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我不想嫁的,但是李世叔说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了。”伽罗垂头丧气地走出鸿宾馆,站在候在门外的马车前,愁眉苦脸。

  陶恒掀开车帘迎她上车,也不应她。

  伽罗怏怏地靠着车壁,碎碎念着。“李世叔三言两语地就把我打发了。杨坚这办法也不管用啊。”

  “那你就认命吧。听说阿爹还打算要我们三个女儿一同纳采礼。”陶恒还故意逗她,神色淡淡倚在车内望着她。

  伽罗啊了一声,泪眼婆娑,“三姐~我不想嫁。。。”笑脸纠结在一起,可怜兮兮的。

  “好了好了,逗你的。不过阿爹的确是想要一起纳采礼的。”陶恒着实不明白,独孤信这么急切地想要把她们嫁出去是为了什么呢。

  “那我岂不还是要嫁给李表哥吗?”伽罗又要落下泪来。

  陶恒替她擦了擦眼泪,“纳了采礼而已,到时候嫁不嫁得去当然还得看我们小伽罗的心意啦。”陶恒宽慰她。

  伽罗凑到陶恒身旁,窝在她怀里不说话。

  近几日,般若的婚期将至,独孤府里时常见不到她人影,说是在宁都王府安排大婚当日的事宜。

  没了般若的管束,伽罗也整日疯跑,不是在济慈院待着,就是去林中打猎。目的却都只有一个,就是避见已和自己定亲的李澄表哥。所幸,李澄也曾放心思在伽罗身上。倒每每对陶恒格外上心。

  而曼陀没了般若压制,自然也是春风得意。只是走在府中园内,就看见陇西郡公府的人送东西上门,却只往阿恒那边送去。

  怎么,讨好小姨子就只讨好亲生的吗。曼陀自小就因庶出的身份被人瞧不起,所以事事都要争上游。可无奈自己之前有个厉害的长姐压自己一头,往下又有个最年幼的嫡出小妹讨人欢心。

  她虽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可碍不住自己的身份。姣好的容颜一想到此,脸色大变,心中气结。脚步微快,抢在那些人前头,示意秋词问话。

  “站住。”秋词立在曼陀身边,问道。“你们送的这是什么。”

  陇西郡公的人奉了自家世子的命来了好几趟,可东西却一次都不曾送进去。本想着这些物什肯定又会被扔出来,但看到是独孤府的二女公子上前叫人问话,心里不由一喜,忙应。

  “回女公子话,这是世子寻来的棋谱想赠予三女公子的。”他小心回话。“只是这东西,三女公子似乎瞧不上眼。”

  曼陀向秋词使了个眼色,秋词得了意,伸手欲要打开来看。那下人却急急护住,可不敢。“二女公子恕罪恕罪,这是我家世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呈给三女公子的,可千万不敢。”

  “怎么。这既然是送给我妹妹的东西,那便是我妹妹的了。我是阿恒的姐姐,连妹妹的东西都不能看了吗。”曼陀一下子被戳中痛处,脸色难看,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打开,拿起棋谱端详。

  倒是个好物件。曼陀却更是气恼。阿恒懂什么下棋,还不是粗浅棋艺。谁人不知她独孤曼陀色艺双绝,这按理本该就是送给她的东西,怎么就要拿去给阿恒了?

  她冷着脸,“这棋谱就由我带去给阿恒吧。”曼陀狠狠攥着棋谱,指甲印则深深地嵌在古籍上。“你回去告诉你家世子,他要娶的是我的小妹伽罗,不要献错殷勤了。何况,独孤府三女公子早已被圣上赐婚于太师了。这样私相授受,你家世子存的什么心思。”

  这番控诉,那奴仆哪敢承受,吓得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讨饶。曼陀只挥袖快步离去。

  “姑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秋词看着被曼陀一怒之下扔进池塘的棋谱,有些为难。

  曼陀怒气还未消,“哼。孤独般若可以嫁给宁都王,成为宁都王妃。独孤恒更是厉害,就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师夫人。独孤伽罗也可以嫁给陇西郡公世子。谁不知道陇西郡公府家财万贯啊。我呢,你家姑娘我却要嫁给谁!”

  “姑娘,您可千万慎言呐。”秋词惊得四处张望,心中不安。

  她气得口不择言,哪管得这许多。目光恨恨停在那浮在水面上慢慢浸湿的棋谱,眼神一紧,一抹冷笑划过嘴角。

  三日后,独孤信破天荒竟请了宇文护入府。二人在书房足足待了四个时辰,不让旁人打扰。

  般若得了消息也赶紧候在房外。倒不是怕宇文护会加害阿爹,只是怕他们二人若一言不合又水火不容,那她的计划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而曼陀竟也难得悄悄躲在一边,查看情形。虽然她知道那些流言蜚语不会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但若能在他们彼此指尖留下个疙瘩,那就是她成功的第一步。

  春诗默默上前,“姑娘,最近世家之间传出的一些流言有些异样。”她靠近般若耳畔,将自己所知悉数道出。

  只见般若柳眉紧蹙,眉目间露出一股杀气。

  又过了半个时辰,宇文护和独孤信才从书房双双走出。二人这番详谈,似乎少了彼此敌意,但也还不亲近。

  “岳父大人,小婿可否去看望恒儿。”分明是询问的语气硬是被宇文护说得如此理所应当。独孤信绷着脸,懒得理睬他,拂袖便去。

  宇文护倒是轻车熟路,拣了一条最近的路大步而去。

  而般若只得紧紧跟着阿爹,想知道他和宇文护究竟谈了些什么。尽管眼下还有件事十分要紧。但方才看宇文护轻松的神色,她才微微放宽心。

  曼陀小心翼翼地跟上宇文护,心中自有盘算。忽然宇文护顿下脚步,吓得她收回脚,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声响。

  宇文护悠悠弯起嘴角,一声轻哼随风而散。

  待到了陶恒的闺房,他也并不顾忌,推门就进。杪夏赶紧退出,也不敢在外侍候,走过转角就不见了人影。

  这行径,更是给了曼陀绝佳的机会。她蹑手蹑脚地凑近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声响,十分好奇。

  “你这是干什么。”陶恒拍下他作乱的坏手,狐狸眼瞪着他,语气一本正经。

  宇文护坐在榻上,支着脑袋轻轻笑。却也故意抬高声线,掺杂着一丝怒气。“我在质问你。”

  “质问我什么?你既然已认定我与他人有染,又为何来问我。”陶恒冲他努努嘴,又朝着屋外大声吼道。

  他憋着笑,但还是故作震怒。“他为何要送你东西。”

  在不明所以的曼陀听来,只当是宇文护信了传闻,前来兴师问罪。满意的笑容慢慢染上她的脸颊。

  宇文护,呵,也不过是一个坠进爱情里的傻子而已。这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按耐不住了,倒是她高看他了。

  看来拿下他是不费吹灰之力了。

  太师夫人嘛,能不能做皇后还不是宇文护的一句话吗。独孤曼陀满足地呼出一口浊气,哼,独孤般若,独孤恒,独孤伽罗。到底还是自己赢了。

  她可不想再听下去,得赶紧回房好好梳妆打扮。等宇文护落寞回去时,她无意间的偶遇一定会让他眼前一亮。

  第一眼至关重要。

  屋外没了动静,宇文护便伸手揽过陶恒的肩膀,让她倚着自己。“她走了。”

  “她还想做什么。”陶恒虽然猜得到,却不想说。头轻轻靠在宇文护的肩上,吵得有些累。

  宇文护不以为意。“还能干什么。她倒是眼光高,妄想勾/引我。”眼神一凌,“勾/引倒我不算什么,但她不该胡说八道。”三天来,他总能听到哥舒传来的所谓的她的蜚短流长。而那个李澄,真是自己太给他面子了吗。竟敢堂而皇之地撩他的女人,嫌命太长了吗。

  陶恒白他一眼,这人真是恬不要脸。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你这姐姐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不用我出手,你阿姐自然也会收拾她的。”宇文护一点儿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为什么还要我配合你演这场戏。”小娇妻难得撒娇,他可不能不应。

  陶恒却窝在他怀里,“我就是想看看她还要做什么。府里太无聊了,有人陪我玩也好嘛。”她近来闲得发慌,若再不找些事儿做,她总要想起那些什么大道,狐族重任什么的,有些害怕。陶恒将脑袋埋进宇文护胸前,鸵鸟心态。

  “无聊?”宇文护闻着她身上沁人的馨香,眼睛危险地一紧,幽幽道:“等你嫁过来了,就不会觉着无聊了。”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干净的眉眼又叫他忍不住一吻。陶恒还以为太师府有什么更有意思的事呢,好奇追问他。“是什么呀。”

  就见宇文护凑近她耳畔,薄唇轻启,就看陶恒乍红了脸,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只把他往屋外赶。

  独孤曼陀来回在园子里踱步了三四圈,就不见宇文护的身影,心里有些急躁。但一转身她眼尖便瞧见宇文护满面怒容地从阿恒住处走来。她趁势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款款朝他走去。

  朝他行礼,看他漫不经心地抬手示意,她亭亭而立,气质如兰,的确不负才女之名。

  “太师,阿恒若惹您生气,您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年纪小,哪里会懂得避嫌呢。”曼陀这字句里倒全是陶恒的不是了。

  果不其然,宇文护刹那变了脸色,阴云密布。深深地看了一眼独孤曼陀,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独孤曼陀被宇文护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怔了怔,原先的盘算竟全然无用。但她也不气馁,看宇文护这副模样,肯定是被阿恒气得不轻。她只要抓紧机会见缝插针,一定有用。

  十日后,独孤信三个女儿的纳采礼仪式都选在了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