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车内，空气有些沉闷。
自从医院出来，李慕泽便保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在纠结，得知蔺奶奶生病，他在想到底是让褚辰留在S市，还是跟他一起去A市出差。
纠结了一路，车子停在别墅小院门前。
俩人一前一后地往院里走。李慕泽不说话，意外的褚辰也不怎么言语，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看面色似乎比他还要郁闷。
回到熟悉的领地，相比临走之前，他们之间氛围的变化显而易见。
李慕泽把早上收拾完整的行李箱摊开，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
褚辰就站在他身后，发现他把两人的生活用品分开，忍不住问一句：“哥，怎么了？”
李慕泽手中动作顿了一下，缓缓道：“褚钧会来接你。”
褚辰误会了他的意思，紧张到双手立刻攥紧衣摆，情绪低落，“你要把我送走吗，为什么？”
“呆呆，不要胡思乱想。”李慕泽站起身，伸手一捞便把人拽入怀里。他扣着褚辰的后脑，摸着那细软的头发，心中也很舍不得，“多陪奶奶，她需要你。”
褚辰怔神，眼底疑惑与难过的情绪重叠。
李慕泽将人抱得更紧，贴近对方耳畔说：“褚辰，我不希望你恢复记忆有遗憾，更不希望你会怨恨我，这段时间留在S市，褚钧会照顾你，我尽量早点回来。”
闻言，褚辰心跳频率加速，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快速从李慕泽的怀里探出头，颤着声音问：“奶奶是不是生病了？”
李慕泽没想到他心思这么敏感，抿着唇没回复，这无疑是默认。
还没有恢复记忆的褚辰，一直以来对蔺奶奶没有过多的亲情，此时得知这个消息，他瞬间被难过的情绪填满胸腔，甚至那股酸涩感蔓延到喉咙，憋得他红了眼眶。
这是骨子里透出来的伤心，想必真正的褚辰非常难过。
李慕泽扣住他的脑袋，让他把脸埋在自己的肩膀，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
两日后，出差A市。
李慕泽作为NJ老板，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CPL赛事场馆分部在全国各地，最隆重也是面积最大的场馆分别建在A市的繁华区和S市的经济区。
因为首场赛事俱乐部坐落在A市，所以前几场赛事统一安排在A市。
文祥是联盟总监，一个星期前到场，来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帮老板排好衣食住行，本以为褚辰会跟来，还刻意准备了总统套房，以及情侣水床。
李慕泽非但没感谢，反而训斥文祥浪费钱财和精力。
真扣啊，扣到骨子里了！文祥在心里腹诽。
常规赛的第一场正式启动，十二家战队从选拔赛脱颖而出，其中GJ战队是何启俊创建的电竞俱乐部，投资了不少钱，还联合CPL联盟培养了几个明星选手，最有名气也是最有天赋的队员是妖风，主播转职业，季前赛杀通天，被粉丝誉为CPL全能操作怪，北区第一狙神，总之各种昵称满天飞。
多方选手实力悬殊，粉丝数量也相差甚远，光是来看妖风的粉丝就挤满了场馆，呜呜泱泱一片，好多粉丝手里举着灯牌，统一口径喊着妖风的名字。
李慕泽坐在下面观看赛事，台上的选手年轻有活力，激情四射敢拼搏。台下的粉丝欢呼雀跃，呐喊声犹如滚滚波浪一波高过一波。
年轻人的世界，身处其中，此时此刻让李慕泽感觉自己好像变老了。
是啊，他都要当爸爸了，怎么能跟这些乳臭未干的学生比较呢。
最后获胜拿下最高分的队伍果然是GJ，妖风斩获四场MVP，实力带飞队友，排名第一击杀王，仍旧是熟悉的白毛，往那一站非常显眼。
第一次线下比赛就盆满钵满，小孩一如既往的拽，接受采访时抬着下巴，骄傲的跟什么似的，对主持人也爱搭不理。
主持人：“妖神还有什么话想对粉丝说吗？”
妖风：“我话越少，人设站的越稳。”
主持人：“……”
相对主持人的无语，台下粉丝的呐喊声更高。
李慕泽看几眼，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转头发现一旁的文祥咧嘴傻笑，双手靠近“啪叽啪叽”鼓掌，手红了都不肯停下。
“你干嘛呢？”李慕泽扒拉他一下。好歹是联盟总监，或多或少要注意形象。
殊不知，文祥已经是妖风的爹爹粉，笑得特别骄傲：“泽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小妖了，他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电竞选手，我儿子就是争气啊！我竞猜都压在他身上，果然没让我失望。”
李慕泽无语，转身离开。
夜里结束比赛，GJ大获全胜，赢得首场秀。何启俊组织大家吃夜宵，亲自邀请了李慕泽，希望他能够参加。
他的兴致不是很高，对于这种集体性的活动一向不怎么热情，但碍于何启俊的再三邀请他也不好意思推脱，只得点头答应了。
饭桌上，老板和大佬都在，队员们年龄尚小，吃饭放不开，都比较拘束，也不怎么说话。
只有妖风，撸起袖子啃骨棒，吃的满嘴油，一点也不在乎形象。不仅不拘束，反而筹措着何启俊要了更多特色菜。
何启俊也愿意惯着他，要什么都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吃饱喝足以后，妖风擦干净嘴角，瞄一眼李慕泽的位置，思来想去从包里翻出一个本子，趁人不注意，他像一股风般蹿到李慕泽身边。
李慕泽转头看他，露出不解的眼神。
妖风将笔递出去，别别扭扭：“李老板，给我签个名。”
真是拽惯了，求人办事居然用命令的语气。
李慕泽笑了声，故意忽视那支笔，侧目问：“签什么名？”
妖风咬着下唇：“就是.....名字，文祥告诉我，大梦和绝地都是你开发的，你上次骗我。”他垂下眼眸，又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签个名都不愿意，太小家子气了，亏我还大半夜的带你弟弟上分....”
他这副委屈又带点不甘心的模样，导致李慕泽立刻联想到褚辰。鬼使神差地接过笔，迅速在本子留下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的字体跟李慕泽的外表一样，气宇非凡。
李慕泽刚才被灌了一点酒，目光没有焦距，眼前总是晃过褚辰的俊脸，分开不到一天就有了如隔三秋的错觉，甚至后悔没有带褚辰来A市。
他偏了下头，看着妖风得逞般的笑脸，突然伸出一只手扣在对方的头顶，压低的声线特别性感：“小朋友，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妖风浑身僵硬，先是裂开。
愕然地怔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后跟猴子一样跳出几米远，瞪大眼睛看着李慕泽，警告道：“李老板，我是崇拜你没错，但是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你太老了，如果你要玩潜规则那一套，在小爷我这儿可不好使！”
李慕泽：“……”他也没说什么，就是随口一问，到底是谁多想了。
妖风心有余悸，抱着本子离得老远，饭局结束之前一直没再往李大神身边凑，就好像躲洪水猛兽一样，上厕所都忐忑不安，生怕李老板突然闯进来强X。
这种情况，妖风决定私下里跟呆呆告状。
当天晚上回到下榻酒店，妖风便迫不及待地登录游戏账号，找到李呆呆的ID号，发了很长一段的留言：
[你哥喝完酒又开始撩骚，问我喜欢男的女的，我还没成年呢，他居然对我动手动脚的，小爷我今天赢了比赛很开心，就不报警了！]
打完小报告，妖风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醒来便接到褚辰回复的消息。
呆呆：[你什么时候成年？]
妖风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思索许久回复：[今年十月份。]
呆呆：[我知道了。]
？？？
知道什么啊...
妖风关了电脑，认为这兄弟俩没一个正常人。
同一时间，李慕泽洗漱完从酒店的浴室间走出来，床铺的手机铃声正巧响起。
他捞起来看一眼，笑着接通：“早上好，李呆呆。”
褚辰抿着唇，直接问：“你觉得小妖和我三哥配吗？”
“咳...”李慕泽不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褚辰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分析：“我觉得挺配的，他俩性格互补，而且我三哥单身，属于成功人士。”
“呆呆，你怎么莫名其妙的开始做月老了，好端端为什么提到妖风？”李慕泽笑得轻松愉悦，根本没放在心上，忽然想到妖风昨晚说过的话，顺着话题开起了玩笑，“褚总三十了吧，那不行，妖风说他喜欢年轻的。”
褚辰攥紧拳头，语气阴恻恻：“是么，那你算年轻吗？”
聊到这里，李慕泽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嘴边笑容破裂。仔细琢磨了一阵，急忙解释：“呆呆，你千万别误会，昨天晚上是因为....”
嘟嘟嘟....
只有一串电话盲音。
褚辰气得挂断电话，醋的要疯了，恨不得长翅膀飞去A市亲手把李慕泽送进局子。
离开李慕泽的身边，他心慌的昨晚一夜未眠，再加上S市小雨不断，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姿换了又换，他这厢忧愁善感，没想到李慕泽居然在另一边逍遥快活，还有心情撩未成年。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是李慕泽打过来的。
褚辰咬牙狠下心，不愿意听对方解释，直接关机。
他顶着两只熊猫眼从卧室走出来，正巧撞见出门买早餐回来的褚钧。
褚钧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饭盒，说：“这附近没有特别正规的早餐厅，我在楼下馒头店买了两份肉饼，冰箱里有牛奶，我拿给你。”
褚钧跟老妈子一样任劳任怨，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翻冰箱，又道：“李大神把你交给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掉秤，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随便吃什么都行，没那么多规矩，你要是吃不惯或者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褚辰这时候已经拿起肉饼往自己嘴里塞了，吃相很凶，嘟囔道：“嗯，知道了。”
“你慢点吃啊！饿死鬼投胎是不是，还说我没规矩，我看你也没好到哪去！”褚钧好哥哥的形象维持不到两秒，很快被褚辰的吃相打败。
十分钟后。
公寓楼下停有一辆轿车，褚钧接到一通电话，没说几句便挂断了。
他回过头，看着正在喝牛奶的褚辰，说：“小五，大哥来接你了。”
褚辰愣了下，舔去嘴边的奶渍，沉默着点头。
褚傲身穿长款黑色风衣，里面是体面的西装，他站得笔直，身高不到一米八，照几位弟弟矮了半个头，说起长相，他与弟弟们也是相差甚远。
他的长相属于放在人群里很普通，只有那双眼睛，总是带有笑意。虽然没有帅气逼人的外表，但他笑起来总能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小五。”
他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眼底的暖意与笑意更浓。
“大哥，早上好。”褚辰没有任何表情地问好。
褚傲早已习惯，他与褚辰近些年确实生疏许多，不经常见面是其一，再者是褚辰对谁都是这副冷冰冰的表情。
他打开车门，亲自邀请褚辰上车，关好车门后绕过车身来到另一侧，顺势坐进车里。
“开车。”他吩咐司机。
褚辰表情不变，目光看向车窗外，思绪纷乱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褚傲温和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小五，先带你去老街逛一逛，我以前经常带你和小四去那边玩，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那边还有很多你爱吃的家乡菜，晚一点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奶奶。”
褚辰应声：“好。”
与此同时。褚钧趴在公寓的窗户，亲眼看见褚傲把人带走，直到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才放心地收回目光。
转过身，他便接到褚源打来的电话。
褚源只关心两件事，第一是褚辰的安全，第二是褚辰的身体。
褚钧回道：“好的不能再好了，肚子又大了一圈。”
褚源眉心一蹙：“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明知道小五心思敏感，你还总欺负他。”
褚钧毫无悔改之意，耸肩道：“他又不在身边，说几句怎么了。”
“小五去哪里了？”褚源忙不迭地问，“今天不是说好去医院看望奶奶吗？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们？”
“不用，”褚钧语气轻巧，“大哥接小五去吃饭，下午送人去医院。”
“你说什么？”褚源的脸渐渐结冰，音色沉稳有力，“褚钧，你是不是疯了，你让他接走小五？”
闻言，褚钧也冷下脸，随手把外套扔在沙发，冷哼道：“他是我们的大哥，接弟弟出去吃饭很正常，我做的没毛病，小五也愿意跟他走。”
“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让他接近小五，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褚源恨铁不成钢。
褚钧气场不虚，暴躁难忍：“褚源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大哥？你他妈才疯了吧！我就实话跟你说吧！在褚家，我最信任最敬仰最不会怀疑的人就是大哥，别人都不好使！”
“褚钧，你再说一遍。”褚源冷硬的声音在话筒里听着更沉。
褚钧哼笑：“再说十遍都行。”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哥哥！”褚源被气得太阳穴突突跳，拿着电话的手抖了抖，差点晕厥。
“亲哥哥？”褚钧不甘示弱，眸中怒火更盛，“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是谁护着我们，是谁背我们去上学，是谁替我们挨打，是谁代我们去跪祠堂！你他妈现在手里有点权力就开始怀疑大哥，褚源你长心了吗！你眼里只有褚氏集团，除了钱还是钱！你现在好意思跟我讲亲情？你够牛逼的话就把手里的股权分我一半！我他妈是你亲弟弟！”
吼完以后，电话另一侧久久无声。
周围空气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局面僵滞。
褚钧这火爆脾气可不喜欢玩冷战，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有理的吗？！”
褚源没话可说，直接挂断了。
“操，有病一样。”褚钧也扔了手机。
从小到大论吵架他就没输过，褚辰和褚源加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敢肯定褚源已经被他气到两眼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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