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白路【完结】>第54章 恭喜

  白韶踏进食堂,一眼捕捉到朝他挥手的路初阳,和路初阳身边的公孙旌,他走过去,落座路初阳对面。

  “我去打饭,你想吃米饭还是面条?”路初阳说。

  “想吃面了,我也去,老师吃什么?”白韶站起身。

  “馒头,番茄炒蛋和回锅肉,谢谢。”公孙旌说,“我就不去窗口了,在这占位置。”他何尝不知道学生的小心思,抱臂靠在椅背,笑吟吟地看着小年轻结伴离开的背影。

  “上午怎么样?”白韶问。

  “跟你老师上了一台手术,吓死我了。”路初阳后怕地拍拍胸口,“患者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脑内肿瘤压迫眼球,把眼珠往前顶,简直……”路初阳咽一口唾沫,嘴唇泛白,他抖抖肩膀,“你老师主刀把失明坏死的眼球摘除,嘶——我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

  “听起来患者十分痛苦。”白韶说。

  “是啊,年纪这么小,却患上癌症。”路初阳唏嘘,“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她妈妈说,得病后她从不敢看镜子,包括病房洗手间的镜子,都蒙上。”

  “世事无常。”白韶说,“我病房里,蒋妈妈走了。”

  “今天上午?”路初阳惊讶地问。

  “是的,小李拍下了全程。”白韶说,“她走得安详,没有遗憾。”

  “是好事。”路初阳说,他顺着人潮排队到窗口前,“要两份,一份是番茄炒蛋和回锅肉,加两个馒头。另一份要辣子鸡和麻婆豆腐,一份米饭,谢谢。”

  白韶仰头看窗口上方的菜单,他说:“一份担担面。”

  “还有个事。”路初阳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说,“姓夏的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

  白韶一愣,说:“哦对,她是该生了。”

  “七斤的男孩,夫妻俩没看一眼。”路初阳说,“真是奇怪。”

  “夏肖钺一直在病房里照顾他父亲。”白韶纳闷,“他怎么不去陪产。”

  “他签个字就走了。”路初阳感叹,“搞了一圈,真不知道图什么。”

  两人走回公孙旌所坐的位置,路初阳将餐盘中的盘子分给公孙旌,公孙旌笑呵呵地说:“小路掏的钱啊,我等会儿转给你。”

  “主任客气。”路初阳说,“我花钱等于白韶花钱,我的钱都是他给的。”

  “嗯?这是什么说法?”公孙旌好奇。

  “他说笑的。”白韶说,“之前他和父母吵架,把卡放我这保管。”

  “我花钱太大手大脚,小白医生帮我节流。”路初阳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菜。

  “你小子。”公孙旌笑骂,路初阳表衷心的意图昭然若揭,江湖摸爬滚打半辈子的主任医师还真没见过这样诚恳低调的富家少爷。

  “老师,路导的父母想邀请您吃顿饭。”白韶说,“可以吗?”

  “作为你的家长是吧,可以啊。”公孙旌说,“这一周我都有空。”

  “那就周三的晚饭吧。”路初阳说,“我和小白大夫准备一下。”

  “你俩有啥好准备的。”公孙旌说,“礼物不用你俩出,我回去跟我家领导合计一下,到时候带过去。”

  “我俩要订酒店和点菜啊。”路初阳说,“主任你和你家领导有什么忌口吗?”

  “清淡一点,别太辣就行。”公孙旌说,“领导不爱吃姜,没事,她自己挑着吃。”

  “好的。”路初阳说,“我介绍一下我爸妈的情况,我妈退休前是检察官,我爸是东升的前董事长,没了。”

  “我比较好奇一个事。”公孙旌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趣地问,“你爸怎么追到检察官的?”

  “……您可以在饭桌上问我爸。”路初阳说,“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他非常乐意跟大家分享。”

  白韶十分羡慕和谐健康的家庭关系,他一边吃面一边支棱耳朵听两人聊天。路初阳目光扫过白韶,下意识停止讲述自家父母的相处细节,打个哈哈转移话题:“吃饭吃饭,饿死了。”

  “小白什么时候来我家玩,包子想你了。”公孙旌说,“连着几天遛狗,小东西总想往你那走。”

  “周五我去接它。”白韶说,“放我家养两天,你们也好休息。”

  “行。”公孙旌笑眯眯地点头。

  午饭过后,白韶要回办公室休息,路初阳像个跟屁虫追在白韶身后,一路追到办公室门口。

  “干什么?”白韶扶住门口把手,警惕地看向路初阳,“你一般不是不午休吗?”

  “我也想试试午休。”路初阳双手背后,宛如小学生,唯唯诺诺地说,“我睡不着也不会打扰你的。”

  “睡不着就去工作。”白韶牢牢地挡在办公室门口,死活不让路初阳进去,“我有别的事要忙。”

  “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路初阳塌下肩膀,隐形的耳朵和尾巴一同耷拉下来,“你有秘密。”

  “对。”白韶点头,“在给你准备生日礼物,不准提前看。”

  路初阳眼神仿若车头大灯突然亮起,他后退两步,百爪挠心却强装镇定地说:“好吧,我上楼工作了。”他慢腾腾地转身,龟速挪动脚步,直到手腕被医生拽住,他喜滋滋地回头:“怎么啦?”

  白韶仔细观察路初阳的脸色,抿唇,克制地吻在恋人唇角,说:“下班见。”

  “哎。”路初阳眉开眼笑,小步快跑上楼。

  白韶踏进办公室,关上门,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针线包,五颜六色的毛线团、一支钩针和一张说明卡片。说明卡片上画着的成品是一束共五朵的针织向日葵,以白韶的聪慧和动手能力,大抵不成问题。他右手灵活地缠绕明黄色的毛线,左手操纵钩针将花托和花蕊勾在一起,表情认真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公孙旌实在想把路初阳赶出办公室,这小子一下午不是在傻笑就是在抠手机,惹眼又令人烦躁。

  “路初阳,咱俩打个赌。”公孙旌说,“一百块,赌你两小时内不说‘嘿嘿嘿’。”

  “不赌,嘿嘿嘿。”路初阳笑容灿烂得过分。

  “那你能不能出去,别在我面前晃悠。”公孙旌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你去三楼找老乔看看脑子。”

  “主任,您知道小白大夫的生日是哪天吗?”路初阳问。

  “不知道,现在你比我知道的多。”公孙旌有些郁闷。

  “这样啊……”路初阳想了想,说,“我晚上问问他。”

  借用午休时间,白韶磕磕绊绊地勾出了一朵向日葵,他满意地舒一口气,将材料放进抽屉锁起来,伸个懒腰。

  下午例行查房,他心情极好,亲切问候每一位患者和患者家属,甚至走到夏垒床头,向夏肖钺道贺:“听说你喜得贵子,恭喜。”

  夏肖钺兴致不高地说:“谢谢。”

  夏垒艰难地转动脖颈,望向夏肖钺,说:“看看,孙子。”

  “太小了,看不了。”夏肖钺漫不经心地拒绝父亲的请求,“等康瑶出月子,我去和她办离婚。”

  白韶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脑子告诉他该走了,腿却纹丝不动。他时常思考孩子的意义,在他的生身父母和夏肖钺的家庭中,孩子是姓氏的延续,抑或养老的工具,总归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可悲又可笑。

  白韶喜欢路初阳,有一个核心且本质的原因,是路初阳拥有健康的人际关系,通过路初阳,他窥见一束穿越乌云的光。

  即便光芒只照耀他一瞬,也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存在充满爱意的家庭,指引他摆脱泥沼,向上生长,变得坚强自信、乐观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