不过你也知道，没人敢和段若溪说话，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所以王嫣然的喜欢没地方放，就把目标对上了苏昕学姐。”
沈墨墨注意到她们喊苏昕都是“苏昕学姐”，段若溪都是直呼其名。看来她们都认识苏昕，所以才会加上敬称，段若溪就无所谓了——和自己又没有任何交集，未来也绝对不会有。
“你别这么说啊，我现在确实觉得她们两个很好磕好不好，没准苏昕学姐和她其实私底下是一对儿，为了避嫌才会是那副样子呢。”
王嫣然努力为自己的cp辩护，沈墨墨忍不住笑——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好有意思。
很可惜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们俩真的是死对头。
“可是，不能只是喜欢她那张脸吗？为什么还要磕cp啊。”
几个人见沈墨墨笑了，就有点发呆，因为这是她们头一次见沈墨墨笑。
沈墨墨之前总像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生怕过冬的粮食被抢走，于是死死抓住松果不放，总是一脸警惕盯着这个世界。
沈墨墨笑起来像是春天的小松鼠。
王嫣然率先反应过来，可她显然理解错了沈墨墨的意思。
她以为沈墨墨是在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追段若溪，于是就抱怨起来：“谁敢追段若溪啊，铁定会被拒绝的！”
沈墨墨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她非常后悔，心想刚才就该直接转移话题——好了，现在大家都开始说起了段若溪。
沈墨墨今天其实一直在避免去想段若溪。
因为，一提到这个名字，昨晚的每一幕都会悄悄浮现，耳旁似乎还传来了段若溪软绵绵的声音，根本想不到会是她发出来的。
她发丝黏在额头，汗涔涔的，滚烫的脸颊贴在沈墨墨的左手掌心，慢慢的蹭一蹭，手指没什么力气地扫过她的右手手腕，点一点，痒痒的。
那些记忆在一点点挑弄沈墨墨的心。
于是，她开始在心里一一反驳起她们的话。
“我觉得就是那种禁欲主义者，就算结婚了都会和另一半分房睡。”
是的话我的手就不会这么酸了，沈墨墨又揉揉手腕。
“没准是患有那种情绪缺失症，所以才能一直维持一个表情，一种情绪。”
昨晚的段若溪没能维持她的冷面。她甚至会哭，生理性泪水不停流下。她甚至会生气，因为沈墨墨手笨，而且她当时根本没办法冷静遵守段若溪的指示。
于是段若溪就狠狠瞪她，倒也说不出什么狠话，说出来只会像撒娇。
“苏昕只对她态度不好，可她从来都没回过嘴，感觉她要是被人当面骂了也只会冷冷看着对方。”
沈墨墨摸了摸小臂——她回去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小臂、后背、脖子，到处都有浅浅的指甲印，月牙状，沈墨墨赶紧揉了半天让它们消下去。
所以说到最后，沈墨墨弱弱开口：“我……我觉得也不一定。”
众人目光唰的看向她，沈墨墨鼓起勇气继续说：“我接触过段若溪，我感觉她人还挺好的？”
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被她的外表蛊惑了吧？
沈墨墨总觉得她们的眼神这么诉说，也可能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蛊惑了，这个准没有错。
“哇，那你好厉害啊？！能不能多给我讲点段若溪的事？人家也想要点第一手信息啊。”
她们都很惊讶沈墨墨居然真的认识段若溪，王嫣然更是好奇得快要从对面站起来坐到沈墨墨旁边。
鹿也察觉到什么，她就说：“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毕竟我们谁也没和段若溪说过话嘛。这样确实有点不好，就跟你那件事一样，真的对不起啊。”
沈墨墨连忙摇头说没事，这种程度的八卦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也可能是自己的阈值太高，已经不会被轻易冒犯了。
鹿也这么说，王嫣然就坐了回去，这下就进入了这次吃饭的正题：给沈墨墨道歉。
沈墨墨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可以好好相处的，正因为她们没有做过坏事，所以才会对沈墨墨抱有愧疚，觉得自己做错了，不应该听信谣言，甚至还成了孤立沈墨墨的帮凶。
于是这个话题过去，沈墨墨松口气。吃到最后她们冰释前嫌，沈墨墨有点不舍，她可怜巴巴地问：“那、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就没有机会吃饭了。”
其他人都被她逗笑说肯定不会的！而王嫣然结完账回来一听她这么说就猛力拍沈墨墨后背：“说什么啊！你和段若溪说过话，那我肯定得天天去找你吃饭，你有时间就行！”
这下就放心了，沈墨墨终于又笑出来，这下连鹿也都开始说：“沈墨墨——我觉得你得多笑笑，这样肯定能解开好多人对你的误解。”
沈墨墨有些困惑，但她们都拼命点头表示赞同，她就说好，说这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正好一起回学校，她们一起去公交站等车，上了车以后沈墨墨有点晕车就没说话，那边叽叽喳喳的，可沈墨墨却没觉得自己被排斥——哇，这感觉真的好好。
沈墨墨忍不住感叹，鹿也这时候凑到她旁边问：“对了沈墨墨，你昨天是去哪里打工啊？我们暑假也打算去打工赚点零花钱呢，可是咱们才大一，对口的兼职真不好找。你是在校外找的吗？“
鹿也也是随口问，沈墨墨却顿时出了冷汗。
也不是不能说——可说出来她总觉得事情会很麻烦，就像是段若溪当初叮嘱她不要和苏昕说一样。
其实昨天以前，鹿也要是问的话她就不会想这么多，可以直接说段若溪家保姆正好辞职，她寒假的时候也很闲就好了。
更何况还能随时随地画段若溪，沈墨墨觉得艺术系的学生没一个会拒绝这么具有诱惑力的条件。
然而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沈墨墨揉着烫烫的耳垂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她和段若溪关系好复杂啊，她自己都还没有理清呢。
还好这时一个电话拯救了沈墨墨，沈墨墨从口袋里拿出振动的手机，也没看清来电就接了起来，对鹿也投以抱歉的眼神，鹿也说了句“你接”以后就又去和她朋友们聊天了。
前一秒还满脑子段若溪，此时此刻，耳朵一贴上屏幕，沈墨墨就听见了段若溪的声音：
“沈墨墨。”
——完蛋，回不去了。
沈墨墨闭上眼睛。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叫名字，沈墨墨还是能回想起段若溪用另一种语气呼唤自己的记忆。
更急促，更沙哑。
那个声音沉默片刻问：
“……你今天还来么？”
这句话像是会吃人的沙子，把沈墨墨往沙子里带。
她感觉自己在不断下沉，而且难以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