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和路初阳踏出地铁站,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马路对面是小区大门,白韶瞧见不远处等待的白秀兰,说:“我姐来了。”
“看她兴奋的样子,估计从你提出分家的想法,就没睡着觉。”路初阳说。
“多谢你的灵感。”白韶说,“要不是你,我永远想不到这么有效的办法。”
“别别别,听着跟骂我似的。”路初阳看着红灯倒计时,单手叉腰,说,“解开心结的唯一办法是解决问题,这办法虽然缺德,但面对无德之人,就该以直报怨。”
“我该多向你学习。”白韶深以为然,“如果我有你的聪明和果决,不会让自己陷入绝望的境地。”
“没事,你有我呢。”路初阳没忍住亲了一口严肃认真的医生,“谁欺负你,我就把他脑袋拧掉。”
“喂喂喂,大庭广众之下,干嘛呢。”白秀兰指着卿卿我我过马路的两人,“当我不存在啊。”
白韶走到白秀兰身边,牵起姐姐的手,问:“二姐吃晚饭了吗?”
“没呢。”白秀兰说,“你想吃什么?”
“烤鸭吧,懒得收拾厨房了。”路初阳提议。
白韶和白秀兰没意见,路过小区门口的烤鸭店买了一整只烤鸭。三人行,白韶走在中间,左手是路初阳,右手是白秀兰,他抿唇,情不自禁地微笑,像是从未受过伤的模样。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照得细长,岁月晃晃悠悠地流淌,在白韶心底留下蜜色的痕迹。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对小竹影响最大。”白秀兰说,“她性格沉闷,打小逆来顺受,心中必然积攒了许多怨怼。”她叹气,“我真怕她出事。”
“她还有囡囡。”白韶安抚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推门进家,换上拖鞋,走进厨房找三个盘子放烤鸭、薄饼和酱料,多切一些葱丝和黄瓜条备用。
白秀兰坐在餐桌旁,拿出手机拨打白秀梅的视频电话,接电话的是个白胖的小男孩。
“呦,是简祥啊。”白秀兰说,“这么大了,记得我是谁吗?”
“二姨,您好。”何简祥打招呼,“我妈妈在书房算账,一会儿过来。”
“记得这是谁吗?”白秀兰拿起手机面向厨房里的白韶。
“小舅。”何简祥说。
“晚上好。”白韶朝手机里的小男孩挥挥手,“你上高中了吧。”
“是的,高一。”何简祥话不多,姿态落落大方,一看就是条件不错的家庭养出来的小孩。
寒暄了一会儿,忙完生意的白秀梅从儿子手里抽走手机,说:“秀兰沉不住气,天天跟我念叨这事。”
“你不激动似的。”白秀兰说,她把镜头转向白韶,“白的的,说话。”
“额。”白韶正在卷烤鸭,他将卷好的烤鸭递给路初阳,说,“我老师和路导要跟我回赣州。”
“你确定回家是分家,不是打人?”白秀兰问。
“我们是守法公民。”路初阳一本正经地说,“怎么能打人呢。”他啃一口烤鸭卷,将里面的葱丝咬得咯吱咯吱响。
“他们只是旅游。”白韶替男友和老师找补,“不会和咱们回家。”
白秀梅点头:“你决定就好,有我在,那人不敢动你。”她撸起袖子,大有干仗的架势。
“我也要回老家。”何简祥说,“我从没回去过嘞。”
“你添什么乱。”白秀梅拍拍儿子的后背。
“回呗,简祥多高?”白秀兰问。
“一米八二。”白秀梅说,“又高又壮,像堵白墙。”
何简祥撇撇嘴,不敢反抗老妈的人身攻击,委屈巴巴的样子惹得白韶笑起来,他想起路初阳装可怜的表情,跟这白胖大外甥一模一样。
“一块儿带回去嘛,他应该也没见过小竹家闺女。”白秀兰说,“你小表妹性格可好了。”
“要妹妹。”何简祥不住地念叨,“妈妈妈妈,我要看妹妹。”
“你高一了,不是一年级。”白秀梅弹儿子一个脑瓜崩,“不准撒娇。”
白韶凑近路初阳耳边,小声说:“你撒娇水平和我大外甥差不多。”
“谁说的,我演技更好。”路初阳辩解。
“是呢,你幼儿园水平。”白韶说。
“好吧好吧,你五一作业写完咱们就去。”白秀梅跟儿子讨价还价,“别最后一天赶作业。”
“哪能写得完啊。”何简祥嘟哝。
“带上简祥吧,我帮他看看作业。”白韶说,“高中的理科知识我还是记得一些的。”
“哎……行吧,咱们赣州见。”白秀梅说,“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个事,明天我和的的的老师去跟路导父母吃饭。”白秀兰说,“我代表你去,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白秀梅怔愣片刻,“路导的父母?”
“就,他俩,那个。”白秀兰支支吾吾。
白韶直接说:“路导是我男朋友。”话音刚落,路初阳捂住脸,无论听到多少次,他都通体舒爽,难以自控。
“啊……”白秀梅上次到北京,察觉到这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相处姿态,但没有多想,这次听到坦白有种“果然”的感慨,她说,“带些贵重的礼物去,别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今个儿跑了几个高档商场,早买好了。”白秀兰说,“放心吧,我都想着呢。”
白秀梅仍然不放心,她蹙起眉头,左思右想,说:“咱们一定不能给的的掉链子。”
“大姐,我爸妈好对付得很。”路初阳挤进镜头,笑眯眯地说,“的的大夫就是最好的礼物!”
“是啊大姐。”白秀兰说,“你操心简祥就行,我明天吃完饭和你汇报情况。”
“好吧。”白秀梅说,“那你们吃饭,老何把饭做好了,我也去吃饭。”
“好的,大姐拜拜。”白韶说,“简祥再见。”
“二姨小舅拜拜。”何简祥挥挥手,关掉视频通话。
白韶将一只完美的烤鸭卷放进路初阳手心,说:“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爸妈会是很好的人。”
“你的姐姐们也是顶好的人。”路初阳说。
“既然你这么说,顶顶好的二姐就不打扰小两口的二人世界了。”白秀兰拍拍肚子,站起身,“我回家打游戏。”
“我送你。”路初阳说,“车在楼下。”
“哪辆啊?”白秀兰问。
“灰色的沃尔沃,我爸的车。”路初阳说,他随手将空置的塑料外卖盒丢进垃圾桶,弯腰系上垃圾袋,掂起来去玄关处换鞋。
白韶叮嘱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白韶简单收拾一下餐桌,为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用抹布将食物残渣拢进垃圾桶。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确定的未来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他不必茫然失措,自有人领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这种被人真切地喜爱,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觉,白韶唇角扬起,围绕路初阳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舒适。
收拾完卫生,白韶拾起久未弹奏的吉他,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乐谱,一点点捡起多年的爱好。音乐最能表现情绪,欢快舒展的音律跳跃流淌,宛如悬浮的森林溪水环绕白韶,他轻轻地哼唱,唱着儿时的无忧无虑、青春的萌动小意、成年后的顿悟洒脱。
旋律从门板的缝隙挤出,钻进门口翻找钥匙的路初阳的耳朵,他不由得面露微笑,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换上拖鞋,走到白韶身边坐下,说:“这么高兴?”
“是的。”白韶点头,双眼明亮如晚星,“我好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