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臣万死陛下万受>第46章 璧人

除夕日,果然又是风雪交加,然而瑞雪兆丰年,看来并无人对这场风雪有何怨言。只是到了元旦当日,四更天出门,扑面寒气凛冽得似教身上的狐裘也失了抵御之力!这才感叹,原来身居高位,有时也并非得意事!此刻,汴梁的百姓们或是正守岁玩乐,或是偷闲小憩,而京中百官却要冒雪入宫朝贺!

南宫霁在车上便有些昏沉,心中却还念着越凌,不晓他昨夜可有歇息,否则这一日下来,怕是撑不住。

车终于缓缓停下,身边之人柔声道:“这便到了?郎君可要再歇片刻?”

南宫霁睁眼一笑:“不必,天色不早,莫要误了时辰。”

车帘掀起,二人携手而出,看去果真是对璧人。初一正旦宴,百官与使臣皆可携家眷共赴!

朝会至巳时方止,百官就地于大庆殿入席就宴。午后宴罢,照例诸位诰命入后宫茶话。

南宫霁一夜未曾合眼,此时又微醺,本欲寻个清静处打盹,然忽闻官家宣召,心道漫长午后有处消磨,也是好事。

大雪虽是昨夜便停了,然天色并未转好,时不时又飘几滴冷雨,南宫霁匆匆而行,心内却有些纳闷:宴席方散,官家也未免走得急了些,竟已移驾锦华阁了!

北风萧瑟,宫道上残雪尚未铲尽,几步一滑,好在锦华阁已尽在眼前。忽闻身后传来呼唤之声,回头瞧去,原是一女子!见她匆急跑来,有两回险些摔倒,想是有急事。

待到近前看清其人,南宫霁却笑道:“原是你!”原这正是那日遗失了玉钗的宫人!南宫霁当下心内有些诧异:难不成她已知晓了那日拾到玉钗之事?然此事自己尚未外传,她却已匆匆寻来,岂不怪乎?

宫娥福了福身,问道:“郎君这是前往何处?”

南宫霁如实答了,却见她脸色一变:“郎君确是未听错?官家此刻并不在锦华阁啊!”

南宫霁闻之自一怔,然细一回想,此事似乎确存蹊跷:一来今日那传口谕的黄门甚面生,且将他引入内苑后便不见了踪迹;再则,锦华阁在后宫的偏僻处,已临近后苑!这天气,残雪尚未除尽,官家怎会舍近求远,一步三滑至此处?如此一想,便觉头痛,然一时半刻也无法猜透此中玄机。略一思忖,遂道:“你怎知官家未幸锦华阁?”

那宫娥见他似疑自己,便急道:“因我方才由阁中出来,回宫替我家娘子取件披风,回途却遇见了郎君。郎君这可万万去不得!此间阁中惟有我家娘子与徐、王二美人,林昭仪方才传命,一阵便将携各家诰命前来阁中品茗赏雪!郎君这一撞进去,可就说不清了!”

虽是数九寒天,南宫霁回到前殿时,却已汗湿青衫。险教人阴谋加害,自将事告知令其。

令其沉吟半晌,道:“郎君可记得那传旨的黄门是何模样?”

南宫霁摇了摇头:他当时就是酒令智昏,才这般轻易上当,昏昏沉沉闯入后苑!当下莫说黄门甚长相,估摸着那便是个宫娥乔装的,他也未必认得出!

只是,要说这背后指使者,当是不难猜!实如令其所言,这宫中,与他南宫霁结怨之人屈指可数,而有能耐布下此局的,更是凤毛麟角,无非官家那两位左右至亲:豫国公越植与昭仪林氏!除此二者,再无人能且敢为此事。

令其道:“豫国公这两年甚不得志,照说避嫌尚来不及,应是不能为此。”

南宫霁也以为是。那便只有林昭仪了!想来她先是假传圣旨,教南宫霁私闯后宫,用心已是险恶,又传召宫妃前往,竟欲一石二鸟,其心就更歹毒!看来这狠辣悍妒之名,实非虚得!而因当初一言之失,险些酿成今日大祸,南宫霁后怕之余,也有些懊悔,看来这林妃,实非善类,今后行走宫中,还须多加防备。

唏嘘之后,南宫霁想起了那钗,方才在后廷,迫于形势,他也未及提起拾到玉钗一事,这时想起,便问起令其。

令其答曰:“还未曾得空去打听”。

南宫霁笑道:“这也好。如今你大概也无须去问了,我已寻得失主。”

令其忙问何人。

南宫霁道:“你可知道那宋美人?”

令其叹了声,道:“原是她!然这倒蹊跷,她的钗怎会落在出宫的道上?向来后宫的娘子们可鲜少往那处去。”

此问自也存于南宫霁心内,然他暂且并不急于深究,却道:“我一提起这宋美人,你却缘何叹息?”

令其诧异道:“郎君也常来往宫中,却连这些也未曾听闻么?这宋娘子实是个苦命人,当初今上选妃,她与林昭仪一道入宫,却可惜无甚姿色,传说入宫至今,官家都未曾多瞧过她一眼,可怜。。。”言间四下瞧了瞧,又凑近耳边道:“据闻林昭仪还多番与她过不去,可不是雪上加霜。。。”

虽说早有预料,然经他这一说,南宫霁心底对这女子的同情便又翻了数番。

南宫霁与这宋美人,实则也并非素未谋面,然而或真是她相貌过于寻常,亦或那日园中离得太远,竟未识出!而非今日重遇其之宫婢,他或到底都想不起其人。不过再说来,也好在这场偶遇,免了他一场无妄之灾,因而这宋美人也算得有恩于他罢!

再说这青玉钗,自然要送还回去,然经历今日这一劫,南宫霁倒是不敢轻率行事了。思来想去,那宫女知春,看去是宋美人的心腹,遂不妨教令其往后廷走一遭,将这玉钗交到她手上,便算还了她这份人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该是时辰入宴了,朝云却迟迟不出。南宫霁坐立不安,想到今日林妃害自己不成,难道因此迁怒朝云?!正要教令其入内打听,她却恰回来了,一问,乃道林昭仪今日甚欢欣,故而多留了众人一阵。

南宫霁道:“昭仪可有为难你?”

朝云自道“未曾”,心中却不禁狐疑:郎君何来此问?不过想来事关后宫,郎君又不欲多说,便作罢了。至于南宫霁嘱她“昭仪脾气甚怪,今后万一入宫拜见,定要谨慎行事”,自也记在心间。

晚宴但开,君臣各自就席。

南宫霁远远望着今上与林妃两人,倒也似对佳偶,就如外人见了他与朝云,孰不说是一对璧人?然而,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外人岂又能知个中滋味?偏是两情相悦,却不为世所容,难道终只能落得个咫尺天涯,遥相对望的结局?!

不知是否错觉,南宫霁似觉越凌的视线穿过一众朝臣,亦寻到了他,正含笑举杯。他回以一笑,仰头饮尽。

为世不容又如何?即使天意不容,但只他越凌不悔,南宫霁便为他逆天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