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持续响起，李慕泽睁了眼。
外面天色昏暗，下着零星小雨不见阳光，酒店的窗户还敞开着一条缝隙，时不时会有冷风吹进来，秋天的雨夜，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点开一看，早晨六点钟。
二十分钟后，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走出他所在的酒店客房。
以前不会讨厌雨天，自从认识了褚辰，他好像也被对方感染了，只要天气阴沉，他总会想到褚辰捂着头部窝在沙发痛苦的模样，那种令人忧心的画面，他不想再见到。
拉开酒店的房门，李慕泽一抬头，刚好撞见来找他的程晋。
俩人眼对眼凝视几秒。
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炉，醉酒后他调戏了公司的实习生，还是他的小师弟，李老师介绍的学生，想到这里，李慕泽暗骂自己喝酒误事，下意识冷脸。
程晋先是被早起的李慕泽帅到了。
应该是刚洗完澡，那双狭长的双眸还染着似有似无的水汽，有着令人心动的魔力，同时身上还散发出一股沐浴香味，使人微醺。上半身穿了一件白色外套，气质提高数倍，显得干净年轻，还是第一次看见李大神穿白色的衣服。
“师...师哥。”盯着瞧两眼程晋就控制不住红了脸，急忙把手里的早餐递过去，“我去酒店取的早餐，有热牛奶，怕你喝完酒头疼，没想到你醒的这么早。”
“谢谢。”李慕泽顺手接过来，掀开牛奶瓶盖，直接灌了一口，“程晋对吧。”
“是，是我。”程晋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立刻站的笔直，激动的想举手。
李慕泽又喝一口牛奶，想了想说：“昨天晚上很抱歉，我喝点酒，说了一些糊涂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程晋怔了怔，紧张到扣手指：“师...师哥，昨天晚上....”
“还有，”李慕泽接着道，“如果你觉得发生了那种事，继续留在NJ实习会让你感到难为情，我会介绍其他的工作给你，当然了，赔偿金会按照S市的劳动法来....”
“不不不！”程晋连连摇头，急的脸都白了，“师哥，我愿意留在NJ工作，昨天晚上我没有多想，我知道你是开玩笑，你千万别误会。”
李慕泽微挑眉梢，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冲他点头：“那就好，你去休息吧。”
“哦哦。”程晋松口气，见李慕泽越过他往外走，又忍不住问，“师哥，你去哪里？”
李慕泽看眼腕表，场馆十点开门，NJ发布会下午一点开始，今天外面下着小雨，想必没有那么忙，他决定抽空回市里看一眼，昨晚接到蓉姐电话一直到现在，他都处于心慌状态，总怕有事发生。
而且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天蒋瑞居然没再搞小动作。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脸色暗沉几分，回头敷衍地说句：“回市里取一些文件，你们十点准时去江南汇，不用等我。”
从郊区自驾到市区，正常路程就需要两个小时，再加上雨天堵车，李慕泽将近中午十二点才赶回别墅小院。
这时候雨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丝亮光，院内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麻雀时不时叫两声。
李慕泽楼上楼下逛一圈，并没有发现褚辰的身影，霎时间心跳加速，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两遍没人接，心跳的更厉害，他又转而打给蓉姐。
蓉姐正在超市选购晚餐食材，告诉他今天周五，五少爷去B区上课了。
李慕泽仍旧不放心，又连着给褚辰打了五六遍电话，势必要听到对方的声音。
在第七遍铃声响起时，褚辰终于接电话了。
“你怎么才接？”李慕泽控制不住语气，刚接通就忍不住呵斥一句。
褚辰呆了呆，小声解释道：“刚才跟娜娜聊天，怕打扰她作画，手机调静音了。”
确定人没有意外，正在B区上课，李慕泽上窜下跳的心慢慢平复，心里窝的火气也跟着消失，他收敛神色，语气缓和不少：“以后记得接电话。”
“嗯，我知道了。”褚辰乖乖答应。
李慕泽又问：“你几点回来？”
“我答应娜娜陪她吃午饭，下午两点以后回....”语气停顿一瞬，褚辰忽然睁大眼睛，兴奋道，“哥！你在哪里？你回家了吗？”
李慕泽微怔，淡淡“嗯”了声：“我回来取点东西，顺便.....看看你。”
“那，那我...”褚辰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但转头看到身边的娜娜，又觉得非常为难。
怎么办，想回去见李慕泽，可是刚刚承诺陪娜娜一起吃午饭。
正自纠结，李慕泽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我还要回郊区办理发布会，你自己注意安全。”
褚辰失落不已，低声道：“好，我没事的。”
李慕泽作势要收起手机，忽然往外看了眼，又问：“我不在的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来敲门？”
褚辰说：“没有。”
李慕泽接着问：“头有疼吗？”
褚辰往窗外看一眼，见到了阳光，然后轻轻摇头：“今天还好，没有疼。”
“嗯，那先这样，有事打电话。”语毕，李慕泽率先挂断电话。
褚辰不在家，李慕泽也不多做逗留，取了一些文件，打算回郊区。
车子开出别墅区路口，他转动方向盘驶向高速，刚上桥，他不经意地往桥下瞄一眼，居然又看见那一辆神秘的黑色商务车。
李慕泽眉头紧皱，心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就在这时，左侧传来一声车喇叭，一辆私家车车主正透过车窗对他比比划划，好像是在抱怨他开车走神。
收回目光，他握紧方向盘，一脸凝肃地直视前方。
另一边，褚辰遵守诺言，安安静静陪着娜娜吃午饭。
因为李慕泽的一通电话，惊喜又失落，他满脸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模样，饭也没吃几口，就连娜娜跟他讲话，他都是慢半拍回应。
“李老师，你怎么了？”
娜娜感到好奇，自从老师接过一通电话后，一直在发呆。
褚辰本质属性就比较黏人，连着两天没见到李慕泽，内心愈发想念，原本还能克制忍耐，就因为一通电话导致他现在满心思都是李慕泽。
“我没事，你慢慢吃。”他轻抚娜娜的头发，语气温和。
“老师你也吃，阿姨做的菜最好吃了。”娜娜用自己的餐勺帮他加菜。
褚辰道声谢谢。
餐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门外的阿姨说句“盛先生您回来了”，紧接着一道有力的男中音响起：
“娜娜，爸爸回来了，小家伙跑哪去了。”
娜娜听到久违的声音，并没有表现得多兴奋，只是转了转眼珠，轻轻噘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爸爸，我在吃饭。”
餐厅的拉门自动向两侧敞开，一个模样三十几岁的中年男走进来，身材和模样都属于中等，看外表与付小姐那样有气质的美女不是很搭配。
他原本是想两步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但目光一转，很快被餐厅里的另一个男人吸引，只是短暂的一瞥，不由看直了眼。
褚辰抬眸与他对视，目光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爸爸！”还是娜娜出声叫回了中年男的魂魄。
他走近娜娜，将女儿抱在怀里亲了一口，但他的眼光始终落在褚辰的身上没有移开过，笑眯眯道：“娜娜，给爸爸介绍一下，这位是....”
“我的画画老师。”娜娜笑着炫耀，冲褚辰眨眨眼。
“哦。”中年男意味深长地应了声，随即放下娜娜，朝褚辰伸出一只手，“你好，原来是李老师，我爱人有跟我提过，没想到李老师外表如此出色，真是难得一见，我叫盛继成，圣康管理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很高兴认识你。”
褚辰扫一眼他递过来的手，淡然道：“你好，李呆呆。”
盛继成做惯了领导，很少碰见有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对于褚辰的冷淡回应，他略感不悦，但也没表现出来，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帅哥，可遇不可求。
他悻悻收回手，继续问：“李老师家住哪里？离别墅区远吗？”
褚辰自动忽略他的提问，收拾好餐具，站起身对娜娜说：“今天课程结束了，娜娜乖乖睡午觉，老师先走了。”
不等娜娜答话，盛继成往前凑两步，笑着说：“离得远吗？外面可能还会下雨，我送李老师回去。”
褚辰最讨厌生人靠近，尤其是对方看他的眼神，让他产生心理性的厌恶，差点自然反应地轮拳头。他压住心里的不适感，并不想惹事，也不想让娜娜看到不好的画面，他退后一步与其保持距离，冷冷说句：“不需要。”
回到画室取回画板和背包，褚辰打算先离开，没想到盛继成居然跟了上来。
“我让阿姨抱娜娜回房间睡觉去了。”盛继成挡在门口。
褚辰面不改色，眸光更冷：“盛先生，我的课程结束了，请让开。”
“李老师，相见就是缘分，下午如果没什么安排，我请老师喝茶如何？”盛继成的眼神愈发放肆，毫不避讳地对褚辰上下打量一番，内心吹口哨的同时又忍不住幻想褚辰脱去衣服的模样。
盛继成是双性恋，美女帅哥他都喜欢，多年来穿梭于各种娱乐场合，各式各样的帅哥没少见，但长成褚辰这样得真是头一次见，何况他跟他老婆早就没感情了，俩人是为了孩子才没离婚。出差归来，家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大帅哥，想不荡漾都难。
“让开。”褚辰微抬起下巴，一身冷傲。
盛继成比褚辰矮了半个头，但丝毫不虚，不仅没让步，反而大胆地向前凑近：“李老师，我们.....哎呦卧槽！”
褚辰抓住对方伸来的爪子，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是骨折的声音，但他力气丝毫不减，反而慢慢加重，故意折磨：“离我远一点，如果有下次，我就卸你一条腿。”
“你....你松手！”盛继成额头冷汗连连，疼的一脸扭曲。
褚辰冷哼一声，很快松了手，对方失去重力一屁股坐到地板。
盛继成捂着手指，蜷缩身体，疼到嘴唇微颤：“你竟然敢...竟敢这么对我，你不想活了你！卧槽！真他妈....哪来那么大劲。”
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位俊美绝伦的老师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褚辰理了理衣衫，步履从容地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微微偏头：“看在你是娜娜的父亲，这次不跟你计较，希望你以后别让付小姐伤心，更不要让娜娜失望。”
“你，你给我等着！”盛继成到现在还疼的抽气，气急败坏道，“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褚辰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不再言语，抬脚走出画室。
中年男的嘴就跟开了光似的，褚辰刚踏出B区十号，外面就飘起了零星小雨。
他仰头望天，看着雨点落下，那种阵阵痛感又从脑后传来。
清冷的街道空无一人，他忽而警惕转头，瞧见有几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帽子的男人跳过栏杆正向他快步走近。
离得更近一些，他看清楚那几人袖中隐藏的刀棍。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凶，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
来不及思考太多，褚辰放下背包和画板，迎面而来的是对方黑衣人的攻击。
修养一段时间，褚辰的肌肉记忆恢复大半，力道和速度不减，对付几个小流氓易如反掌。
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两个黑衣人被他撂倒在地，剩下的一个被他牵制住手腕打掉手里的刀具。
“你们是谁？”褚辰冷到极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此时雨越下越大，黑衣人模糊了双眼，手腕和肩膀转来难以言喻的痛感，他张大嘴巴吸气：“有人给我们钱，让我们来试试你，早知道.....这活就不接了。”
褚辰瞳孔一缩：“是谁？”
黑衣人连连摇头：“不，不知道，太疼了！啊啊！你放开我！”
褚辰手中力道不减，捏住黑衣人的手腕往上一抬，“咔嚓”一声，黑衣人的左臂弯成诡异的弧度。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黑衣人的惨叫声：“卧槽！卧槽！救命啊！”
这惨叫声让褚辰浑身一震，后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那种疼痛蔓延到额头，眼前红了一片，景象模糊不清，脑海里放映着一些记忆碎片。
画面中同样是雨天，周围有许多树木，他被十几个人围着，那些人手里拿着长刀木棍，一时间全部向他这边扑来。
头越来越痛，眼前的一切像染了血一样红，手中的力道自然而然变弱。
趁他走神，黑衣人用力转身挣开牵制，他不可抗力地退后几步，那黑衣人的左臂已然脱臼，用另一只手迅速捡起地上的木棍，回过身照着他的头部重重敲了一下。
褚辰痛得闷哼一声，捂住额头倒在地上。
“有人来了！快走！”
黑衣人同伙焦急地喊了一声，几个人捡起地上的刀棍顺着原路往回跑。
不一会儿，路口的几个保安撑着伞小跑过来。
褚辰睁了睁眼，长长的睫毛染了红，那一抹红顺着眼角滑到下颌，嘴边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抬手轻抚，手指沾了血，意识慢慢恢复。
“先生！你没事吧！”
安保人员靠近，其中一个蹲下身看着褚辰，另一个帮忙撑伞。
褚辰摇头，想站起身。
安保掏出手机，报了警：“你好110吗？红坊别墅区北门一侧的单行道，有人当街行凶，好像是....”
电话忽然陷入一阵盲音，有人阻断通话。
“不需要。”褚辰带血的手搭在安保人员的手腕，顺势关了手机，“我没事，不需要报警。”
话说完，他缓缓站起身，走向自己的画板和背包，慢条斯理地整理洒落在地的物品。
安保人员还是不放心，紧跟其后：“可是先生，你流血了！”
褚辰道：“小伤，不要紧。”
他没有回别墅小院，向安保人员借了纸巾，擦干净额头上的血迹，站在空旷无人的路边，打通电话：“陈医生，我想见你。”
*
“滴滴滴──”
李慕泽满心焦急，连着按三声喇叭。
前方的车辆有人探出头，不悦吼道：“一直催什么！没看见红灯啊！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
要不是赶时间，李慕泽绝对撸袖子下车干一架。
深吸口气，他压住火，趁着等红灯的空隙，他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褚辰。
离开别墅小院，他直奔高速赶往郊区，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心慌的难受，临走前无意间发现的那辆商务车导致他坐立不安，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没有过多时间纠结，他找机会调转车头驶回别墅小院。无论如何，他要见一眼褚辰，确定褚辰安然无恙他才会离开。
两通电话，无人接听。
一向淡定自若的李慕泽，慌神了。
他不应该离开的，明知道有人对褚辰不怀好意，更不应该让褚辰独自出门。
红灯变绿灯，短短数秒钟的时间，李慕泽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专注于前方，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加速行驶。
“蓉姐，呆瓜回来了吗？”
李慕泽踏进别墅小院，进逮住人就问。
蓉姐也是买菜刚刚回来，转一圈没发现家里有人，便摇头：“还没有。”
不再多言，李慕泽摸出手机又开始夺命连环Call。
大约是五分钟以后，在李慕泽打第十二遍电话时，褚辰终于回了一条短信：
[哥，我和娜娜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
这还是第一次，褚辰对他说不方便。
失落不是最重要的，李慕泽仍旧很担心，有些气愤地回了一条：
[怎么又不接电话？（愤怒脸）]
他站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褚辰没再回消息。
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涌上心头，今天说什么也要见褚辰一面，他将手机揣进裤兜，抬脚往大门外走。
“辰儿，在家吗？”
离得老远，就听见萧靖带笑的声音传过来。
李慕泽脸色更黑，一脚迈出别墅大门，抬头的瞬间俩人打一照面。
萧靖见到他还有些惊讶，瞪大眼睛问：“阿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慕泽抿着唇，不答反问：“你刚刚进来之前就叫什么？”
“哦，哈哈。”萧靖赶笑两声，非常不正经地冲他眨眼，“辰儿啊~”
“……”
李慕泽扯了扯嘴角，有被对方的儿化音恶心到，他才两天不在家，褚辰和萧靖居然混的这么熟了。
他一句话未，越过萧靖走向自己的吉普车，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准备启动车子去找人。
谁成想，吉普车也不给力，按了两次启动键都只亮了一下灯就没反应。
车窗被敲响，萧靖的脸贴近：“阿泽，没电了吧。”
李慕泽：“……”
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
他开门下车，绕着车身走一圈，最后回到原来的位置，面容难掩暴躁，抬起腿照着车门就狠踹一脚：“操！”
见状，萧靖脸色微变，眯着眼睛看他：“怎么了？”
下了一天的小雨，刚停没多久，李慕泽来来回回走了不少路，鞋底蹭的都是泥土，车门正好被他印上黑色大脚印，他盯着看，脸色阴晴不定，眼底都是掩盖不住的焦虑，头也没抬，冷冷说句：“找人。”
“！没事。”萧靖嘴角上扬，拍拍他的肩膀，指向身后，“坐我的车，走吧。”
阴雨小天，街道无人。
绕过C区路口，萧靖把车子开到B区侧门。
停稳以后，萧靖熄了火，转头说：“要不要给褚五少打个电话。”
李慕泽轻轻应了声，正准备掏出手机，忽然动作一顿，目光被前方吸引。
萧靖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见路边有两道修长的身形重叠，只看背影就可以很快确定其中一个是褚辰，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眼生的男人，两人离的很近，言行举止非常亲密。
褚辰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面容，另一个男人正在帮他戴帽子，戴好以后揽住他的肩膀，转身朝一辆黑色奥迪车走近，最后开门上了车。
萧靖收回目光，问：“要不要去打声招呼？”
李慕泽始终保持冷漠的表情，好半晌以后，他转动头部，语调毫无温度：“不用。”
萧靖摸摸鼻子，笑着问：“那帅哥是谁啊？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真奇妙，帅哥都是跟帅哥混的。”
李慕泽没搭茬，前方的黑色奥迪车已经消失在路口，他默默收回视线，低声说：“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没事，送我去一趟郊区。”
“我没事啊。”萧靖很快回道。
“那谢了。”李慕泽不经意地转头，忽然发现后座放着一个背包，旁边还有相机，他随口一问，“你现在对摄影感兴趣了？”
萧靖瞅一眼，笑道：“别提了，昨天我一个大学同学结婚，非逼着我去当伴郎，等我去的时候，才发现伴郎多出来一位，没办法！我只能找萧然借相机，充当一天摄影师。”
“哦，”李慕泽面不改色，“走吧。”
*
留诊观察室里，浓浓的消毒水味呛入鼻头，褚辰被这味道熏得头部更疼，他按照医生的吩咐，坐在诊室的椅子上等候。
几分钟后，陈携炜走进来，顺便叫退所有医护人员。
“小五，转过来我看看。”
陈医生一如既往的柔和语气从上方传来。
褚辰慢慢转过身，微抬起头：“麻烦陈医生了。”
陈携炜说：“跟我客气什么，把帽子摘了我看看伤口。”
褚辰依言摘下帽子，露出额头上的伤痕。
“我先用碘伏清理脏污，还好伤口不深，不然可能需要缝针，等会再打一针破伤风。”
一听要打针，褚辰的脸了一瞬：“我前几天刚打过...”
陈携炜直接忽略他装可怜的模样，带上医用手套，轻轻掰过他的脸颊，将手里沾了消毒液的棉签碰到他的额头，柔和的声音又响起：“要不要打电话通知李先生。”
闻言，褚辰脸色瞬变，变得更加苍白：“不要，我不想让他担心，他还有工作。”
陈携炜继续处理伤口，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受伤，能跟我说说吗？”
褚辰张了张嘴，心中略过无数想法，最终冷冷道：“遇到几个小混混，发生一点争执。”
陈携炜手中动作一顿，悠悠开口：“真的吗？”
“嗯。”褚辰低低应了声。
见他不愿意多提，陈携炜也就没再追问。处理完伤口，转身叫来助手，吩咐订一份清淡的晚餐。
等助手出去以后，陈携炜看一眼褚辰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外套，轻声说：“我让人找一身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再吃一点东西，补充体力。”
褚辰垂下眼睑，道句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褚辰从休息室换好衣服出来，正巧一份以清淡为主的配餐送到他面前，他倒是不矜持，坐到餐桌前，执起餐叉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陈携炜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静静地看着。
“陈医生，你不吃吗？”褚辰觉得还是要礼貌性地问一嘴。
陈医生温柔地笑了笑：“我不吃。”
“哦。”褚辰埋下头，继续狼吞虎咽。
他是真的饿了，中午没吃饱，打架又消耗不少体力，不一会儿的时间风卷残云，将所有食物一扫而空。
等他酒足饭饱，擦完嘴抬起头时，发现陈携炜一直在看他，全神贯注嘴角带笑，目光专注又温柔。
非常温柔，眼底的寓意浓浓，充斥着思念与关怀。
褚辰微皱眉，不由好奇道：“陈医生，你在看谁？”
陈携炜眨眨眼，说：“我在看你啊。”
褚辰却摇头：“不，你在看另一个人。”
透过我的眼睛，在看另一个人。
陈携炜心中诧异，暗自感叹褚辰的敏感程度，不过没表现出来，只是笑笑，很自然地岔开话题：“吃饱了？要不要再叫一杯奶茶？”
褚辰有些心动，但是今天已经够麻烦陈医生了，他不好意思再提要求，便摇头道：“不了，陈医生，我可以在你的办公室睡觉吗？”
陈携炜说：“当然可以。”
……..
“小五，有想起来什么吗？”
“打架的时候，有些画面出现，很模糊，眼前都是红色...”
“头会疼吗？”
“疼，好疼！不过时间很短暂。”
“画面中，你在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站在那里，身边好多人，他们要杀我...”
“杀你？”
“嗯，他们手里都拿着刀...”
“你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不，不记得了，哥，我好困...”
“没事的小五，睡吧。”
“嗯，你别不理我。”
“乖，睡吧。”
*
江南汇体育中心。
NJ全体员工大气都不敢喘，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李大神心情不好，犹如会移动的炸.药桶，谁也别妄图靠近。
“哇，你刚才有看到吗？李大神的脸色，好恐怖！”
“是啊，明明下载量突破一千万了，非常牛逼了，为什么还是那种表情。”
“会不会是广告商没谈妥啊，或者是....明星代言出了问题，我听说，公关部那边不是很顺利，好多当红明星是不想代言游戏的，我还听说....”
“你还听说什么？”
文祥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他一手按住正在八卦的两个小师妹，按住她们的肩膀稍稍用力往下压，故意压低嗓音：“行啊，工作时间混水摸鱼，还敢八卦老板的私生活。”
小师妹面露苦色，连连求饶：“文祥哥，随便聊几句，你可千万别跟李大神告状。”
文祥“噗嗤”笑出声，不再逗弄她们，笑说：“别窝在这偷懒了，去帮客服接电话，那边忙不过来了。”
小师妹急忙站起身：“得嘞！”
走到门口，其中一个有返回来，一脸求知欲地看着他：“文祥哥，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李大神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我哪知道！”文祥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快去工作吧！别乱说话。”
小师妹撇嘴，翻个白眼走人了。
文祥转过身，坐到电脑前，摸着下巴看显示器。
最近李慕泽交待他许多私事，查一些不明人士的资料，还刻意交待跟踪定位。
他也挺好奇的，李大神多懒的一个人啊，这么多年都不碰那个圈子了，到底是什么人能让李大神亲自出马，还特别神秘。
转瞬间，时间过去几个小时。
三号厅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少皆有，场馆人生鼎沸。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李慕泽转动椅子，回头看去：“有事？”
文祥冲进来，一脸喜庆：“泽哥！爆了爆了，这次真的爆了，四个小时下载量突破两千万，有史以来第一次啊！”
“嗯。”李慕泽点头，指了指身后的显示器，“我看见了。”
“……”
文祥挠头，内心感概他居然这样淡定。
李慕泽明显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算新款游戏上线火爆，他的眉头依旧没松。
文祥音量调小一点，接着道：“泽哥，外面好多人，还有五号厅也挤满了人，你别说，那个小妖还真挺厉害的，而且打游戏特别有天赋，刚刚表演了一段单人solo，挑战智能关卡，没想到他直接冲到第五关，我靠！我是研究了半个月才过四关。”
“外面很多人吗？”李慕泽朝门口看一眼，顺便站起身，“走吧，去五号厅看看。”
五号厅场馆要大一些，自然人就更多一些，再加上妖风的粉丝每天都来站岗，导致场馆入口和直播间门口都挤满了人。
有过几日经验，李慕泽找到入门小技巧，带着文祥走员工通道，从后门进入直播间。
妖风还是一撮白毛，今天还带了扑棱扑棱的耳钉，耳朵两侧是特别骚包的红色耳麦，小嘴一开一合地正在骂人。
“卧槽！谁比我强，你数出来给爹看看！”
“给爹说人话，不然送你一月大礼包。”
“哈？绝地反击是我发掘的好吗？有本事退出房间咱俩掰头，要不你挂机，躺平了让让爹带你飞。”
“……”
文祥摸摸鼻子，小声说：“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暴躁吗？”
李慕泽面色不改，没搭茬，直奔妖风直播的位置走去。
他站在身侧，修长的手转动摄像头，搞定以后坐在一旁的椅子观看。
操作时的妖风还蛮正经的，进入游戏以后收起嘴炮，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器里的游戏人物，就算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也没舍得给个眼神。
直到一局游戏结束，妖风摘了耳麦，转头直接吹声口哨：“李老板，你很适合浅色的衣服。”
“嗯。”李慕泽欣然接受，忽然想到褚辰。
褚辰曾经好像也说过这话。
“有事儿？”妖风闭了麦，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两口。
李慕泽看眼时间，问：“你有约我的朋友上线吗？”
“你朋友是哪个？”妖风眼皮一掀，拽的不行。
李慕泽微眯了下眼，表示不满：“你的扣扣号是不想要了吧。”
“哦，你说那个啊。”妖风想起来了，了一声，“少用扣扣号威胁我，文祥哥们不是帮我找回来了嘛，你是说那个叫呆呆的对吧，我敲他他不在线啊，我靠！还是第一次有人放爹鸽子。”
李慕泽忍无可忍：“你们平台允许你骂人吗？”
“不让骂人啊。”妖风回答的理所当然，“我也没骂人啊，自称爹地就算骂人吗？我直播间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儿们，他们巴不得叫我爸爸，李老板你OUT了。”
李慕泽：“……”
没有共同语言，多说无益。
李慕泽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刚挪步，又被妖风叫住：“李老板，我听说绝地反击爆网了，这是不是有我的一份功劳啊，我可是很卖力的吆喝好几天了。”
“所以？”李慕泽微挑眉。
妖风收敛神色，含蓄一笑：“别忘了答应我的事，让我见偶像。”
说完，妖风迅速带上耳麦，转过身开了摄像头，对着镜头又开始口吐芬芳。
五号厅场馆的休息室，李慕泽与何启俊碰面，避免不了又是一通寒暄。
何启俊想单干，有意找李慕泽合作，更有心思借着李慕泽的关系攀上提款机褚氏，想要创建一家俱乐部，拉拢投资是必要步骤，许多俱乐部前期都是亏损不盈利，必须有足够的资金度过难关才行，而且要长年投入大量的资金来买一些优秀队员。
“李大神，这次新款游戏爆了，是不是应该考虑干点大事了？”何启俊一手搭在李慕泽的肩膀，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李慕泽客气点头：“确实会考虑。”
何启俊又道：“有需要我帮忙的，直接说，全力以赴。”
李慕泽轻笑了一声，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做出一个接电话的手势，转身往外场走。
他边走边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一眼来电，稍感意外：“褚总。”
褚源一如既往的儒雅：“恭喜李总，NJ新项目顺利上线，并且取得意想不到的好成果。”
才几个小时，消息怪灵通的。
李慕泽往馆场内扫了一圈，没看到徐向阳的影子，收回视线，道：“谢谢褚总，如果没用时代资本的支持，这次线下发布会也很难顺利进行。”
褚源眉梢微动，诧异李慕泽居然会说出这么官方的话。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李慕泽又道：“所以第三笔资金什么时候能到账？”
“……”
褚源一时语塞，揉了揉眉心，笑道：“李总，你还真是见缝插针啊，你放心，我会让时代资本的财务尽快落实，不会耽误新项目的进展。”
李慕泽也是半开玩笑，没再提资金的事，话锋一转：“褚总打电话，就是说恭喜吗？”
“还有小五。”褚源直言不讳，“你现在讲话方便吗？”
“你说吧，没人可以窃听我的手机。”李慕泽一点也不低调。
褚源想说，你咋这么牛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