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玄幻奇幻>师尊总馋我妖丹>第50章

  如何从梦里叫醒一个做梦的人?最快的方法, 就是用突然的刺激吓醒他。

  商梦阮嘱咐荆雪尘,让他尽可能讲述一些曾经对章莪君产生深刻印象的事,比如有关灭族之仇。

  但十多年以前的事, 荆雪尘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又怎么能确切描摹出刺激性的画面?

  恢复记忆之事一筹莫展,只能放在一边不谈, 他们的当务之急是离开幻境。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梦境与外界的时间流速究竟如何,如果外界身体出什么问题, 梦境里他们的意识也会随之消亡。

  没有记忆并不代表失去思考的能力, 荆雪尘把乾元秘境事无巨细地告诉商梦阮,和他一起探讨幻境和秘境之间的关系。

  镇子之外十里, 河流潺而过, 古朴优雅的石拱桥跨越其上,背阴处生长着潮湿的青苔。

  “乾元秘境里没有这条河。”荆雪尘道, “可能是因为离得比较远, 没有投射过去?”

  “幻境与秘境之间一一对应, 但不一定全无差别。”商梦阮道,“你还记得什么类似的景物吗?”

  “如果非要说的话……”荆雪尘思索道,“秘境里有一道深渊,深渊之底流淌的不是水,是冰,上面的桥则是铁锁桥。”

  商梦阮若有所思:“那道深渊或许就是这条河给境主的印象。”

  荆雪尘惊讶地睁大眼睛。

  他扒在河边向下望,河水虽深, 流速却很缓慢平稳, 看起来不像是会让人觉得害怕的东西。

  “难道境主不会水吗?”他有点意外,“连我都会呢。”

  商梦阮摇头失笑。

  通过水面倒影,荆雪尘注意到自己的相貌, 似乎与之前有了些变化。

  随着身形增长,他的五官渐渐长开,属于雪豹幼崽的精致稚气正逐渐消退,少年英气取而代之,迸发出生机勃勃的美感。

  他不但长高了,还变俊了!

  果然是美梦。

  “我真好看。”少年沾沾自喜,心里的小雪豹也晃起了尾巴尖儿。

  他回头问:“你说呢?”

  商梦阮看到他脸的时候微微一怔,随即道:“当然。”

  他略微蹙了眉头,像是在回忆。荆雪尘问道:“想起什么了?”

  商梦阮敛眸道:“只是觉得,你的相貌越来越像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

  “啊?”荆雪尘皱着小眉毛,“不会是变得像原来那个‘商夫人’了吧?”

  “当然不是。”商梦阮微笑起来,“是梦境外的某个人,不过我暂时遗忘了。”

  荆雪尘心里那股酸劲儿这才缓了下来。

  他又趴在水边端详自己,片刻后赫然发现,他的五官多了些母亲相貌的痕迹。

  少年呆住了。

  小时候他懵懂地知道,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是只妖。但那时母亲为了保护他,封印了他的妖力,所以他从头到脚长得都和一般人族没有差别。

  后来母亲身死封印变弱,他在牢中受不住折磨的时候,妖力才逐渐显现。

  渚风雨赋予他名字,也激活了他的妖族血脉,让他相貌大变。

  他现在的模样,倒是和从前当纯人族的时候很是相像。

  荆雪尘不知道这些变化因为什么,但他很开心能变得多像母亲一点。

  而且,指不定上回狰不认识他,是因为他和小时候的相貌差距太大,才没认出来呢。

  下回再见到,肯定能认出来了吧?

  “以后不要离这条河太近。”商梦阮忽然道。

  荆雪尘回头:“为什么?”

  商梦阮道:“我们在梦境中的身份别有深意,梦境来源于境主的回忆,曾经的境主或许就是小镇里的‘大夫’或‘夫人’中的一人。”

  “和这条河有什么联系?”荆雪尘道。

  商梦阮沉眉道:“秘境中河流被境主异化成深渊,此间境主对这条河的情绪包含了恐惧与愤怒。所以我想……他或许曾在这里遭遇过不测。”

  荆雪尘眨了眨眼,有些低落道:“那那些被他幻想成冰雕的镇民,也有可能伤害过他吗?”

  商梦阮颔首,道:“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的一切都有可能伤害我们。所以要小心,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雪尘。”

  荆雪尘点头,然后跳到他身边,调皮地抬眼看他:“包括你吗?”

  商梦阮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觉得必要,那么包括我。”

  荆雪尘笑起来,揪了一朵小野菊插在他鬓边,道:“真好看。”

  于是那天,沿路所有人都看到严肃冷清的商大夫,满头墨黑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鬓边却歪歪斜斜别了一朵田间地头的土气小野菊。

  他身后的小夫人乱七八糟地哼着小曲,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暗地里又分外艳羡。

  无论是荆雪尘随手揪的小花还是刻意绑的花束,都没有被丢掉,而是被商梦阮制作成干花或者压成书签,留在他们的小屋中。

  小屋里的花朵越来越多,时光亦随之平静流逝。商梦阮说要等,荆雪尘便也耐下性子,等待梦境的转折点。

  与镇上居民混熟之后,少年往往觉得奇怪:这些人族没有爪子和灵气,善良和蔼,又没有动机,怎么可能会伤害一个小镇上的大夫呢?

  疑惑归疑惑,但他与他们相处时,仍旧保持着一分警惕。

  很快,荆雪尘的梦境迎来了第一个冬天。

  傍晚天空下起薄雪,他们围坐在暖笼边吃茶,商梦阮教他下棋。

  荆雪尘下一会儿棋,向窗外望一会儿雪。他双手捧着暖暖的茶杯,吹散带着茶香的白雾,抿一口,只觉他漫长的时光都融化在这一刻。

  凡人的生命是不是就像他们现在这样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劳作、睡眠、填肚子和各种生活琐事占用了大量时间,但闲下来时,即便只是在暖笼边简单坐着,都会觉得很满足。

  尤其是和商梦阮在一起的时候。

  少年端起茶杯,透过白雾的遮掩,眯眼偷看对面的人。

  这确实是一个容易沉迷的美梦。

  他忽然耸耸鼻子,看向商梦阮手中的小盏:“什么味道?好香。”

  “酒。”商梦阮放下酒壶。

  他在朝云处从不饮酒,荆雪尘更没喝过,不由有些好奇。

  “为什么今天要喝酒?”

  “因为下雪,酒能暖身。”商梦阮看向他,“想尝吗?”

  “想。”荆雪尘眼睛亮晶晶,“我要喝‘烧刀子’。”

  烧刀子是凡间烈酒,在这个地区很少见。商梦阮失笑:“这里只有米酒。为什么想喝烧刀子?”

  “因为那些哥哥伯伯们都说,喝了烧刀子才是真汉子。”荆雪尘认真道,“我想长大变成真汉子。”

  这里的普通平民肯定接触不到北方的烈酒,那么说要么是吹牛要么是逗他玩,少年却当了真。

  商梦阮笑着倒了一小盏米酒,推到他眼前。

  “那雪尘现在长大了吗?”

  “当然了!”荆雪尘道,“我都快十八岁啦。”

  “小孩子喜欢依赖外物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商梦阮道,“但雪尘已经长大了,又何必靠烈酒来证明自己?”

  “也对。”荆雪尘立刻被说服了,“那我岂不是比他们强多啦。”

  商梦阮注视着他心满意足地喝掉米酒,眉间尽是柔和的笑意。

  民间米酒烈度很低,即便是初次接触,也理应不会觉得辣。

  “嘭”地一声,荆雪尘放下杯子,吐出舌头吹气,眼圈水汪汪地发红。

  “呼呼,好辣好辣。”他口齿不清地抱怨,“酒好难喝啊呜。”

  商梦阮有些意外,摇头笑道:“娇气。”

  他当然没忘记猫舌头都是怕辣怕烫的,但他没想到雪尘的舌头嫩到连米酒都接受不了。

  “我才不娇贵呢……”荆雪尘含混地忿忿反驳,然后“啪叽”一声趴倒在小矮桌上。

  商梦阮双眸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他轻轻唤少年的名字,却只听到了少年轻微的鼾声。

  他拿过少年的酒盏,疑惑地抿了一口。

  确实是农家米酒喝上半桶才可能醉的那种。

  而雪尘却只喝了半盏便醉得不省人事。

  商梦阮呆了片刻,垂眸笑叹:“小醉猫儿。”

  他费劲地挪到少年身边,让少年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好让他舒服一些。

  荆雪尘的鼻尖醉得通红,又小又嫩,商梦阮忍不住伸指头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小雪豹很不好惹地磨了磨牙。

  商梦阮遗憾地放弃了少年的鼻尖,手指插|入他细软蓬松的发间,一下一下抚摸着。

  这个动作他颇为熟悉,或许在梦境之外,他也曾对雪尘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

  窗外细雪绵绵,积满房檐。

  商梦阮与醉酒的少年为伴,饮完了那一壶酒。

  他动作艰难又有条不紊地处理完清洁工作,与少年相拥而眠时,已至深夜。

  这是一个寒冷的雪夜,亦是朔月之夜。

  荆雪尘做了一个梦。

  他的魂魄飘飞出体,化作一只小野豹,在旷野上游荡,渺小犹如沧海一粟。

  旷野中落了雪,他的爪垫踩出一朵朵梅花,丝缕凉意沁入心脾。

  他蜷缩在树下浅眠,睁眼却看到了商梦阮。

  荆雪尘弯起眉眼,刚想唤他,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褪去了皮毛,光洁的肌肤浸泡在寒冷中,冻得酥红。

  少年抬眼去看他。

  商梦阮身材高挑挺拔,衣冠齐楚,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从高邈的云端俯瞰众生。

  荆雪尘自己则像条流浪的小野兽,瘦小赤|裸,即便抬头仰望也很难看清仙君的神情。

  荆雪尘脸上涨红,抿着唇用手臂把自己环紧了些。

  雪花沙沙落下,商梦阮蹲下来,与他平视。

  那双眼眸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样,其中盛满了深邃的沉静,还有难以掩藏的温柔。

  荆雪尘不清楚是什么情感,才会是沉重又温柔的。

  他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

  少年低头一看,才发现几团红色的毛尾巴缠住了他的身体。它们像是温暖可靠的大氅庇护着他,但尾巴尖儿又调皮地往他怀里钻。

  “软哥哥,别闹。”荆雪尘低声呢喃。

  梦境里一切都模糊不清,他也分不清自己在叫哪一个软哥哥。

  商梦阮因为他的呼唤而醒来,却见两人身上的被子不翼而飞,全都被少年团成一团儿抱在怀里。

  少年的亵裤被蹭到膝盖以上,两条大长腿骨肉匀停,夹着深色的被褥,更显肤色白皙。

  比起最开始那个矮小瘦弱的小少年,现在的荆雪尘,已经比大多数少年郎高挑得多。

  商梦阮忽然发现,他的少年已经不知不觉长大了。

  可以不再依赖于兄长,足以独立外出捕猎,出去之后或许永远都不会回来的“长大”。

  商梦阮眸色转黯。

  他想把荆雪尘往自己怀里按,却因为雪豹太大只了没能成功,最后只好贴近他越近越好。

  翌日晌午,荆雪尘顶着满头乱毛醒来时,床榻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揉着因醉酒而酸痛的额角,释放出被他困了一整晚的被褥团。

  他懒洋洋地抖开布满褶痕的被子,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呵欠凝固在张大嘴的那一刻,无缝衔接了一个震惊的表情。

  他的被子……怎么湿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