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樱桃, 两人间的相处更加黏糊,谢辞雪对陆鸣秋是又宠又爱,要星星还附送月亮, 有天晚上, 他们温存完,已经凌晨一点半,陆鸣秋觉得饿, 突然想吃馄饨, 谢辞雪大半夜爬起来,开车逛市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卖清汤馄饨的小店。

  买回去的时候, 陆鸣秋趴在床边,双目紧闭,呼吸平稳, 显然已经睡着了, 谢辞雪下意识放轻脚步, 心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他低头,凝望陆鸣秋安宁的睡颜, 最终还是不忍打搅,手里的馄饨有些冷了,谢辞雪也不想浪费, 于是坐到桌边,独自解决馄饨, 咽下第一口的时候, 他觉得庆幸——这碗馄饨太难吃, 还好陆鸣秋不用遭罪。

  翌日清晨。

  陆鸣秋缓缓醒来, 一眼看见桌上的餐盒,昨夜的话只是随口一提,但谢辞雪太纵容,居然真的跑出去给他买馄饨了……想到这里,陆鸣秋的脸开始变红,心里觉得抱歉,毕竟自己昨晚等睡着了,也就是说,对方完全是白跑一趟。

  “秋秋……”

  谢辞雪睁开眼,发现陆鸣秋正坐在床边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看一眼窗外,见天色灰蒙蒙的,太阳还没出来,便伸出胳膊,圈住陆鸣秋的细腰,把人要怀里带:“天刚擦亮呢,你不再睡会儿?”

  “昨晚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鸣秋顺势往床上倒,重新滚回被窝里。

  谢辞雪刚睡醒,嗓子有些嘶哑:“你都睡了,我肯定不愿吵醒你啊,而且馄饨不好吃,是你最讨厌的芹菜馅……一会儿我让婉姨给你包虾仁馄饨。”

  陆鸣秋趴在他身上,沉默几秒说:“不想吃虾了。”

  “那做荠菜的。”

  “不想吃馄饨了,”陆鸣秋感受到谢辞雪的溺爱,忍不住得寸进尺道,“我想吃汤圆,不要麻烦婉姨了,你做。”

  谢辞雪还是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有种莫名的温柔:“秋秋,我不会做汤圆,沈阿姨没教过我……”

  “那吃饺子,你们北方人不是都会包饺子吗?”

  “行,想吃什么馅?”饺子谢辞雪从小包到大,熟练得很。

  “牛肉香菇,猪肉玉米!”

  “没问题,”谢辞雪把陆鸣秋搂得更紧,他亲亲对方的眉心,用诱哄的语气说,“不聊了,再陪我睡半小时。”

  陆鸣秋本来不困,但是听见这话以后,倒真的有点儿想睡回笼觉了,他闭上眼睛,趴在男朋友的怀里,再次进入梦乡。

  九点多钟的时候,两人终于睡醒,他们吃完早餐,移步到客厅,正巧听见谢玉龙问:“妈,街口那家照相馆要停业了?”

  “嗯,”张淑宜点头,“我昨天去棋社碰见老板,她说自己年纪大了,儿子在上海成家立业,要接她过去住几年。”

  “……哦,她这把年纪,是该享清福了。”

  “和儿女住不一定享福,反正我肯定不想打扰你们,”张淑宜膝盖上放了本相册,她一边翻页一边说,“我年轻时的照片,全是在那里拍的……常言道物是人非,可依我看啊,如今这世间,分明是人非,物也非。”

  陆鸣秋坐到老太太身边,低头去看她手里的相册,左上角是张男女合照,画面上的女子留齐耳短发,脸部骨相和老太太一模一样,应该是她年轻的时候,而她旁边的男人生了一双亮晶晶的凤眼,想来是谢辞雪的外公。

  老太太摩挲相片,叹道:“我和你爸一起去过的故地,又少了一处。”

  “外婆,”陆鸣秋安慰她,“趁照相馆现在还没关门,再去拍张照吧,也算留个纪念。”

  “小陆说得对,妈,咱们一起去拍张全家福。”谢玉龙为了不让气氛过于沉闷,故意笑起来。

  张淑宜看她一眼:“你哥他们不在,能叫全家福?”

  “我哥不重要,倒是嫂子不在挺可惜的。”

  张淑宜笑着摇摇头,但是她没有反对照相的建议,于是下午的时候,谢玉龙让谢辞雪和陆鸣秋换上正装,陪老太太一起去照几张相。

  陆鸣秋出来采风,自然不会携带正装,但谢辞雪的行李箱里全是西装,而且他们的身高相差无几,谢辞雪那些的衣服,陆鸣秋都能穿。他换上白衬衫,挑了件波尔多红西装外套,红酒一样的颜色有些暗沉,但是他天生长得白,穿这样的颜色,反倒让肤色更亮眼。

  “谢总,我不会打领带。”

  系领带这种事,其实可以看视频学,但谈恋爱以后,陆鸣秋越来越习惯于依赖男朋友,能让对方帮忙完成的事情,他很少会自己做。

  谢辞雪从衣帽间走出来,他穿一身条纹黑西装,版型和款式非常复古,如同上个世纪老电影里的衣服。

  他走到陆鸣秋面前,接过他手里的领带,帮他打了个标准的温莎结,动作间,谢辞雪的手指时不时划过陆鸣秋的胸膛,激起阵阵绵密的痒意。

  “谢总,你故意的?”陆鸣秋抓住谢辞雪的手腕,“系领带就好好的系,别乱摸。”

  谢辞雪上前半步,紧紧贴着陆鸣秋的身躯,他伸手搂住对方的腰,说:“我帮你系领带,总该给点好处吧?”

  这样近的距离,陆鸣秋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吐息,他的脸渐渐熏红,声音也变软:“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嘛呀……”

  谢辞雪的视线逐渐移到对方的唇上,水润饱满,好似一朵艳丽的花,他贴了过去,却没落下吻,只是堪堪凑近对方。

  阳光照进来,房间里的光线明亮,他们两人的影子依偎在一处,平白制造了旖旎气氛。

  谢辞雪伸出手,抚摸陆鸣秋的脸庞,男人的手指很凉,像没有温度的蛇,冻得陆鸣秋下意识后退,但他的腰被钳住。

  退无可退。

  “你猜我想干嘛?”

  陆鸣秋用右手捂住嘴,支支吾吾道:“不给亲!”

  谢辞雪发出闷笑,简直要被男朋友可爱疯了,他凑过去,亲吻对方的手背,不光亲,他还伸出舌尖舔舐。

  陆鸣秋瞪大眼睛,下意识甩开手,于是他的下半张脸暴露在空气里,谢辞雪逮着机会,用力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来得凶。

  缠绵入骨,如同夏季一发不可收拾的暴雨。

  陆鸣秋晕晕乎乎,下意识去搂谢辞雪的脖子,他闻到浅淡的香水味,温和甜蜜。

  是茉莉花的味道。苡 橋

  ***

  下午三点钟,照相馆里生意冷清,没什么客人,老板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眼镜看手机,门头的铃铛突然作响,代表有客人到访,她抬起头,往门口的方向一望,发现是熟人。

  “老板,我想照张全家福。”张淑宜穿一身黑裙,丝绒面料,裙摆和领口绣云纹,她虽然已经年老,但岁月善待,依旧给她留下优雅从容的气质。

  老板笑道:“全家福?你儿子和女儿回来啦?”

  张淑宜说:“女儿和两个外孙来了,儿子还在首都,所以也不能算是拍全家福,应该说成家庭合影,是我口误。”

  “哦,”老板点点头,忽然察觉到不对,她看向旁边并肩而立的两个年轻人,问,“你不是只有一个外孙吗?”

  “这是我外孙的爱人,自然也是我外孙。”

  张淑宜走到拍照的地方,在椅子上落座,谢玉龙在她旁边坐得端正,而陆鸣秋和谢辞雪则一起站在她们两人的身后。拍照的过程相当轻松,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合照拍完以后,张淑宜忽然开口:“小陆,你和阿辞一起拍一张吧。”

  “拍合照?”陆鸣秋反问。

  “当然啦!”谢玉龙伸手一指身旁的座椅,笑道,“小陆,快过来坐下。”

  陆鸣秋依言照办,但落座的时候,他的心底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己和谢辞雪今天穿得这般正式,好像来拍结婚照。

  他抿紧唇,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谢辞雪长身玉立,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则手轻轻搭在陆鸣秋的肩膀上,姿势潇洒,神态自若。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辞雪微微垂首:“怎么了?”

  陆鸣秋摇摇头,没把自己心里关于结婚照的想法说出来,正巧老板弄好灯光,让他们两人看镜头,他正襟危坐,冲镜头露出浅淡的笑容。

  快门咔擦一声响,两人的容颜永恒定格。

  冲洗照片需要几小时,老板说她会加快速度,黄昏前就能看到成片,张淑宜和谢玉龙没有在照相馆久待,起身回家了,陆鸣秋觉得横竖没事情做,不如在店里等相片冲洗好,谢辞雪自然要陪着他。

  等待的时间漫长,陆鸣秋在店里闲逛,他走到照相馆的展示墙上,发现墙面上挂满了各色各样的人像照,时间跨度大,有几十年前的,也有今年刚拍的,他抬起脑袋,浏览那一张张来自过去的老照片。

  目光扫过右下角时,他忽然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陆鸣秋不由得停下视线,来回观察,他越看越觉得眼熟,于是开口问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辞雪,这是不是你?”

  谢辞雪起身,来到照片展示墙前,看向他指的照片,那是一张合照,画面里站着的男人大约四十来岁,样貌和气质与谢玉明神似,他的面前是一位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男孩穿小西装,面无表情,摆张冷脸,他的眼睛略微上翘,是标准的丹凤眼。

  “是我,”谢辞雪点头,用有些怀念的声音说,“旁边与我合照的人是外公。”

  “你们以前常来苏州?”陆鸣秋好奇问。

  “这里是外婆老家,他们每年都要回来住一段时间,我小时候过暑假,其实是在苏州过。”

  “哦,明白,我童年的时候也经常回乡下老家,爷爷还会教我怎么在河里摸鱼捉虾子。”

  谢辞雪起了探究心:“秋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

  陆鸣秋一愣:“这个得问我妈要照片,你想看吗?”

  “嗯。”谢辞雪想,小时候的陆鸣秋一定很可爱。

  陆鸣秋并不这么认为:“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谢辞雪已经点开微信,去找沈阿姨要照片了,对方大概是在手机里存了陆鸣秋小时候的照片,没过几分钟就发来四五张,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面对镜头露出甜笑,皮肤白嫩光滑,跟糯米团子似的。

  看得人想咬一口。

  “你看什么呢?”陆鸣秋见他眉眼带笑,盯着手机看个不停,也凑过去瞧,结果,他看到了小时候穿裙子的自己。

  陆鸣秋耳根发烫,当即抢过谢辞雪的手机,用含羞带臊的语气喊:“别看了!我妈怎么什么照片都发啊!”

  谢辞雪怕他真生气,赶紧开口哄:“秋秋,你小时候真的好可爱,我要是那时就认识你,肯定天天追着你跑。”

  “如果你小时候追着我跑,我肯定不愿意搭理你,”陆鸣秋轻哼一声,把手机还给谢辞雪,“以前的我可冷酷了。”

  “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追一直追,追到你理我的那天。”

  谢辞雪目光灼灼,说话的语气郑重其事,似是在说什么古老的誓言,陆鸣秋盯着他,心里的羞臊之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笑道:“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早相见,那样的话,你就可以一直追我了。”

  “下辈子的你准备什么时候答应我?”

  “这是下辈子的问题,我怎么知道?”陆鸣秋语气软,说话时娇得很。

  谢辞雪牵起他的手,摩挲他白皙的肌肤:“也对,这个问题该交给来生的我们回答。”

  即将日暮的时候,老板将照片冲洗出来,家庭合照和双人合照放在不同的信封里,陆鸣秋拿起他和谢辞雪的照片看,画面呈现的色调很复古,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站一坐,一高一矮,异常和谐,显得十分般配。

  “秋秋,照片背后有字。”谢辞雪注意到一团深色的墨迹,出声提醒。

  陆鸣秋翻过来一看,就见雪白的相片背后,印刷着一行工整的楷体字——

  百年琴瑟好,千载凤麟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