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李慕泽拦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心紧锁目光深沉，眉眼间散不去的忧虑。褚辰一只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最开始还能忍耐，到最后是真的痛。
不得已，褚辰轻微挣扎了一下。
李慕泽立刻紧张地问：“哪里不舒服？”
褚辰晃晃脑袋：“没有，手疼。”
李慕泽恍然大悟地放松力道，但仍旧没有松手。
他看上去太不正常了，褚辰总觉得是跟自己有关，不由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了。”
自从李慕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脸色就没好过，让人不得不怀疑。
他刚松力的手又攥紧，很快回道：“没有，别胡思乱想。”
“哦。”褚辰乖落落应声，转头看向车窗外。
来到陈医生的地盘，褚辰被安排到休息室睡觉，在医院神经紧张了一天，终于能闭上眼安心睡一觉。
李慕泽是确定褚辰熟睡以后，才拿着CT片子去找陈医生。
*
“何斯体质。”
陈携炜放下手中的片子，很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似乎对男人怀孕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诧异感。
李慕泽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他嘴唇微张，惊讶又带着点好奇：“什么意思，那他到底是.....”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你不是最清楚吗？”陈携炜接过话，语气淡淡，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李慕泽心中无故燃起火，很想大声问，你从小疼爱到大的小五像女人一样怀孕了，你就没点儿特殊的反应吗？
陈携炜看穿他的疑惑，不以为意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医学界被称为何斯体质，是因为最早检查出来可以受孕的男人叫何斯，我聘职做褚家的私人医生，主要原因就是为了小五。”
“陈医生，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李慕泽有那么一丢丢埋怨。
陈医生无愧于心：“我跟褚家签了保密协议，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不能随意透漏。”
“……”这话没毛病，医者是要站在客观的角度去考虑事情，李慕泽无言反驳。
李呆呆真的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李慕泽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不过此时他顾不了那么多，头部上扬长叹口气，双手捂脸沉思。
这事儿太突然了，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他也没有当爹的经验，头一次有种束手无策的慌张感。
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会焦虑，陈携炜特别能理解他，起身为他冲泡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希望他能喝杯茶冷静冷静。
李慕泽接过来，低声道谢，但他没心思吃喝，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会儿唉声叹气，一会儿闭眼捏眉心。
“李先生，小五知道吗？”陈携炜忽然问。
李慕泽摇头：“还不知道。”
陈携炜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户，看着外面的风景，悠悠开口：“孩子已经四个月了，留或不留，都不能再拖了。”
李慕泽神色一变，下意识攥紧双拳，满心纠结到难以形容：“陈医生，这件事……我要尊重褚辰的意思。”
他说的是褚辰，不是李呆呆。
陈携炜听出了言外之意。转身走回办公位，手指敷在放置桌面的CT，语气沉了几分：“依照我对小五的了解，他很难接受。”
李呆呆不清楚，但如果是褚辰，这个还未出生的新生命可能早就被扼杀了。
陈携炜无声叹息，又道：“李先生，小五之所以会性格大变，就是因为他特殊的体质。”
李慕泽蓦地抬眸：“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何斯体质？”
陈携炜回复：“在他十二岁的时候。”
“你们直接跟他说了？”李慕泽有些诧异。
陈携炜点头：“他有权利知道。”
李慕泽无言以对。
十二岁之前的褚辰，还是一个会哭会笑的正常男孩子，自从得知与常人异样的体质，性格方面有了明显的变化。不爱说话、不争不抢，喜欢用各种兴趣爱好来填满时间，见谁都端着一副冷漠面孔，外人说他高冷不可靠近，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真实想法。
两杯茶下肚，李慕泽静静听着陈携炜形容小时候的褚辰，由此看来，失忆的李呆呆才是褚辰真正的本性。
“我会告诉呆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顿了顿，李慕泽深吸口气，“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他的选择。”
“你也是孩子的爸爸，这种事你们可以商量着来。”陈携炜作为医生也好，哥哥也罢，都不希望一条生命就这样流逝。
李慕泽却摇头：“我答应过他，绝不会逼他做一些他不愿意的事。”
“一周之内，要给我答案。”陈携炜伸出一指。
李慕泽应了声，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惶恐，导致他同手同脚地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身回来，两手撑在办公桌，低头看着陈携炜，问：“我忘记说了，这段时间呆呆总去拳馆玩，应该没事吧？”
陈携炜先看了一下片子，轻飘飘说句：“没事。”
“真的？”李慕泽眼眸睁大，明显是不相信，“陈医生，有好几次我都看到褚钧那混小子把我家呆呆摔在地上，真的不要紧吗，会不会已经……缺胳膊断腿了。”
想到这个可能，李慕泽背后瞬间冒起冷汗。
“不会，孩子发育正常，反而有点超重，需要控制食量。”陈携炜抬眸，表情淡定，又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小钧很混吗？”
他混不混你不知道？？？
李慕泽腹诽，但表面打马虎眼似地没回答，继续刚才的问题：“从现在开始，我应该注意什么，是不是应该把呆呆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你一次性都告诉我。”
陈携炜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果然是第一次当爹。轻摇头：“何斯体质的男人，是不需要你把他当成女人来照顾，相反，他需要保持适量的运动，愉悦的心情，三餐要规律，只要做到这几点，就可以保证胎儿能够健康完整的发育。”
李慕泽惊呆了一般：“陈医生，你不要这么淡定行不行，呆呆有过几次腹痛，下面还流过血，这真的没事吗？我就怕孩子已经....”
“李先生，你不要过于紧张。”陈携炜笑着站起身，轻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腹痛流血，对他们来讲属于正常现象，类似于身体排毒，后期临产还会经历几次见红，医学界有一份报告，一位何斯体质的男性在非自愿的情况下怀了孩子，他没有选择去医院，而是找到一个空旷的地带跑了整整二十圈，想让孩子自然流掉，但是他隔天到医院检查，孩子仍旧顽强的活着。”
“……”
“这也太奇怪了...”李慕泽小声嘀咕，还记得亲戚家的一位姐姐怀孕，别说跑步了，下楼都要人搀扶。
“我找一份关于何斯体质的详情资料，李先生回去以后可以慢慢看。”
陈携炜走到办公桌后面的书柜，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转身递交到李慕泽手中，又道：“拥有这种体质的男人，他们智商很高，要比正常人聪明、强壮、反应快，身体素质极好，还有超群的认辨能力和学习能力，如果你看到褚家书房摆放一排排的奖杯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李慕泽迫不及待地翻开一页看，应道：“我懂了，超人是吧，谢谢陈医生。”
*
休息室内。
“你怎么饿成这样，李慕泽真的没有虐待你？”
褚钧盘腿坐在沙发，一手支着下巴看对面狼吞虎咽的弟弟。
褚辰醒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让褚钧送餐，褚钧在电话里骂骂咧咧的很不情愿，但一听到人在陈携炜的工作室，屁颠屁颠的就来了。
迅速消灭一碗米饭，褚辰舔去嘴角的饭粒，抬眸说：“中午吃的少。”
“你不是要减肥吗？”褚钧上下扫他两眼，趁机说风凉话，“你这是越减越肥啊，你照镜子看看，你的脸快赶上方向盘圆了。”
褚辰立马用手拖住自己的下巴，不肯承认：“没有，李慕泽说我很瘦。”
“他撒谎都不打草稿的，张嘴就来。”褚钧嗤了一声。
正聊着呢，李慕泽推门而进，见到褚钧先是怔愣一下，然后看向褚辰，眼神很快落在被扫光的几份餐盒。
他脸色蓦地一沉：“你怎么又吃上了？”
褚辰没想到他会是这种态度，一下子就蔫了，“只吃了一点点。”
“我说李大神！”褚钧把手里的手机扔在茶几上，双手抱胸不满地看着李慕泽，“我弟弟吃点东西怎么了，瞧瞧给饿成什么样了，你管得也太严了吧。”
李慕泽没心情解释，转头见褚辰低着头绞手指，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心软了。他走上前，碰了碰褚辰肉嘟嘟的脸颊，心底一片暖意：“呆呆，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OK，我走。”
褚钧很自觉，双腿绷直从沙发上跳起来，拿起外套就往门口走，出去之前又留下一句，“不准欺负我家小五。”
休息室安静下来，气氛些许的微妙。
褚辰总觉得有事发生，心底忐忑不安，忽然张开双臂抱住李慕泽的肩膀，紧张开口：“我到底怎么了，陈医生有没有说我为什么发胖。”
李慕泽的心也乱成麻，琢磨怎么委婉地说出口能让人好接受，思忖片刻，他道：“呆呆，你是何斯体质，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何斯？”褚辰重复一遍，轻摇头，“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症状。”
“这不是症状，只是一种少见特殊的体质。”李慕泽决定换一种方式，试探性地问，“你先告诉我，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褚辰回答的很干脆。
这是李慕泽没有想到的，他愣了一瞬，心一点点往下沉。
“那....”他一开口，嗓音不自觉变沙哑，“之前，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娜娜，现在不喜欢了吗？”
褚辰从他怀里钻出来，坐得笔直，目光炯炯，仿佛要把人看穿：“哥，你直接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
李慕泽下意识看向褚辰凸起来的肚皮，没忍住，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的小生命。他心跳频率加速，强忍住想把耳朵贴上去听一听的冲动，瞅着那堆肉说：“呆呆，你怀宝宝了，医生说四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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