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器真的回到了过去, 节点停在段若溪感冒发烧的一周后。
电梯门开了，停在九楼，沈墨墨犹犹豫豫的, 站那绞着手指, 她有点不想出去，电梯开始缓缓关闭。
沈墨墨, 平常心, 平常心……
她深吸口气, 手捏住背包带子，下定决心踏出一步——结果嘭地一下撞到门上，她吃痛蹲下, 正好关上的电梯感应到了外力又慢慢打开, 段若溪手捧一杯热茶从家里出来, 站在电梯前低头问：“……怎么回事？”
沈墨墨捂着额头, 她嘟囔：“没事没事, 就是脑子不太清醒……”
看起来是这样。
段若溪后退一步，她抿了口茶，沈墨墨一站起来就发现段若溪正站在自己面前, 好近, 沈墨墨浑身发颤，下意识又跳回电梯里，电梯门又正好关上, 段若溪抬脚阻止门关, 与此同时挑起一边眉毛：“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段若溪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郁闷：“我的感冒已经好了。”
沈墨墨连忙从电梯里出来, 她揉着发红的额头说：“不、不是因为这个……”
段若溪歪头看她： “那是？”
眼前的沈墨墨又说不出话了, 她闭嘴，又扯了扯衣角才说：“……就当是因为这个吧。”
段若溪默默看着沈墨墨, 沈墨墨挪着步子往外头走：“对、对了！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有事要出门啊，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就先回去——”
“沈墨墨。”
段若溪不动身，她开口叫住沈墨墨。
沈墨墨回头，看见段若溪站在电梯间的灯下，她披着那条有些破旧的毛毯，另一只垂下的手慢慢抓住毛毯一角。
“你今天迟到了?”
沈墨墨愣住，她头皮开始发麻。
“我以为你不来了。”
段若溪的话又说到半截。
不来了，所以呢？所以就打算自己出门？可是要出门为什么还会披着毛毯啊。
是不是在等自己，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来，所以才会走出家门，来到电梯间前。
越想越乱，谁知道段若溪在想什么。沈墨墨打消这些念头，她结结巴巴回答：“我——我今天没听见闹钟。” 才不是，是听见了，又装作没听见。
“而且来的时候还堵车。” 并没有，她站在公交站发呆，好几班公交车经过都没上去。
“我昨晚没睡好，所以刚才反应才有点迟钝。” 这个倒是真的，沈墨墨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所以脑子一团浆糊。
段若溪闻言点点头，她这才迈开步子经过沈墨墨身旁。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起疑心，就算有也无可奈何，她沈墨墨就是很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嘛。
段若溪站在门口等沈墨墨过来，沈墨墨再次闭眼深吸口气，希望自己能好好掩饰住动摇的心情，她慢吞吞挪着步子，也不敢抬头去看段若溪。
跨进家门的时候她心想实在办不到就逃走吧！今天就先熬过去，别看段若溪就好了，也别和她离得太近！做完饭就走，随便找个借口……
这些想法一出现就很难驱散，她忍不住小声说：“段、段若溪……我不是——不是在学姐那里打工吗？”
段若溪“嗯”了一声，她靠在门边，好像抱起了双臂，沈墨墨没法确认，她只敢用余光看。
“然后，那个，我觉得——我觉得我没办法兼顾这边和那边的工作，毕竟也快期末了，我怕——”
沈墨墨说到一半，她觉得段若溪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段若溪久不说话，沈墨墨就怯怯抬眼去看她，发现她正注视着自己。
盯得也太认真，沈墨墨莫名心虚，移开了视线。
“所以，你要选苏昕？”
段若溪开口说，沈墨墨愣了下。其实她也没想好，因为她最近也没怎么去工作室，她不想再看见一些自己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我无所谓。”
段若溪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她又喝了口茶，慢慢舔掉残留在舌尖上的水珠。
“如果你是真的忙不过来，不来也没事。”
沈墨墨正要松一口气，她就听见段若溪接着说：
“只要不是为了躲我就好。”
沈墨墨傻了：“……啊？”
她突然间变得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为什么要躲你！！我才——我才不会这么做呢！”
沈墨墨，你真不擅长撒谎。
不过，我也很不擅长。
其实茶还很烫，段若溪装作若无其事，她感受着舌头发涩的痛感，觉得再这样掩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直接说：
“你想起来了那天喝醉以后发生的事，是不是？”
沈墨墨两只手都死死抓着背包带子，她站在那冷汗频出，大脑一片空白。
而段若溪还不停下，女神在低语，却把沈墨墨拉进深渊：“你知道了自己对我做过什么，是不是？”
沈墨墨不回答，她闭着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线，这反应看来是猜对了，段若溪又想喝茶——每每动摇的时候，总有细节会出卖她。
可是就这样僵持在门口也不是办法，发麻的舌头渐渐恢复知觉，段若溪轻咳一声正要说话，然而这一声咳嗽好像语音唤醒了自动宕机的沈墨墨，她恢复了理智——又或者没有？沈墨墨捂住脸颊声音奇怪地“嗷嗷、嗷！”了几声，肉眼可见她的脸和耳朵在变红，段若溪还能隐约听见她在嘟囔“什么，是真的，真的不是梦？是梦吧，怎么会是真的，真的是真的？”，真是出乎意料的反应。
也许也不算太出乎预料，沈墨墨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段若溪想伸出手拍拍沈墨墨肩头，打断她的死机，然而沈墨墨一感觉到她的触感就猛地弹开——就像是刚才在电梯里那样。沈墨墨踉踉跄跄后退到走廊里，她摆着手说：“不、不行！不对——呜，办不到！”
在说什么？这个沈墨墨到底在想什么？
段若溪的手停在半空中，沈墨墨继续摆手，十分抗拒的样子：“我、我要走了！段若溪——段若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再见！”
做了这样的事，还能再见吗？
直接跑进楼梯间里的沈墨墨不由得这么想。不管是谁看了恐怕都会觉得自己非常不愿意再接触到段若溪，哪怕不是接触，单是靠近就让沈墨墨下意识后退一步——但她知道自己才不是讨厌起了段若溪，她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来到公寓楼外，呼吸到新鲜空气，再搭上公交车以后她才缓过来一点。
沈墨墨从没做过那种事。虽然现在网络发达，对于某方面的知识她也有一定基础。但是她并没有条件观摩，也没有条件亲身经历。她活到现在甚至没怎么想过自己竟然会——会做出梦里那样的事！
不对，不是梦，是现实啊。
还是不敢相信的沈墨墨慢慢走到公交车深处，她步履蹒跚，有人见她神色恍惚，于是就站起来给她让座。沈墨墨也确实很恍惚，所以虚虚说了句谢谢便坐下，以至于那人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
公交车摇摇晃晃启动，沈墨墨心想自己怎么会一直觉得那是个梦，她以前可从没做过那种梦啊。
对了，之所以认为那是个梦，是因为段若溪的表现很奇怪。
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可是段若溪却没有拒绝。她甚至还露出了那样的表情，甚至还抓住自己的手，让自己继续。
——可是，继续？继续什么啊。
沈墨墨在这方面真的只有最基本的知识，她心想段若溪看起来也不像是经验丰富的样子——倒也不一定，她只是看起来很清心寡欲，想尝试的话肯定会比自己有更多机会。
沈墨墨的反应确实因为缺觉变得迟钝，当她意识到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的时候，已经慢慢褪下的红晕再次浮现。
呆瓜！ 别想了，越想你会越难以面对段若溪的！
可沈墨墨还是忍不住想：段若溪，你为什么没有拒绝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呢？甚至仍然愿意让我继续过来给你做饭，甚至还会等着我。
段若溪，难不成你根本不在乎我对你做的那些事？
沈墨墨不喜欢这个答案。如果这都不会在乎，那沈墨墨在段若溪面前和一个透明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正纠结的时候手机振动起来，沈墨墨低头一看来电显示差点把手机扔出车窗外——是段若溪！
好吧，呼……放松，放松，沈墨墨，你可以的，接个电话而已。
沈墨墨自我催眠道。落荒而逃确实不好，她决定接起，耳朵贴着屏幕，里头传来段若溪无奈的声音：“沈墨墨，你跑什么？”
问到我了，我也不知道。
沈墨墨又开始支支吾吾的，总不能说自己当时除了逃跑就没别的念头了吧？
段若溪似乎知道沈墨墨的心思，她轻轻笑了下说：“我还没怎样，倒是你，为什么要怕？”
怕？自己原来是在害怕吗？
沈墨墨迟迟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是啊，因为害怕，所以想要逃跑，合情合理！可是怕什么呢？沈墨墨想了一会，然后结结巴巴说：
“怕、怕你让我对你负责……？”
电话那头的段若溪更觉得好笑了：“为什么这么想？”
沈墨墨小声嘟囔： “你问我，我也不清楚……”
她揉了揉自己皱得很厉害的眉毛：“就是，感觉自己做了坏事。”
揉着揉着好像有点头绪，沈墨墨继续说：“……而且，目前还没有得到惩罚，所以良心有点不安？”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这点，只是这么想下去就会得到这个答案。要是段若溪拒绝了自己，或者扇了自己几巴掌，再也不搭理她了——沈墨墨都能接受，而且会觉得这样才对。
然而事实是段若溪什么也没做，甚至是好几天之后的现在。所以沈墨墨慌了，感觉就像是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段若溪似乎没预料到沈墨墨会这么说，公交车到达一站，上车的乘客多起来，有一点吵，沈墨墨往车窗那边挤了挤，想要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然而那头没了声儿，沈墨墨又看看手机屏幕——通着呢，只是段若溪没有讲话。
天啊，说点什么吧！段若溪，段若溪——你到底在想什么？
公交车再启动的时候段若溪终于又开口了，她缓缓说：
“你的意思是，你想有惩罚？”
沈墨墨愣住，她预感自己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哪怕段若溪看不见，她还是疯狂摇起头来说：“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又听见一声笑，段若溪轻轻问： “良心不会不安了？”
沈墨墨又开始点头如捣蒜： “会会会会会——”
段若溪便说： “好。”
又是一阵沉默，沈墨墨分外紧张，而段若溪在挂断前只留下了这么一句：
“那就今晚，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