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异能>匪石献玉>第117章 蓝水草-5

“我靠,我他妈以为是个外国人……吓我一跳……”裴苍玉缓过神,按着自己的心口。

他从床上醒来,光着脚踩在地上,转头看端着茶碟靠在窗户边喝茶的白石,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揉眼睛。

白石的黄发也许还接了一些,总之看起来变长了,有点蓬松,发着暗金色的黄,短短地捆了一扎,别说,颜色还挺不错,在那种陋巷里还有这种手艺。

裴苍玉坐起来把衣服换了,又瞟了一眼白石。

说实话,他这样更像外国人了。裴苍玉猜也许是因为昨天被人认出来了,白石决定换个行头。

“好了吗?”白石放下茶杯看他,“我帮你处理一下伤。”

裴苍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比起你踹我又给我打针,他揍我那几下简直算温柔。”

白石笑了笑,没理会裴苍玉的讽刺,向外走:“来外面吧。”

白石就是不说他也是要去外面的,要吃饭啊。

于是裴苍玉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白石拎下来一个箱子。

他嚼着吐司,喝口牛奶把喉咙里的东西吞咽下去,抬着眼睛看白石把箱子放在他面前:“什么东西?”

“有用的东西。”白石说着打开箱子拿出一把锉刀。

裴苍玉瞪圆了眼睛往后仰,扑通摔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白石赶紧把锉刀放在一边:“不不,这个是给你的。”

裴苍玉贴着墙,随时准备逃跑,怀疑地瞪着他:“给我?”

“对。修理东西用。你不是很擅长做这种工作吗?”

裴苍玉把手里的面包塞进嘴里,将信将疑地走过来,从白石手里慢慢地接过箱子:“给我的?”

“对。”白石看他,“Men's toolbox,算是。”

裴苍玉拉过来放在身边:“也行,毕竟我是这个家里承担男人工作的人。”他摸着自己鼻子笑起来,随即发现说错话,冷着脸咳嗽了一声。

白石倒没说什么,他探过身子来从工具箱里拿出把短剪刀:“你坐下,我把你伤口旁边的眉毛剪掉。”

“哦。”裴苍玉抱着他“男人的工具箱”乖乖地坐了下来。

白石绕过来,手指点了点他的下巴,裴苍玉便抬起脸。

他抬起脸就看见白石的衬衫,今天是蓝绿色的,塞进裤子里,露在外面的衬衣上鱼白色的扣子扣得严密,衬衫随着白石的动作勾起层叠的褶,裴苍玉又多仰了仰头,发现衬衫的领口并没有扣子,刚好露出锁骨,那里吊着的项链摇晃着,项链印出皮肤上一片过敏性的红。

白石用食指弹了一下裴苍玉的脑门:“低点。”

裴苍玉低下头,自言自语:“骚包……”

“什么?”白石移动了一下,裴苍玉闻见他身上的香水味。

“你喷香水了吗?”

“嗯。”

“……骚包。”

白石笑了一下:“是吗。”

裴苍玉脸一红:“不是吗!”

白石往后退了退,把落在手里剪下的眉毛扔进垃圾桶:“男人纯天然的体味你更喜欢吗?”

裴苍玉点头:“对啊。”

然后又猛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你妈的……”

白石笑着也没理他,用大拇指在一个盒子里摸了一下,摸上了银色,裴苍玉看他靠近:“干什么?”

白石在裴苍玉剃断的左眉中间抹了一点银色。

“这什么?”裴苍玉试图去摸。

白石把他的手拿下来,没让他碰:“涂料。”

“啊?”他有点担心,“能洗掉吗?”

“难说,时间久了会掉吧。”

裴苍玉皱起眉:“起开,我去洗洗。”

白石摇了摇头,笑了:“为什么这么激动,以后给你纹身你还能洗掉吗?”

裴苍玉一愣:“我还要纹身吗?”

“今天不用。”白石把东西收起来,口气平平淡淡,但怎么想都是一股强迫的意味,并不把裴苍玉潜在的反抗当回事。

白石大拇指上还有残留的银色涂料,他把拇指伸进嘴里舔掉。

裴苍玉看着白石的动作没来由地一阵躁动,但他开口却说:“小心毒死你。”

白石笑了下,牙齿还咬着拇指,漆黑的瞳孔盯着裴苍玉,最后用舌头绕着拇指边舔了一圈,收回手,语气轻飘飘:“是吗。”

裴苍玉感觉自己被一种危险的动物盯上,也许是白石的眼神或者是他红色的舌头,总之裴苍玉身上起了一片热。

“你要是被毒死了,我马上就跑。”

白石笑了:“我想也是。”

裴苍玉撇了撇嘴,站起来去洗杯子,发现厨房里放着几个篮子:“这又是什么?”

“野餐。”白石跟过来,“隔壁借给我们的。”

裴苍玉匆忙洗完杯子就去看这些编织工艺良好的篮子,在篮子边框还插了一朵蓝色的小花,底层铺着素花的餐布,中间隔着拉开的薄木板,分成上下两层。

“不错,看着就贵。”裴苍玉拎起来看,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今天野餐吗?”

白石点头。

裴苍玉放下篮子,他怕生人的社交恐惧症马上要犯了,皱着脸问:“都谁啊?”

“你,我,那对姐妹。”白石告诉他,“可能还有她们的狗。要加别人吗?”

裴苍玉松了口气:“没其他人啊,太好了。”他端杯水又坐下,“好了,剩下的是你的工作了,准备吃的喝的什么的,料理家务。”

白石便走进去拉开冰箱,开始准备,一边切莴苣一边说:“你以前不这么怕人的啊。”

裴苍玉差点呛了一口水,又说:“那是因为我语言不通,我要是语言通,我会怕人吗?再说那也不叫‘怕’人啊,那叫‘社交恐惧症’,在年轻人中很流行的好不好……”

前门响了两下,赛提诺的脸闪了进来:“你们的院门没关,我进来没关系吧。”

白石点头,又跟裴苍玉解释:“院门没关。”

赛提诺带来了一串葡萄,紫得晶莹剔透,裴苍玉一脸奇怪:“这个季节有葡萄吗?”

白石接过来看了看:“技术革命吧。”

裴苍玉一脸赞叹。

赛提诺背着手在房间里看,似乎很好奇的样子,白石便提议:“前几天稍微布置了一下,让他带你转转看好吗,毕竟也常来。”

赛提诺眼睛一亮:“可以吗?”

白石点了点头,转向裴苍玉:“你带她转一下吧。”

“啊?你带她不好吗,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白石扬了扬手里的葡萄:“我要忙。”

裴苍玉笑了:“可以。”

他带着赛提诺上楼,途中赛提诺便开始提问,但听在裴苍玉的耳朵里都是叽叽咕咕的语调,他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全程跟着笑。

赛提诺具备这个年龄女孩儿一切美好的特点,她张扬快乐,甚至也不怎么礼貌,她琥珀色的眼睛扑闪着,总是充满疑问,即便对着听不懂的裴苍玉,她总是自己讲个笑话然后自己笑。在走过长廊时,她挽着裴苍玉的手臂像他的女伴一样,哼着结婚进行曲,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不过这个玩笑裴苍玉倒是明白了,他们相视一笑,赛提诺吐了吐舌头。在某个房间里白石收集了很多画作,也不挂起来,只是立着放在墙边,裴苍玉一个也认不出来,但赛提诺连连赞叹,她十分来兴致,模仿着画中的人物,放在一起比较,用眼神问裴苍玉像不像。她还把脖子上的相机取下来,让裴苍玉帮忙照相。

裴苍玉帮她拍了几张,若有所思地把照相机放在手里掂了掂。

他挺喜欢和她们相处,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不是用看异性的视角,反而有种看妹妹的感觉。

旁晚的时候姐妹俩就站在门口吹口哨,牵着的狗也在叫,呼唤着白石和裴苍玉出发。

“这狗叫什么?”裴苍玉问白石。

白石问过之后告诉他:“CHER。”

Cher今天尤为喜悦,冲到前面就开始表演自己咬自己的尾巴,转着圈晃,然后再一头栽倒,只有裴苍玉和拉塞斯觉得好笑,笑个不停,赛提诺觉得太幼稚了。

拉塞斯和裴苍玉,以及狗站成一排,在没什么的人的街道等赛提诺一声口哨,然后比谁跑得快。哨声一落,先冲出去的竟然不是狗,是裴苍玉,拉塞斯朝着远方一指,喊cher的名字,狗便傻乎乎地跑去了那边,拉塞斯趁此机会猛冲向前。

眼看着激烈的比赛冠军将在拉塞斯和裴苍玉中间产生,迷途知返的cher中途突回赛道,一骑绝尘。眼看着要碰到路灯的裴苍玉放松了警惕,被从身边像黑箭一样穿过的cher截断,狗一口咬在了路柱上,庆贺自己的胜利。

裴苍玉瞠目结舌:“牛逼啊……”

拉塞斯跳起来,逼着她的狗和她high-five,真是难为狗。

裴苍玉反对:“重来重来!公平竞争,你别让狗往旁边跑啊,缩短距离,长途奔跑不适合人类。”

白石提醒他:“一百米不能算长途奔跑。”

裴苍玉用手肘捣他的腰:“滚蛋,快翻译。”

于是再一次,两人一狗站在了跑道上,裴苍玉目光炯炯,活动了一下脚腕,随时准备冲出去。拉塞斯转头和白石以及赛提诺做了个眼神,两人点了点头。

于是白石吹了口哨,裴苍玉蹭地一声跑出去,赛提诺才吹,听见两声哨的裴苍玉停在了原地,拉塞斯和狗慢悠悠地跑过去,经过裴苍玉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裴苍玉愣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白石,跑过来跳到他身上:“你丫……”

白石接住他,揽住他的腰不让他摔下来。

裴苍玉捏着他的脸,用力地搓着,搓得白石脸发红,裴苍玉又用左手掐白石的脖子,用了两下力又松开,只为吹声口哨,他的报复不至于,但裴苍玉还是揪着白石的衣领:“我恨死你了,我真想咬你一口。”

裴苍玉慢慢地从他身上滑下来,白石扶着他,低声说:“好吧。”

赛提诺和拉塞斯朝他们招手,前面就是河堤。

他们下了堤岸,在草坪上坐下,赛提诺从她的包里掏出尤克里里,拉塞斯给面子地一直鼓掌:“Ooo~”

赛提诺甩了甩头发,像个艺术家,比着手势让大家安静,引来其他人的笑声。

草坪上零散地聚着一些人,他们铺着淡蓝色或者粉白色的餐布,像幼花一样点缀在广阔的绿草坪上,零落的开着,围成一圈清脆的笑声。

正好夕阳下坠,剩一片橘红色抹半边的天,晕染在墨蓝色的天空远处,黑夜从头顶一寸寸爬过去,准备咬下最后的妆。七点的风,带着草香,从身后吹过,悠悠地散开,用不打扰人的速度路过,刚好能掀动刘海的程度,赛提诺的额头落了一层橘红,她正低着头拨弦,响起短而轻的声音。

她盘着腿,cher在她身边绕:“那就唱你cher的吧。”她挤了挤眼睛,开口唱“My Baby Shot Me Down”。

拉塞斯愉快地往吐司上涂果酱,像个热爱操持家务的主妇,给所有人面前摆上碟子,规定每个人能吃多少。

裴苍玉看着赛提诺的脸渐渐伴着沉没的夕阳隐在黑暗里,他转头问白石:“这里没有灯吗?”

“有。要自己开。”他说着站起来,那边也走来几个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像是要来说什么,和白石握了握手,他们中的女孩儿看见了赛提诺在弹琴,惊喜地凑上去,四个人很快拓展成了近十人。

白石低头告诉裴苍玉:“我们去开一下灯。你要来吗?”

裴苍玉点点头站起来,在一群陌生人中,他宁愿跟在白石身边。

看管人借给他们□□,说线路坏了下星期才修,要爬上树屋去打开开关。

男人们搬着□□到树屋下,仰头看了看。

裴苍玉等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动,倒是有个人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他拽白石的衣服:“干什么?不上去?”

白石告诉他:“树上那个屋子,门坏了半边,太窄,进不去。”

有个喝啤酒的男人皱着眉,愤愤不平:“堤那边不交税的混蛋,我看还是要加上电网。”

剩下的人里有几个附和,有几个没出声,白石也没有讲话。

裴苍玉说:“我可以去。”

白石转头看他。

裴苍玉摊摊手:“我应该可以钻进去。”

旁边的男人虽说听不懂裴苍玉的话,但他多少能感觉出来这个意思,也问白石:“或许可以让你的这位朋友试一下?”

白石看了一眼他,笑了笑,点点头,似乎答应下来,又转向裴苍玉:“不行。”

裴苍玉诧异:“为什么?”他比划了一下,“我会修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石摇头,还要说些什么,刚才那位“要加电网”的拿啤酒罐的男人干脆越过白石,来到裴苍玉面前。尽管他并不比裴苍玉高太多,但他弯着腰,手撑在膝盖上,像成年人在和小孩儿说话,透着一股‘我在努力保持平等’的意味,发着口音很重的英语:“you,”——他几乎发出“th”的音——又转身指了指树屋,“up?up?”

裴苍玉第一个反应就是看白石,他想,完了,生气了。

白石慢慢地转动脑袋去看男人,用一种“你竟然敢在我面前不经过我允许直接跟他讲话”——裴苍玉读白石的表情真是炉火纯青——的神情转身看男人。

“他不去。”白石侧了侧身体,“你不要靠他太近,会受伤。”

男人看着他,直起身来看白石,随后露出了个笑容:“他看起来能干这种工作,抱歉。”然后转身对自己的同伴换了种语言,撇了下嘴,手掌向下翻了一下,挤着眼睛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他是堤那边的人。”

白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你尾巴给我夹好。”

男人愣了一下,因为白石显然听懂了,还用他们的一句谚语回他,他诧异地看向身后的伙伴,但其他人好像没有听到那句话,在聊别的。

白石迅速恢复了平静的脸,微笑了一下,扬扬声音叫上其他人:“看来是修不好了,我们回去吧。”

大家便踏上归程,只有刚才那个男人还警惕地打量白石,对白石那一瞬间露出的恶意很是在意。

他走着走着,突然感觉白石靠近他,手臂搂在他的肩上,白石比他高一点,转脸看着他,前面的伙伴们还在走着。

“是这样的,刚才我和我的朋友商量了一下,他坚持不让我做什么。但我就明说了吧,像你这种外来人,在别人的土地修剪花园隔离区,在本地人面前装高贵人种,装一副高等人的样子,指使人像指使狗一样的东西,应该淹死在尿里再扔进河。但这并不重要,这不关我事。你知道你哪里惹到我了吗?因为你跟他说话的时候弯腰了,你跟他说话像跟一个智障说话,他不懂你的话你就觉得他是下等人吗。”

男人想转头,但白石的手一边掐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前面,顺便几乎拽着他的肩往上提,带着他向前走。他发现白石的力气非常大,很身形完全不符,他像被钳制了一样,竟然就这么被裹挟着往前走。

“今晚过后我会知道你叫什么,住哪里,家里有谁。等我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等我必须要走的时候,我就会去你家,抢走你的钱,杀了你,把你淹死在尿里。”白石语气不变,“因为你今天弯腰跟他说话了。”

男人的手抖起来,他无法判断这威胁有几分真假,但他见过亡命徒,他们的语气就是如此,语调平平,但你一定能听出兴奋,在句尾还有轻佻的笑意。

“还因为我已经很久没动手了。”

这太逼真了。男人腿一软,要往下倒,他根本不能就此相信。

但白石一把把他拉起来站直,靠在树边,然后离开他走到前面,去站到那个一脸担忧的男孩儿旁边,一齐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同伴们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他怎么了。

他扶着树站起来,看向大家,每个人,包括刚才威胁他的人,都风度翩翩,都是文明造物,梳着柔顺的头发,散发着各种品味的香水,和堤对岸那些脏兮兮的人有本质的区别,白石尤其,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刚才的威胁。

假的吧……

说说而已……

他跟上大家的步伐,瞟了一眼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