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现代言情>同居契约>第45章

  大年初一这一天, 叶俊柯终于得到了“放风”的机会,吃完了早上的素餐, 就迫不及待地催促聂长生带他去小西湖散心。

  小西湖位于H市的城中心,比邻于市区唯一的高院, 因湖上绿洲浮涌像极了苏杭的山川秀邃而得了这个小名号, 早前, 市政府就开始着力将它打照成为旅游胜地而投资修建, 这些年下来,倒也有模有样,春节的花市散了之后,青山常黛的小西湖成了市民出游的新宠。

  尤其是很多做隐匿在青山绿树前古香古色的亭台楼阁可供出游者避雨遮阴, 于是不管天气怎么变化,小西湖的游客总是络绎不绝。

  而年初一的天气又极为温和, 天上漂浮了几块厚厚的云层, 太阳时而懒散地躺在云层里,时而慵懒地伸出半个脑袋探看一下,似乎没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很快便隐入被窝里, 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疼, 疼,疼!”病患被笨手笨脚的布莱恩抱下车时, 苍白的脸上扭曲了几下,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大概是真疼了, 眼里润润的,只是倔强的没让水雾聚集在眉睫里,等坐上了聂长生放下的轮椅,便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许他离开。

  “喂!”庄凌霄怒意渐积,觉得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分外刺眼,大步走了上来,蛮力掰开他俩的手,“搞什么!路这么平坦,自己不会转动轮椅啊!”

  “我是病患,病患!就占用他一点时间,你至于吃这么大的醋啊!”叶俊柯冷眼横对,对聂长生道,“小聂聂,这样幼稚的男人,不要也罢了,分了分了!”

  “你们俩都别闹了!”聂长生无奈地抽回自己的手,支使庄凌霄道,“去买票啊,全程的。”

  小西湖开发出来的景点大大小小数十个,全程每人也要百来块钱,不过现在手机订购早已经开通,只要上网订购就搞定。

  彼时出行的人络绎不绝,湖边站在三个出来拔萃的男子已经够惹人眼的了,尤其是褐发蓝眼的布莱恩,H市里外国人不算多,民众的眼睛自然会落在他的身上,况且站在这位外国人身边的两个高大男子一点也没有逊色,许多靓丽的女子下意识地往他们的身边靠拢,等挤到了跟前,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这等妖孽的容颜时,一时竟然分辨不出他的性别,只觉这四人没当模特或者明星,简直是浪费资源!

  庄凌霄对这一次的出行非常不满意,比起到人挤人的地方来,他更愿意搂在聂长生呆在床上度过一天,更别说身边还有两盏煞风景的电灯泡了。

  布莱恩显然被东方景点迷醉了眼,眼花缭乱地对每处景点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同时还要摆个姿势拍照,不仅如此,还自来熟地将一同出游的其他三人聚在镜头下,拍了许多满意的照片,甚至也跟好几个模样清纯的女孩一同合照。

  “跟个花公鸡一样。”轮椅上的病患撇撇嘴,点评他旧日的伴侣。

  聂长生看向笑容灿烂的布莱恩,此刻正被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缠着,不知说了什么讨人欢喜的话,两个小女生眉目弯弯,掩嘴葫芦,果然有点招花惹草的嫌疑。至于另一侧,被他打发去买矿泉水的庄凌霄则一脸不耐地排着队,被搭讪也是冷冷的一瞥,就将只是借个路走走的女生们吓得退避三舍。

  聂长生收回了目光,看着荡悠悠的碧水,还有一旁不怎么耐烦的船夫,问道:“你决定了?现在马上就走?”

  “嗯。”叶俊柯点点头,丝毫也没有犹豫,右手覆在左腿上,大概怨恨这条限制了他行动的腿给他惹了这么多的麻烦。

  “今后有什么打算?”聂长生担忧的问,这样踽踽独行的他,还能去哪儿?

  “离开了再说。”叶俊柯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嘛!”说着童心未泯地摇晃了一下画船,清冽的水起了一阵波澜,敲碎了他美玉无瑕的倒影。

  那边正跟两个小女孩调笑的布莱恩突然毫无缘由地一阵心慌,他下意识地抬头追逐那个身影,还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正跟聂长生聊着什么,这才稍稍安定神色,继续与两个小女生说着这几日的见闻。

  “珍重。”聂长生走出了画船,那是游览小西湖必备的交通工具,湖上点点摇曳而过的,就是承载游客出游小西湖的画船。

  叶俊柯挥挥手,临了,才道:“谢谢你照顾他的儿子。”

  他俩很少谈及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留下的孤儿,仿佛这是不可触及的伤痛,不提,不说,便永远尘封在遗忘的角落,便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没有发生过。

  聂长生眼前闪过许多旧日的画面,正出神了时,船夫吆喝着:“坐好嘞,要走咯……”

  “手机就送给那小鬼吧,里面还有好几百花费呢!”叶俊柯把名牌手机丢到聂长生的怀里,画船一荡,人已离岸,回头朝伫立者轻轻一笑,他本就长得极美,眉角眼梢全是动人心魄的风采神韵,这一笑,果然令山水都失了颜色。

  聂长生呆呆的看着画船滑入了湖心,慢悠悠的朝前驶去,那人迎着清风,长长的头发飘扬着,原本是一幅极有水墨色彩感的画面,可怎么有一股凄怆的哀凉?

  聂长生就这样坐在榕树下的石凳上,目光一瞬也没有离开潋滟的湖面。

  提着四瓶矿泉水回来的庄凌霄坐在他的身边,石凳凉凉的,周围散落了几片孤寂的黄叶。

  “坐这里做什么?”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庄凌霄不满地问,明明前侧就有一张空木椅。

  “热了。”聂长生淡淡地回答,拧开矿泉水盖,仰着头灌了几口,一丝水痕溢出了他的唇,顺着光洁的下巴蜿蜒而下,滑向颀长的脖子,再浸入高领的毛衣里,俏皮地闪入衣内,即刻失了踪影。

  庄凌霄顿觉一阵口干舌燥,咽了咽唾沫,也拧开矿泉水,猛烈地灌了几口,企图浇灭那股被撩拨滋生的情欲,怎奈欲火熊烈,心头的焦渴依旧,一时难以浇灭,他抿了抿唇,一手爬上聂长生的肩膀,修长的手指爬上他的耳垂,若有似无地摩挲耳下那片敏感区域,被聂长生不耐的佛开,又死皮赖脸的沾上,继续或轻或重的蹂躏他的耳垂。

  聂长生终于收回凝视湖面的目光,拿着矿泉水拍他作怪的手。

  “老柯呢?”为了分散饱满的欲念,庄凌霄左右看了看,随口问。

  “走了。”聂长生答得也轻巧,好像在回答一件无足轻重的琐事。

  以至于庄凌霄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讶然地看着他,重复问:“走了?”

  “嗯。”聂长生举目搜寻那艘画船,已经隐入了绿岛那边,瞧不见去向了。

  庄凌霄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消化了这个劲爆的消息,摇头笑了笑,道:“一个瘸子能逃到哪儿去?”

  “天大地大,总有找到一个能藏身的地方。”聂长生本来想指责他引布莱恩那匹狼入室,可转念一想,是他先引庄凌霄这只色狼入室的,他才是本源帮凶。

  “他什么时候找你商量的?”庄凌霄皱了皱眉,他确信聂长生一直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他是什么时候跟叶俊柯密谋的?怎么他一点也察觉不了?这不得不令他提高警惕,总觉得一不留神,这人就学叶俊柯的出逃一样,从眼前消失了。

  聂长生没有回答,大概是应承了叶俊柯的诺言,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这个“任何人”,当然包括庄凌霄在内了。

  “布莱恩很快就能找到他的。”庄凌霄哼了哼,实在不想粉碎他的希望,老外全天监控着叶俊柯,怎么可能躲得过他的追踪?他可是在叶俊柯的手机上装了偷听器与定位仪的。

  “所以叶学长借了我的手机跟别人求助。”聂长生倒也坦诚,冷冷地斜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他拿我的手机联系了谁的事?”

  “呃……”庄凌霄脊背一凉,讪讪的收住了逗弄他脖侧肌肤的手,正襟危坐着,一副知错改正的姿态,从归来庄园回来之后,叶俊柯确实用聂长生的电话拨打了一个聂长生许久没有联系的人——高长川,说起来,叶俊柯在国内的朋友,也就这么几个人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原来他也在聂长生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器与定位仪,以为做的无隙可乘的,却原来他的师哥早已洞悉了一切,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来个以静制动,反其道而行。

  “还记得我说过的吧,要是再动我的手机的话……”聂长生把矿泉水瓶捏得“嗒嗒”作响,以示隐忍多日的不满与愤怒。

  “我发誓,那绝对是在这之前才在你手机上动过手脚的,之后再也没有了!”庄凌霄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才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地看着他。

  聂长生沉着脸将手机丢在他的手上,冷声道:“卸下它们!”

  庄凌霄把玩着他的手机,却并不动手,而是移动了身躯,肩膀贴近了他的肩膀,低声道:“不如这样,你也在我的手机上安装这些软件,彼此就抵消了。”

  “我不需要!”聂长生皱着眉挪了挪座位,警告式地瞥了他一眼,时值中午,游览累了的人三五成群地散落在周围休憩,他这样的身份,还这么招摇,别说民众的目光了,就是杂刊记者,又有几个不是盯着他的?难不成还想成为明天娱乐八卦的头条么!

  正暗流汹涌之际,布莱恩大步走了过来,站在石凳后面,双手搭在两人的肩膀上,笑道:“嗨!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咦?我亲爱的叶呢?”

  “去游山玩水了。”聂长生抬起下巴指了指画船点点的湖心。

  “他一个人去啊?”布莱恩结果庄凌霄提来的矿泉水,猛灌了一口,叶俊柯独自一人上画船的事,他是亲自目睹的,自诩这一方小天地,也不怕他一个行动不便的人逃离。

  “叶学长说,他想一个人静静。”聂长生为叶俊柯打起了掩护,撒起慌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概跟庄凌霄久了,这些他平时不耻的小伎俩也学会了。

  喝完了一瓶的矿泉水,心中的狂躁一点也没有压制下去,布莱恩看向岸边停靠的画船,上面牌子上挂着明码标价好的价格,五十块钱出租画船,环湖心岛逛一圈,也不过是半个小时而已。

  再等十五分钟左右,湖面的另一边,就会出现叶俊柯的影子了。

  然而布莱恩却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那股莫名的暴躁蹭蹭地往心头冒出,没由来的失落感要吞灭他的理智,跟几年前叶俊柯丢下一纸离婚书后消失得彻彻底底时的心境一模一样!

  他甩了甩头,不可能的!他亲密的朋友就在这里,护照身份证也都攥在自己的手里,他甚至还断了一条腿,还能走去哪儿?还能再上哪儿?

  理智如此告诉他,可本能的,他却冲向了岸边,掏出了一张百元美元,要立刻去追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的叶俊柯,只要画船开快一点,他就能接他一起上岸了。

  可是船夫没见过真正的美元,见花花绿绿的,虽然见他一个老外不可能拿冥币骗他,但还是摇手,道:“不收外币,只收中国的现金!”

  于是他又折了回来,从聂长生的手里接过了一百块,丢给那个船夫,急匆匆地道:“不用找钱了,快开船,快点!”

  那船夫喜上眉梢,收好了百元大钞,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么的好事呢!平时画船也才三十块钱环岛走一周的,现在是春节,旺季,才敢挂出五十块,这老外的钱果然就是好赚啊!

  撑船离岸了之后,在老外不断的催促中,船夫才慢悠悠地道:“这船走不快,走快了耗油,不划算,除非加价。”布莱恩本就没什么耐性,心浮气躁至极,一脚狠狠地把讹诈他的船夫踹下了水,自己走去掌了舵,捣鼓了一下,才掌握了技巧,在落水的船夫愤怒的谩骂声中,驾着画船飞快地奔走了。

  岸上,聂长生惊异地看着画船上发生的一切举动,他没料到布莱恩如此在意叶俊柯的,明明平时都想着法子折磨他,不然,叶俊柯也不会义无返顾地逃离啊!

  “看来,要先联系律师了。”庄凌霄摸了摸下巴,倒是很欣赏布莱恩这种不管不顾的蛮横个性。可欣赏归欣赏,H市民风彪悍,他一个老外欺负了一个船夫,光是这个噱头,就足够做起大文章,到时候引发什么国际纷乱,那可就精彩了。

  十分钟之后,从湖的那边靠岸的布莱恩弃船上岸,火急火燎地奔到两人的跟前,一把抓起聂长生的衣领,满是汗渍的脸几近扭曲,瞪着血红的眼睛怒声问:“我的叶去了哪儿了?你把他藏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聂长生面不改色,一张冷峻的脸波澜不兴。

  “你放开他!”庄凌霄护妻心切,以蛮力推开布莱恩,他这一推,无疑点燃了布莱恩茫然无措又焚心似火的苦愁,于是暴喝一声,朝着庄凌霄挥拳踢脚,跟他交战了在一起。

  之前落水船夫早就报了警,出警的两个警察也早就候在一边,本来是顺着画船靠岸跑去抓人的,这下直接把打架斗殴的两人都押下了。

  等三人从派出所走出时,夜色已经降临了。布莱恩神情落寞,阴沉的脸上浮肿了一大块,庄凌霄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嘴角下浮出一块淤青,聂长生没有受伤,但高领的毛衫破了个线洞,露出白色的衬衫,神情略显狼狈。

  守在派出所门口的是蓝迤逦,她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享受春节的待遇了,却被家人逼着去相亲,相亲就相亲吧,权且就当时一场饭局,因为已经见过了最优秀的男人了,别的男子再出色,也总是逊色那么一点点,这么想着,她倒也豁达了,刚打扮得青春靓丽时,就接到了老总的电话,看到电话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蓝迤逦还是芳心乱撞了一下,接起电话,才知道要她到派出所接人。

  谈不上有多失落,大概早就知道这人的心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为了那个人,他竟然不顾形象地在公众面前打架斗殴?

  这还是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凌生集团老大庄凌霄吗?

  她怎么看到的是一个毫无理智的护妻狂魔!

  堆积了这么多年的英雄形象霍然崩裂,她有点难受,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和内心的一万点伤害……

  明明今晚原本有一场或许很浪漫的邂逅的!

  “你告诉叶,我会找到他的!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他的!”布莱恩咬牙切齿地宣言,十指握得“咯咯”作响。

  聂长生不语,目送他招了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两人钻进了蓝迤逦那辆名贵的轿车,满脸伤感的蓝迤逦有气没力地问:“总裁,回哪儿?”她相亲的对象还在高级餐厅等着她呢,而她呢,却要在寒风里沦为护妻狂魔的司机,明明她这么柔媚这么娇弱,才是需要好好被保护的那一位才对好吗!

  庄凌霄一点也没留意到她落寞与痛苦的脸,径直报了个地址,却是他的别墅区。

  聂长生并没有阻止他的决定,因为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布莱恩打的,他身上没人民币吧?”

  庄凌霄无语,这个时候,还惦记什么布莱恩还是布莱克是几个意思啊!

  庄凌霄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个号码,对那边的人道:“小鬼,贺鸿梧在你那里吧,告诉他,这几天我跟他的聂叔叔都有事办,他自己看着办,对了,住你家也合适,哦对了,让他记得回去喂一下火锅,谁是火锅?就是那只吃货小狗啊,嗯,就这样。”

  被他惦记的小白此刻已经从客厅电视柜下的抽屉里扒拉出一袋牛肉干了,正撕咬着包装袋,突然身后一凉,它狐疑地回头看了看,耸动着鼻子,继续去撕咬那袋冒着香味的牛肉干。

  聂长生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仿佛要在蓝迤逦的跟前公开他俩的关系似的。

  把人载到了别墅门口,天色已经大黑,远处不知谁甩出了一串爆竹,噼里啪啦地响彻了天地。蓝迤逦丝毫也没有停留的打算,现在赶赴相亲之约,应该还不算太迟吧?

  别墅的灯火亮起来时,驱赶了满室的冷清,大概远处的鞭炮声还没有消停,隐约还能感受到春节热闹的喜庆氛围。

  而当庄凌霄突然欺身靠近过来时,聂长生呼吸一窒,鼻翼里嗅到了情爱的邀约。

  “嗯!”一声隐忍的喘息,划开了漂浮一室的清冷。

  庄凌霄从聂长生的喘息里得到了鼓励,双手灵活地在他的身上探索起来,仿佛要拉他上天入地,死在一起也无所谓。

  空气中挥散着浓厚的情色味道。

  世界仿佛已经落入了末日的怀抱。

  眼前却闪烁着涅磐之后的灿烂光芒。

  远处的鞭炮声在一声轰隆巨响之后戛然安静了下来。

  偏偏耳边衣服的摩挲声,沙发的喑哑声,还有彼此间凌乱的呼吸,都那么的清晰,像被放大了几十倍的声响撞击着聂长生的耳膜,“嗡嗡”声里,他的脑海陷入了短暂的空白期。

  窗外依稀散放了五颜六色的星星,哦,那是烟花,不知哪一家趁着阖家欢乐时,在黑幕下将一束又一束璀璨的烟花送入了星空里,进入了千家万户的眼瞳里,勾勒着了每个人心中美好的祝愿。

  可是,聂长生却瞧不清那五颜六色散落下来的星星点点附带着怎样的喜悦与赞赏,他浑身灼热,额上已经渗出了湿漉漉的汗渍,醉生梦死里,抽搐的身体被一波高似一波的快乐席卷着,濒临喷薄的边缘时刻,却因那人的停止而生生从快乐中抽回一丝理智。

  “庄……庄凌霄……”弥漫着雾气的眸子很艰难才聚焦回来。

  庄凌霄抽了几张纸巾,继续做着刚才为完成的宏伟事业,瞬间又将聂长生仅剩的一丝理智吞灭,卷入无边无际的快乐里。

  “饶了……饶了我吧……”发颤的大腿根本无法自控地张开,聂长生把手背覆在眼里,那里有湿润的液体滑下,滚落在唇上,咸咸的沁入嘴里。

  他喘着气息,似乎听到了窗外又一束烟花送入天空的声音了,“哗啦啦”的,应该绽放着五彩缤纷的花朵吧……

  陷入情欲中的庄凌霄终于听到了他的求饶,退出了操控,抬起了头,触及聂长生脸上那两条水渍的划痕,眉头一皱,支起了腰,伸手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脸,一边以手背拭去唇下可疑的痕渍,一边大赦天下,哑着声音道:“好了,别哭了,我又还没做什么!”不忘狠狠刮了一眼窗外放烟花的扰客,根本不会反省自己才是得寸进尺又只顾自己与枕边人愉悦的异类分子。

  身体失重感传来,聂长生才发现,这人又横抱着他,沉稳有力地抱着他上了楼,离开了客厅沙发里还残留着浓郁的荷尔蒙特有的麝香气味的地方。

  虽然之前已经抗议过许多次,不要用这种公主抱的方式对待他,可偏偏这人就喜欢违背他的意思,或者对这种拥抱的方式情有独钟。

  下意识挥动反抗的手落在半空,聂长生还是没舍得敲在他的胸膛,把手合成了拳,搭在他的肩膀上,自暴自弃的接受了令人难堪的公主抱。

  只是一个服软的小小举动,却似乎狠狠地刺激到了荷尔蒙发达的庄凌霄,他低声骂了一句国粹,沉着俊脸,大步朝卧室走去,粗鲁地踢开了房门,连门也来不及关上,将怀中人放置在柔软的床上,不容分说地覆在他的身上胡作非为起来。

  “我忍够了!”

  “你、你……唔……唔……”

  再多的言语已经成为了累赘,庄凌霄大概已经隐忍到了极致了吧,从归来庄园回来至今,需求旺盛的庄凌霄难得碍于同居人多,还有隔音不良的因素,当然了,也有屋真正的主人不合作的态度,他没有做什么僭越的事情,夜里只是对聂长生或搂或抱,或亲或摸,解解馋,宽慰宽慰身心,没把不可收拾的事情做的彻底,顶多同床共枕之时,耐不住了就去撩拨撩拨一下聂长生,点燃点燃一些火苗过一把干瘾而已。

  忍耐了三天,对于需求大的庄凌霄而言,确实够长时间的了。

  庄凌霄的骨子里头,算是一个重视传统节日的男人,可偏偏在今天的大年初一里,为了聂长生,跟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了一架,去了一趟派出所,这对于生意人而言,是“霉透了”的预兆。

  总要有所偿还啊,躺在床上的聂长生隐隐这么想着。

  那么,他想要,他就给吧……

  聂长生这具被庄凌霄浇灌了情欲烙印的身体早已经食髓知味了,刚才又经过了一顿前、戏洗礼,还没有得到缓解的身体丝毫也抵抗不了庄凌霄的侵吞,只是天性保守的他一时无法接受就这样……在户外一簇簇烟花盛开的情况下做这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等……等一下……”

  “闭嘴!”

  “庄凌霄!嗯呜……”

  他俩身下的这种床除了宽大奢华之外,价格还十分昂贵,之所以这么昂贵,是因为这样的床不管怎么震动,木材都不会发出什么承受不住的“嘎吱嘎吱”声音,而且震动的幅度都会减轻了很多,很多……

  庄凌霄当初购买这张床的时候,倒没想这么多,没料到名贵的东西,果然是物有所值!

  当又一束满天散落的烟花终于消寂在黑幕的星空下时,那张终于不再颤动的大床红被翻涌着,几张被揉成一软的纸巾从被褥下丢了下来,地板里早已经堆积了好集团类似的纸团了。

  无力的聂长生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眼睛微微的翕阖着,仲冬的季节导致他的唇瓣有些微的干涩与小小的裂痕,只是那个小裂痕的伤口很新鲜,红红艳艳的,显然是被冲动的谁咬了一口,留下小小的齿痕。

  处理完了污秽,庄凌霄噙着一丝满足的笑,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覆在聂长生的身上,再度噙住了他的唇,辗转吮弄时,又要索取更多。

  床上又是一阵难以自控的纠缠,庄凌霄窗外又一簇缤纷的烟花升起时,直起了腰,志得意满地吹起了一个口哨,似乎在称赞自己的杰作。

  聂长生在余韵中喘息了许久,大概难以忍受自己处于太被动的位置,修长的眉毛竖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为非作歹的男人,可惜这些无足轻重的举止落在庄凌霄的眼里,顿时龙心大悦,但觉他的师哥眉角眼梢全含着明媚的春意,滋润灿烂之极!

  两人在别墅里厮摩了几天,座机响起时,聂长生又被叫去了医院要赶一台紧急手术。

  电话是贺鸿梧打来的,因为聂长生的手机耗完了电量之后,庄凌霄以找不到充电器为由冷制了它,医院负责人找不到他,只好打去他公寓的座机,偏偏公寓里贺鸿梧也很少留守,打了两三天,贺鸿梧才接到了电话,得知了前因,他骨子里是有狭义精神的,一刻也不敢停留,给庄凌霄别墅的座机打来了转述的电话。

  庄凌霄心里虽然十万个不愿意放人走,但也知道自家师哥的秉性,不去救死扶伤,就对不起他的医德。

  一个人的庄凌霄极其无聊地翻看着电视节目,每一个可堪入目的,调到HBO节目频道,倒是很多限制的影片可供观赏,可欧美的那些丰臀肥乳个个像个跳梁小丑,一点也刺激不了感官……

  还不如昨夜关了灯,将聂长生摁在床上,这样又那样的来的销魂!光是这么想着,庄凌霄觉得自己应该去冲一回冷澡水了。

  从浴室出来,庄凌霄又没事可做了,春节没有那个人陪在身边,原是是这么无聊的啊!可那之前的三十年光阴里,他是怎么度过来的?

  依稀记得是要参加无数回家族聚会,跟那些尔虞我诈的亲朋好友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知道,那些人里,有那么多的人惧怕他,又那么多的人仇恨他。

  所以今年的他没有回去,那边除了几个对他期望很大的长辈来了几通无关紧要的催促电话,倒也没怎么强求他一定要回去过年。

  “啧!”他不屑地冷笑着,拨通了蓝迤逦的电话,问道:“咱们几时上班啊?”

  睡在舒适床上的蓝迤逦打了个激灵,立即清醒了大半,惴惴地道:“总裁,您可说好的,给全公司的人放十天假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好像是宣布十天的假期,庄凌霄终于记起来了,那时候的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连资本家特有的贪婪都遗忘了……

  没有班可上,又没有节目可看,他看得上的“朋友”又几乎于“零”,除了聂长生,他打交道最多的,好像就是刚刚潜逃了的叶俊柯,还有已故的贺兰山了。

  社交贫乏的庄凌霄,一点也没有要“滥交”的打算,想着既然在家等着也无聊,索性去医院里等聂长生下班了。

  聂长生这一次的病患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孩,瘦弱的身躯已经没了多少活力,一张苍白的小脸笼罩着死亡的气息,这是一个饱经病魔纠缠的小生命,家里的贫穷无法让她更早的脱离不公平的礼遇,病情一再耽误下,造成了现在胜算不大的局面。

  病人的父亲还很年轻,是个操着外地口音的小青年,他话不多,人木木讷讷的,送女儿进去了手术后,就坐在休息椅上抽闷烟,被好心的护士提醒这里不能抽烟,才慌乱地把烟掐灭,烟蒂还不敢丢在地上,直接揣进了口袋。

  按理说,亲属做大手术,父母亲都应该在,可这个年轻的父亲只字不提妻子,大概,小病人的母亲再也不会来医院看望她了吧。

  大都市里的单亲家庭,实在太多了,将就着结婚的两个人,在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消磨了彼此的信任与少得可怜的爱情,于是渐行渐远,渐渐成为了再不交集的两条平行线。

  这一次的手术经历了好几次险境,好在最终小女孩还是挺了过来。

  手术完成时,一室的医护人员个个都疲惫不堪,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小女孩年轻的父亲迎了上来,当听到女儿脱离了危险时,他整个人委顿在地,被人扶起时,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润。

  聂长生注意到了他的左手一直捂着右手的肘静脉,这个动作是每个抽过血的人都会下意识做的,毫无疑问,这位年轻的父亲刚刚去抽了血,而且抽了大量的血,他跟她的女儿一样,血液都是属于稀少类型,这种类型的血,每所医院都很紧缺。

  只是现在已经不能卖血赚钱了,所以有个名号叫“无偿献血”,说是无偿,还是会有一份证书,若干钱财奖励。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每年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已经见怪不怪了。

  聂长生疲惫的坐回办公室,窗外的天色蒙上了一层灰,已经是傍晚了啊。

  “聂主任,”还在替小王的班的胖护士道,刻板的脸上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神色,“卞教授刚才找您,让您下手术要是还早,就找一下他。”

  聂长生皱了皱眉,春节还没过完,卞教授就找他,想来春节也没有放假,留在基地里,继续开发他们的研究项目了吧……

  自从跟他们在医学的研究上有了分歧,聂长生就很少自动找卞教授讲述遇到的案例了,这大概就是“志不同不相为谋”吧。

  “知道了。”聂长生如是说,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去找一下卞教授。

  办公室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聂长生嘴边勾起一丝笑意,这么准当的时间,除了庄凌霄,还能有……等等,兴许是卞教授呢!

  去接座机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聂长生呆呆怔怔的石化着,胖护士坐在小王的办公桌上,奇异地看着聂长生竟然有举棋不定的时刻。

  最终,聂长生才想起了座机上也有来电显示,当即接起了电话。

  “怎么回事?这么迟!”庄凌霄不悦的声音响起,“又在忙什么不成?”

  “嗯……”聂长生低应了一声,嘴边的笑意又浮现出来。

  “好了,我在老地方等你,快点,三……不,五分钟,给你五分钟,否则……”男人依旧霸道的声音穿过话筒掷地有声的响在聂长生的耳膜里。

  “好。”这一次,聂长生竟然没有任何的抵触心理,大概他十分的不想见卞教授了,才觉得平时霸道蛮横的男人,也显得可爱了几分。

  挂了电话,聂长生换上衣架里的衣服,对胖护士道:“林护士,要是卞教授再来电话,就说我有事回去了。”反正他收养了一个经常闯祸的熊孩子,全医院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明白。”胖护士点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

  车子拐出医院后,聂长生在阖上眼瞳时,疲惫地道:“很久没见鸿梧了。”

  “啧!”庄凌霄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里嘀咕,那个死小孩,有什么好看的!说不定赖在哪里没在家呢!

  没料到被他一语成谶,新公寓里黑漆漆的,玄关的灯都没亮着,显然贺鸿梧又不知留宿在哪个小伙伴的家里了。

  黑暗里,只有小白高兴的吠叫声由远及近,灯火亮起时,聂长生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小白一身洁白的毛发沾满了饼干碎屑,正卖萌地吐着小舌头,摇着短短的尾巴试图讨主人的欢心。

  “整一个吃货,趁着肉嫩,炖了做火锅吧!”庄凌霄恋恋不忘要吃小白的肉。

  “汪汪!”不知是听懂了人话,还是感到了威胁,小白竖起了脖子上的寒毛,凶狠地叫了几句,以示愤怒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