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铁柱闻着香味就醒了过来。
铁柱步履蹒跚的走出房门，揉了揉自己那朦胧睡眼，看着守在火炉旁的老汉儿，说道：
“爷爷，你醒的好早。”
老汉儿回头看着那睡眼朦胧的铁柱，笑笑道：
“嗯，爷爷不困，想多陪你一会儿。”
老汉儿再为铁柱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汤，看着那坐在小椅子上，一口一口的抿着热汤的铁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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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以来，老汉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后悔，后悔自己为何前去东京闯荡，而忽视了最美好的东西。
老汉儿揉着阿良的小脑袋，问道：
“今天，爷爷教你和爹爹识字好不好？”
“好！！”
铁柱兴奋的拍着手，跌跌撞撞的跑进屋内喊醒了他那还在熟睡的爹。
“爹爹，起来识字了！”
在铁柱的喊闹声，阿良的抱怨声，老汉的笑声中。
第三天，开始了！
阿良并非不识字，只是要让他学习诗词歌赋，做些长篇大论，那可就太为难他了。
而老汉虽说也不擅此道，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给眼前这两个‘村夫’上一课，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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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
老汉儿时常拍打着阿良的脑袋，好似教书先生一般，假意训斥阿良。
每当此时，铁柱总是捂着嘴，笑嘻嘻的。
阿良尴尬的挠挠头，倒也是乐在其中。
阿良不知他爹为何要教自己和铁柱识字，不过倒也享受这种氛围。
这一天，很快乐，但也很快。
快乐，似乎总是很快。
躺在床上的铁柱精神亢奋，两眼发光的看着爷爷，说道：
“爷爷，你明天也要教我识字！”
“哈哈，铁柱聪明，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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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儿看着自己那孙子明亮的大眼，说道：
“不过铁柱，你要是想学，我就让你爹给你找个教书先生。”
那铁柱听闻此话，却是摇摇头，说道：
“我不要教书先生，我要爷爷，没有爷爷，我就不学了。”
老汉儿听闻此话，一愣。
随后笑了笑，扬扬眉头，说道：
“爷爷也不会更多了，不过爷爷还会武功哦？”
“只要跟爷爷在一起，学什么都好。”
一天转瞬即逝，阿良也渐渐明白了他爹的深意。
铁柱看着坐在院子里发呆的老汉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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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铁柱可不能和我一样，在大石头村里待一辈子。”
可老汉儿却是笑了笑，无奈的摇摇头说道：
“算了，还是让铁柱自己选择吧。”
铁柱喜欢的不是读书，亦非练武。
铁柱喜欢的，是踏踏实实，是安全感，是他爹，是他爷爷。
这没什么不好，可这却让老汉儿更加担忧，担忧自己该如何退场......
第四天。
老汉儿在院内武的虎虎生风，一点也不像是他该有的状态。
可这院子里，却是还有一个怪胎。
只见得铁柱只看一边老汉儿所使的拳法路数，不消片刻，便是能将其成功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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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若无骨，不似活人。
用老汉儿的话说，铁柱简直就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第五天。
今天是很平淡的一天，老汉儿带着铁柱走街串巷，丈量着大石头村的大小。
感受着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感受着生活的平平淡淡。
生活，平平淡淡才是真。
第六天。
亦是平平淡淡的一天。
不过这一天，似乎过得很快很快，快到，老汉儿觉着天刚亮，可天却是已经黑了。
老汉儿忽的对着铁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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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你还记得那位和你拉钩的大哥哥吗？”
铁柱用力的点点头，然后问道：
“大哥哥呢？他走了吗？”
看着铁柱那幼小的脸庞，老汉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道：
“爷爷要去帮那位大哥哥做些事，帮那位大哥哥找他的爹爹。”
铁柱愣了愣，神情逐渐呆滞，不再说话。
阿良也是靠在门框上，保持沉默。
“爷爷，明天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铁柱的眼中瞬间便是有了泪水，他带着哭腔说道：
“可是，可是你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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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良扭过头去，走进屋子，不愿再看这一幕。
看着落泪的铁柱，老汉儿也只能沉默不语。
他也知道他刚回来，他也不想走，只是，他不得不走了......
老汉儿拭去铁柱脸上的泪水，将铁柱搂在怀里，就那样搂着。
宛若当初离开阿良的那天一般，将铁柱搂着怀里，唱着自己不熟悉的摇篮曲......
铁柱终究还是哭累了，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今天夜里，老汉儿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到屋子外头。
老汉儿坐在桌前，点燃了一盏摇曳的油灯，拿过笔墨，写下：
“铁柱，爷爷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这几天了。”
“爷爷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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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柱你一定能像你爹一样......”
老汉儿忽的停笔，不忍再继续写下去。
一样如何？一样孤单？一样，无依无靠？
看着脸上带着泪痕的铁柱，老汉儿摇摇头，苦笑一声，将那信纸伸向了摇曳的灯火。
火光下，那寄托着老汉儿情感的信纸化作灰烬，就好似将老汉的情感也一同散落在屋内。
随后，老汉儿又是写了一封书信，不过这一封，却被他揣进了怀里。
做完这些，老汉儿便是坐在床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铁柱，脑中思绪万千。
自己离开阿良的那一天，阿良也是如铁柱这般大小。
不知道自己离开的那一天，阿良是不是也是这样。
或许，自己当初就不该与铁柱玩闹，就该做一个残酷的老爹，无情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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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铁柱就能跟着他爹阿良，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不过，铁柱，爷爷相信，相信你能走过去的。
就像，就像你爹那样......
直到天色渐亮，老汉儿看到一个紫衣人来到了自己身前之时，他便知道。
该是时候上路了。
老汉儿站起身来，正欲静悄悄的离去，身后却是传来了阿良的声音。
“爹？不去看一眼我娘再走？”
阿良靠在门槛上，双眼布满血丝。
老汉儿看了铁柱一宿，他也看了老汉儿一宿，似是要弥补当时老汉儿离开他的那个夜晚一般。
“不了，我没脸见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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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儿继续走着，一步也不敢停留。
他怕，怕他悔了，怕他想活下去。
“爹，告诉杨兄弟，我不恨他。”
老汉儿走出屋外，身后便是传来了阿良的话语。
阿良并没有跟过去，就那样倚靠着门框，看着他爹远去的背影。
老汉儿微微停顿，还是继续走了下去。
可就在老汉儿快要走出院落之时，身后忽的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
“爷爷，早点回来！”
老汉儿好似遭了雷击一般的愣在原地，久久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老汉儿想回头，想再看阿良一眼，就一眼。想再抱铁柱一遍，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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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敢，他怕他真的没了勇气走下去。
老汉儿深吸口气，步履坚定的迈过了那道门槛，消失在了那对父子的视线之中。
往后几年，总有一个身影坐在这道门槛上，怔怔的看着街角出神......
等一个，不可能等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