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响尾蛇镇|Rattlesnake>第十三章 (下)

他们骑着车,离主屋越来越远,翻过山丘,然后经过一片浅水滩。路上经过某处时,吉米爬下车,打开一扇门,车驶过后再关上。车子沿着地势忽起忽落,牛群在远处好奇地张望着。在一片高高的草坡顶上,一棵巨树伸展着歪歪曲曲的枝杈,像个苍老的哨兵。夏恩开车把他们带到坡顶,停在巨树那嫩绿的树冠之外。他们翻身下车,把安全帽挂在车把上。夏恩甩了甩头发。他在树下缓缓前行,终于来到树干边。他缓缓地抚摸着,像个盲人在感知它的形状。

吉米跟着他穿过草地。鸟儿在高高的枝头扑棱棱地飞来飞去。树皮看上去很粗糙,像鳄鱼皮。

“真美。”吉米走到夏恩身边说。

“这是山谷橡树。我以前知道它的学名,但我忘了。我爸觉得这棵树活了有五百年了。”

“哇。”这回轮到吉米伸手去抚摸树干了。“这么说,莎士比亚在写剧本的时候,这树就已经喂了好几十年松鼠了。我懂你为什么最喜欢这儿了。”

“这儿不是。我是说,我挺喜欢这儿,不过我更喜欢那底下。”他指向另一侧的山脚,那里山势陡峭,灌木丛生,另一座山丘紧挨着拔地而起,两座山的相接处被树荫遮蔽,看不分明。

“你愿意跟我一起下去吗?”夏恩问。他咬紧牙关。“我可能需要有人扶我一把。”

吉米不明白为什么要费那么多力气克服这样难走的地形,也不懂夏恩为什么非要拉上他。有特殊意义的地方,不是应该带他真正在意的人去吗?而吉米只是他刚认识没几天的流浪汉罢了。夏恩有那么多亲戚,无论哪个肯定都很乐意帮他一把。

但吉米看得出来,这对夏恩来说很重要。所以他直视着夏恩的眼睛说:“当然。”

山势很陡,不好找地方下脚。在某些尤其难走的地方,吉米不得不搂着夏恩的腰,夏恩则搂着他的肩。下山的过程中,夏恩一声没吭,但他的呼吸变得暗哑。他紧紧抿着嘴,但仍不时有低低的呻吟从他唇间溢出。最底下的四英尺特别陡,吉米不得已跳了下去,然后几乎是把夏恩托了下来,让他站在他身边。夏恩背靠着那一小方峭壁,深深地垂着头。吉米没问他“感觉如何”,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只过了一两分钟,夏恩就恢复过来,站直身子,四下张望着。“很美,对吧?”

是很美。山间蜿蜒的小溪和周遭的岩石,让这里看起来就像是微缩版的科罗拉多大峡谷。他们在一小片空地上坐下,被茂密的草木环绕,枝叶间洒下的阳光映出斑驳舞动的图案。

“来看这个。”夏恩说着,带吉米沿着小溪边缘走了几码,来到小山谷中较为宽敞的一处,然后指向几块巨大的花岗岩。凑近些看,吉米发现那些石头上有些深深的圆形凹痕,而且十分规整,绝不是天然形成的。“印第安人的碾磨石。有一回我问过我的一个老师,她说印第安人会把橡子儿泡在水里,好去掉……妈的,我忘了那个词儿了。那玩意儿不好吃。反正他们会把橡子儿泡了,然后杵成粉。”他轻哼了一声,在其中一块石头上坐下,一根指头抚摸着其中一个凹槽的边缘。

吉米本以为响尾蛇镇的过去就够厚重了尤其是墓地和旅社但与这块土地的历史相比,不过恍如昨日。在这里,故事是真的被“镌刻”在石头上,生长在山顶上。他想,生活在一个处处皆有回忆的地方会是什么感觉?

“我喜欢这地方。”吉米在夏恩身边坐下,说道。“很僻静,挺特别的。”

夏恩拧过身子面向他,咧嘴笑着。“太对了!下到这儿来,就感觉没人能……能打扰你。你有过这样的地方吗?小时候?”

吉米摇头。“我印象中没有。我们住的不是小窝棚就是破公寓。我有时候能找个地方藏起来,不过我哥哥们总能找着我。”

夏恩温和地说:“我还以为你没有兄弟姐妹。”

妈的。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容易露马脚记不得前头是怎么编的。“没有。”吉米说。“早就没有了。”

夏恩看起来有点儿难过,但并不生气。他的身子倾向另一侧,又开始抚摸那些凹痕的边缘。“我爸妈结婚的时候我八岁。我兴奋得要命,一下就喜欢上他了,还有波奇、泰、安妮我有哥哥姐姐了,可把我高兴懵了。而且泰只比我大八个月,我们在学校就认识,多棒啊。再说,能搬进牧场,将来有一天变成真正的牛仔,哪个孩子不乐疯?不过,有时候还是有点儿让人吃不消,我觉得。这么一大群人。你懂的。”他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主屋和家庭聚会的方向。

“嗯,我懂。”

“然后没过多久又有了夏莉,这是好事儿。但刚开始的时候,不用说,她把妈给霸占了。我因为这事儿闹情绪,所以老挨训。不过有一天,我正自己难受的时候,发现了这地方。”他比划了一下这条山谷。“打那以后,每回我需要一个人呆会儿,或者是找地方躲开那一大家子,我就回到这儿来。不出家门就能离家出走,多好。”他看向吉米,目光仿佛洞悉一切。吉米不自在地动了动。

吉米没接话。他望着小溪,阳光在水面上嬉戏。他喜欢这里的空气,清新,带着绿意,还有点鼠尾草的香气;他还喜欢这淙淙的水声,树叶温柔的沙沙声,和鸟儿的啾鸣。

夏恩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靠在他肩上,把他吓了一跳但感觉不坏。吉米也把一只手搁在夏恩大腿上,隔着柔软的牛仔裤。

吉米早就习惯了静默的时光;但在静默中有人陪伴,这还是头一回。他吃饱喝足,钱包里有点儿钞票,坐在一个优美地方,安全无虞,真是种享受令他惊讶的是,夏恩在场也完全没让他的愉悦打一点折扣。说真的,有一具温暖的身躯可倚靠,一扭头就有和善的笑脸相迎,实在是太美好了。

而夏恩倾过身来吻他的时候,一切更美妙了。

眨眼的工夫,他们就滚到了一块儿,像一对儿毛躁的少年。吉米的牛仔裤变得碍事极了。夏恩轻轻在他裆下抓了一把,他喘息起来。吉米突然觉得饿极了并非“再来点儿烤牛胸”的那种饿。可夏恩伸手解他的牛仔裤时,他躲开了。“咱们……这是在外头。”

夏恩笑了。“这儿可比旅社里私密多了。从来没人下到这儿来。以前我和杰西”他猛然住口,然后看向别处。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脸上又挂起了笑容。“不会有人来打扰咱们。”

夏莉说过,夏恩有时候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吉米真心希望他刚刚的话靠谱,因为他的意志力不足以拒绝夏恩的提议。但是,他也有个请求。“这回我想看着你,一丝不挂。”因为他跟其他人几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会,也因为他想更了解夏恩,即使只多一点点。他起身,开始脱衣服。

夏恩也站了起来,但他的手停在那件彭德尔顿衬衫的衣襟上,犹豫着。“我不怎么好看,瘦得全是骨头。”

吉米踢掉脚上的鞋以示鼓励。他边脱袜子边说:“我也没有内衣模特那种身材,而且,就算我年轻二十岁也不是当模特的料。”

“我身上有疤,特严重。”

吉米踩着光溜溜、凉丝丝的鹅卵石走上前去。“这句话你得听好了,夏恩不管你有多少疤,我对你的感觉都不会减少一丁点儿。”

夏恩眯起眼。“这是实话还是哄我的?”

天,吉米的心都揪起来了。夏恩对他编的那些故事抱着多少猜疑?他怎么会信任他呢?“实话。”

“我不想……不想让你可怜我。”

吉米的指尖轻轻拂过夏恩脸上的伤痕,然后他稍稍退开,扭着胯脱掉身上的牛仔裤和内裤,让自己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夏恩面前。他知道他没多少看头,但他已经勃起了,他觉得这是他属意夏恩的明证,无可辩驳。他挥了挥手,示意夏恩看他的下体。“这看着像是可怜你吗?”

“不像。可你还没看见那些疤。”

“那就让我看看。”

夏恩咬着嘴唇脱掉羊毛衬衫,放在其中一块用来碾磨的岩石上,接着又脱了T恤。果然,疤痕布满了他苍白的皮肤,仿佛纵横交错的路网。但他的胸口还点缀些许雀斑,在棕粉色的乳头之间,红色胸毛形成了一块三角洲。吉米满脑子只想触碰他,品尝他。

“还是没觉得你有啥可怜。”吉米声音暗哑。

夏恩不太自然地笑了一声,舒了口气。他解开皮带,这时才想起来他还穿着靴子。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刚弯下腰去,吉米就在他面前蹲下,拍开他的手。“让我来。”

“我操。”夏恩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

“你这个姿势也太勾人了。”

吉米低下头,掩饰忍不住扬起的嘴角。他扯掉夏恩的靴子和袜子,在那只瘦长的脚上搓了一把。在他记忆中,从不曾有过如此情欲涌动的场景赤裸裸地跪在一个衣装齐整的英俊男人脚下,树荫天空为盖,绵绵群山为墙。冲动之下,他吻了夏恩的脚背,夏恩响亮地倒抽一口冷气作为回报。

“我操,老天爷!”夏恩骂了一句,听上去与其说是亵渎神灵,到更像是心怀敬畏。

吉米不介意就这么继续下去,但他膝盖发疼。他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过来,伙计。”

夏恩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他让吉米解开他的牛仔裤,往下扯,然后为了保持平衡扶上了吉米的肩膀,踢着腿把裤子甩到一边儿去。他穿的是浅蓝的四角内裤,平平无奇,没有打扮自己的意思。他的两条腿都有长长的疤痕。吉米脱掉他的内裤,才看到那块最大的疤,就在左胯上,张牙舞爪地虬结着,凸起于皮肤表面。夏恩还没硬,他阴茎饱满,龟头露出,阴毛卷曲浓密,还有一对漂亮的睾丸,吉米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含进嘴里。

“看见没有?”夏恩挑衅地说。“够他妈糟心的吧?”

可吉米心里想的是另一回事。他听见一个小声音说:夏恩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想要没骨气、靠不住、一文不值的吉米多赛特呢?但他只说出了他最强烈的念头:“你他妈就是个奇迹,还壮得很。”

夏恩似乎感觉到吉米是发自肺腑,他眼神一闪。“你真不在乎这些疤。”

“我在乎,因为它们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为我觉得它们参与塑造了我认识的夏恩。但我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个看轻你,我还是一样想要你。”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掏心窝子的话。可话说回来,他以前也没对谁有过这么深刻的感觉。

没等他们抱在一起,夏恩的老二就挺了起来。吉米感觉那玩意儿越来越硬,顶着他自己那话儿。他摸索着夏恩的屁股无可置疑地完美,不论有没有那些疤。想到疤……吉米扯着夏恩微微低下头,好去亲吻他脸上的那些伤痕:额头上那条大的,被头发半掩着;左眼旁那道小的;鼻子上那道横的,正好经过他鼻梁上的凸起;还有下巴底下那个斜V字形的。

计划一付诸实施,他就不打算收手了。他的嘴唇碾过夏恩胸口和手臂上的疤痕,然后跪下去,吻上夏恩胯部那片令人心痛的虬结伤疤。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不是什么“知心爱人”,感觉来了就上嘴、开干;他不“做爱”。但今天他想要膜拜夏恩的身体,尤其是那些不完美的部分。或许是因为吉米自己也远非完美。

他本想接着亲吻夏恩腿上的长疤,但夏恩的老二正直挺挺地冲着他,一副猖狂相,顶端红得诱人。于是他半途改道,亲了上去,然后嘴唇紧贴着肉柱上偾张的血管,来回摩挲一次,两次,三次最后轻柔地含住了下方沉甸甸的囊袋。

夏恩使劲儿握住他的肩膀。“我的腿快撑不住了。”

吉米咧嘴笑着,抬头看他。“有好躺的地方吗?”那些岩石虽说已经被磨得光滑,但还是挺硌人的。

“那边儿。”夏恩拉了他一把,拽着他走向溪流的拐弯处。狭窄的河谷在那里稍宽些,溪边不是石滩而是草地。他们扑倒在地上风度什么的早抛到九霄云外了被压在身下的植物散发出淡淡的薄荷味。“咱们身上不可描述的地方该染上草汁儿了。”吉米边摸夏恩的胸毛边说。

“来我浴缸里搓干净呗。”

“嗯。”但此时此刻吉米更愿意接着品尝夏恩,于是他推着夏恩仰躺在地上,然后覆身上去。夏恩在吉米肩上、背上、臀上抚摸着,揉捏着;吉米则把刚才的吻照次序重来一遍,依旧从额头开始。这次他一路向下,直吻到夏恩的小腿,接着是圆润的脚踝,再原路返回,向大腿内侧进发。将将要触到夏恩的睾丸时,他停下来,故意吹了口气,只为了看那敏感的肌肤是如何泛起涟漪。夏恩被他逗得直挺胯,他却大笑起来。

“你那儿好像有话要说啊,伙计?”吉米问。

“我家里人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坏蛋。”

吉米冲夏恩发出他最最邪恶的笑声,然后舔上了夏恩的柱头。触感湿润,咸津津的。

慢慢享受固然宜人,但吉米的后背和屁股被太阳晒得发烫,他有点儿担心会晒伤;况且他身下的夏恩已在急切地扭动。而且,说实话,吉米想看到夏恩因为他给予的快感陷入忘我的境地。他没再继续挑逗,他握住夏恩滚烫坚挺的肉柱,齐根含进口中。

他曾一度靠口活儿换饭吃,也因此成了个中好手。他知道怎样能让客人早点完事儿。在后来的若干年里,他所经历的性事也几乎都是速战速决在后巷或是厕所里,偷得几分钟,因为随时可能会被人惊扰而提心吊胆。但此刻他可以尽情施展,并非被迫,而是他想这么做。因为每当夏恩喉中发出呻吟哼叫,每次夏恩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掐进他的皮肉,都让他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天,吉米!”夏恩吼了一声,吓飞了附近的几只鸟。然后,他抽搐着射了出来,他的精液沾在吉米的下唇,又黏又稠,带着泥土的味道。

吉米用舌头帮他清理干净,在他臀上留下收官之吻,然后蹭着他的身体向上挪,在他身边躺下。

“需要我回礼吗?”夏恩伸手碰碰他,问道。

吉米的卵蛋抽动了一下。但他只是抓住夏恩的手,跟他十指交缠。“这会儿不用。有人跟我说过,小火慢熬才更有味儿。”

“不会比现在这样更有味儿了。”夏恩应道。

他们牵着手,并肩躺着,望向天空。天气真够暖和的,吉米心想。一只黄蝴蝶扇着翅膀飞过来,落在夏恩的脚趾上。他们俩都被逗笑了。

过了一小会儿,夏恩叹了口气,偏了偏头,偎在吉米肩上。“当时我开得太快了。起码警察是这么说的,我不记得了。我脑子里有段空白,从事故之前几周一直到我从昏迷中醒来。我弄丢了最后的……我弄丢了时间。总之,我当时没喝酒什么的,就是一时犯蠢,拐弯的时候没减速。车翻了。”

吉米几乎听见了那令人胆寒的轮胎打滑声和翻车时的轰响。“你那时候多大?”

“二十三,高中毕业五年。我爱在牧场工作,打小我就只有这一个志愿。不用操心别的,全靠一双手,靠强壮的体魄,整天跟马待在一块儿那种感觉什么也比不了。”他轻轻一笑,握紧了吉米的手。“好吧,还是有几件事儿可以相提并论的。你喜欢过什么工作吗,是像这样的喜欢?”

“没你那么喜欢。不过有些还行吧。”

“你试过也许你小时候有过坐下来仔细想自己真正想干什么吗?比如贝琳达阿姨,她真是一颗心都扑在旅社了,幸亏时不时有人劝走她,不然她恐怕就时时刻刻钉在那儿了。还有夏莉,她打从上幼儿园那会儿就想当老师了。她以前还让我们陪她玩儿‘学校游戏’,虽说她最小,可每次都是她当头儿。”

吉米想起了他刚才的回答。“有一阵儿我觉得当消防员挺酷的,警灯啊,警报啊什么的。”

夏恩扭过头来看着吉米。“是吗?”他问。他的眼睛比天空还要湛蓝。

吉米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算特别想。我好像从来没仔细考虑过。”因为大多数时候,他只顾着活下去。他很小就知道,他将一事无成。妈的,人人都是这么对他说的,有时候是直接说,有时候是用眼神当他顶着一头乱发,满身泥垢,穿着哥哥们传下来的褴褛的旧衣裤。而他长大成人之后,也从来没人问过,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受得了回到这儿?”他问。“我意思是,在牧场里。你不难受?”

“就因为我没法继续在这儿干活儿?嗯,我觉得是有点儿难受。可这儿还是家啊。我的家人都在这儿。要是离开太久,我会抓心挠肝儿地想这地方。”

吉米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回忆会让他避开许多地方,比如芝加哥,住在那儿的时候,他母亲去世了。他可不怀念那些地方,一点儿也不。“你甘心当个酒保?”

夏恩想了一会儿,说:“嗯。这样我能自力更生,这很要紧。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医生都说我这辈子再也没法自立。那样的话,我会慢慢地变成行尸走肉,下半辈子都得靠别人养活,就算他们不介意拖着我这么个负担。而且我喜欢旅社,那栋老房子。另外,我还能遇见些特别有意思的人。”他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抚摸吉米的胸膛。

这回换吉米陷入了沉思。他一直以为,梦想破灭会让心变得越来越苦涩。他母亲就是这样,他亲眼见证过。虽然医生说是癌症杀死了她,但他一直深信,经年累月的幻灭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他眼前的夏恩,人生与躯体都遭遇过重创,但他并未止步不前,还敞开心胸去迎接新的幸福。

夏恩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我恢复成这样,已经远超过大家的预期了。我还发过誓,总有一天要回到马背上,但那天永远也不会到了。那些医生说,如果我继续治疗,也许能减少一些疼痛,但不可能完全消除,而且我的运动能力最多也只能恢复到眼下的水平。虽说花了好几年时间,但我最后还是接受了现实。我对自己拥有的这一切知足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幸运。”

幸运与否,要看和谁比。也许吉米应该常把这话放在心上。

“这么说,那些疼痛,能治?”

“可能吧。我骨头里打了些钢板,还有钢钉。医生说取出来的话我能好受一些。但那样他们就得再把我切开,我得重新回医院去,可我不……我不喜欢医院。”他说着,身体微微发抖。

“你吃止疼药吗?”

“不吃。为了控制癫痫,我已经吃得够多了,我可不想吃出瘾来。我也不喜欢吃了药的感觉,好像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样。”出乎吉米意料,夏恩笑了。“泰,我老哥,有一次举东西的时候伤了背,弄到了一张药用大麻购买许可。现在他的背好了,但那张许可还在他手里,他有时候会开车到杰克逊[1]那边的药房去买点儿叶子。每个月我们差不多都会找个星期天聚聚,一起爽一把。我觉得我妈对这事儿不太赞成,不过能缓解一点儿疼痛。我觉得只要不上瘾就没事儿。”

“所以,其他时候你就……疼着。”

“还能怎么着呢。”夏恩望着吉米,眼神敏锐。“疼痛是甩不掉的,吉米,因为那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只能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他又捏了一下吉米的手,然后松开,缓缓地爬起身。“咱们最好把衣服找回来,波奇还等着开车送咱们回镇上呢。”

-TBC-

[1] 加州城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