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是在12月初回内蒙的。

  冉酒那两个月把工作加急弄完匆匆和筱稚请了假。

  猫又还给庞姨了,是冉酒自己去的,没和容汀说。

  后来容汀每每和庞姨说起这件事都有点不好意思总是觉得冉酒怕她脸皮薄所以这些得罪人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了。

  她们走的太仓促,那几天查的机票都死贵容汀摁住冉酒跃跃欲试消费的小手买了火车票。

  冉酒太娇贵,容汀最后还是让了一步两个人买了软卧的票。

  走的那天早上是凌晨七点,容汀在前一天晚上把两人的东西收拾好起来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她把熟睡的冉小猫从热哄哄的被窝里捞出来。

  屋子里凉,这段时间冉酒没穿吊带裙,穿的是薄绒睡衣,软绵绵地伏趴在她肩膀上声音含糊又带着温软,又撒娇又抱怨。

  容汀的耳根子软,若是放在平时早就让她继续睡了。

  可是再让她睡下去都对不起那几百块钱的软卧票。

  她一狠心,开始给她穿衣服。

  衣服上边带着凉意冉酒的眼睛快要像猫猫一样呈倒半圆然而还是被冰了一下毛衣又扎到下巴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她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容汀已经在那边叠被子连她的也叠完了。

  她知道自己回不去温床里边了认命地趿着拖鞋去卫生间。

  两个人收拾的很快,洗漱也没费多少时间,都收拾完就带着行李出发。

  明明是回自己熟悉的地方,冉酒带的东西却很少,只有一个小型的行李箱。

  容汀提了提那个箱子,那重量,就像是空的。

  她蓦然意识到,这样的远行冉酒经历过多少次,至今早已变得波澜不惊。

  冉酒无数次离开家,或是到处流浪时,是否也是这样提着很少的行李。

  里边装着什么?

  茫然?决绝?孤勇?

  反正绝对不会是留恋。

  这次她终于不是一个人走了。容汀给她穿了很厚实的衣服。

  冉酒任她打扮,里边穿着羊绒衫和羊绒裤,外边套着星空蓝的长毛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这身打扮降低了她平时的锐利和清冷感,多了些温柔和恬淡。

  容汀最后挑了件比较挡风的大衣给她穿上,很操心地把外边的扣子一一系住,像是照顾自己的小宝宝。

  两个人出去的时候天色还是黯淡的,她们照样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了早点,打车去火车站。

  目前还不算是春运段,火车站已经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她们坐早上的车,差不多晚上七八点能到内蒙古b市。

  在站台等火车时,冉酒的指尖蜷缩着,被冷气激到,就将纤长的手指探出袖子来回搓。

  容汀注意到冉酒不耐冻,干脆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兜里。她的手也不算热,但永远是温乎的,兜子也还算暖和。

  两个人的手指紧扣,容汀把那点温热缓缓让渡过去,冉酒趁车还没来黏在她身上,又俏皮地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这个吻都是带着凉意的,容汀愣了一下,将她扣得更紧了。

  盼天盼地把火车等来了,车里温度高,两个人找到软卧的车厢时里边还没人,加上她们的票都是下铺,放东西还相对方便。

  冉酒在外边被冻麻了,上车暖和过来,反而有点精神。

  容汀打完热水回来的时候,冉酒拉着她坐下,只是靠在她身上,又什么都不说。

  容汀把带着热度的保温杯塞到她手里,“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

  冉酒摇了摇头,容汀肩膀的触感明显,侧过脸就能看到冉酒枕在她肩膀上,小脸被压得凹下去一块,长睫很慢地扑闪着,不知在想什么。

  气氛安静了片刻,容汀问:“酒酒,我们回去住在哪里?”

  其实她并不在乎住在哪里,冉酒从未和她说过那个地方有她的亲戚,或是有哪里能够落脚的地方。

  但是容汀总能感受到,每个人心里总是向往最初的地方。

  冉酒偶尔流露出的怀恋那么明显,这个地方留存着她童年的稚气,是她的故乡,是她独一无二的回忆。

  容汀想陪着她一起回来看看。

  仅此而已。

  冉酒缓缓地闭着眼睛,“我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抱歉汀汀,这次不能带你住蒙古包了。”

  容汀下颌蹭在她发顶上,是安慰的姿势,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没关系,我们住旅馆也可以的。”她嗅着冉酒头发浅淡的香味,“你不是也想看草原和雪山吗。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外边天空渐亮,微弱的光线浸穿了窗口,冉酒的思绪收回来一些,忽然就笑了,“要是真的没地方住,你愿意和我睡大街吗?”

  “如果你想,我都会陪着你。”容汀很认真地说,“但是我不想你睡大街。”

  她小声了一些,“你这朵娇花,哪能睡在路边。”

  冉酒眯起眼,威胁:“你再说一句?”

  容汀胆子现在很大了,什么也不怕,“娇花娇花娇花娇花.......”

  冉酒作出挠她痒痒的举动,趁她躲的时候声东击西,飞快地亲在她侧脸,“你怎么这么体贴,我们去结婚吧!”

  冉酒得逞地笑:“汀汀心理素质还要有待加强啊!”

  容汀闷闷地说知道了。

  后来两个人很默契地不再说话,一个打游戏,一个看书,这样耗到中午还是困了。

  这个车厢一直没有来新的人,她们相对自在,睡觉时原本可以一人一床。

  容汀刚躺下,忽然觉得旁边一挤,冉酒贴着她硬是蹭上来。

  她无奈地把单薄的被褥抛向冉酒那边,正好把两个人都盖住,原本就热的空气因为挤在一起更热了,两人身上都出了汗,但还是没分开。

  冉酒不知何时不玩游戏了,连手机都没拿,蹭在她臂弯里边,哼哼唧唧地要抱抱。

  容汀当然会抱她,然而看到她眯着眼睛乖巧的样子,又忍不住亲在她唇上。

  冉酒一下就睁开眼睛,“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拿走东西叫偷,所以你偷亲我,该怎么办?”

  这下容汀算是大开眼界,她知道人无聊的时候会耍花招,但没想到冉酒这么能闹腾。

  她也变得波澜不惊,“亲爱的老婆,你忘了你曾说过,我可以随便亲你吗?”

  冉酒推了她一下,“你应该让我偷亲回去,这样我们就又能亲一次。’

  容汀:“……”还是你厉害。

  于是她又亲了冉酒一口,“这下你可以偷亲我两次了。”

  冉酒不入套,用手蹭了一下唇,“总有人天天馋我身子。”

  容汀很诚实地说:“你长得好看……又很可爱,我忍不住。”

  冉酒环着她的脖子问,“你爱我,难道不是爱我美丽善良温柔的心灵吗?”

  容汀:“……有点关系吧,但是关系不大。”

  简而言之,还是馋身子。

  冉酒故作生气:“哼,即使你总是馋我,又有点好色。我还是喜欢你的内心,你却只喜欢我的皮毛?肤浅!”

  容汀觉得她可爱死了,抱着她又亲了好几口,“说不定你就是喜欢我馋你,快让我挼毛毛!”

  两个人黏了好久,最后都迷迷糊糊睡着了,容汀入睡前隐约还能听到冉酒在抱怨她,可她又诚实地钻进她怀里,呼吸轻浅安稳。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下车了,两个人相互依偎,不再打闹,等着列车驶向终点。

  外边下起了细雪,昏黑的天空下是白茫茫的一片,有种空灵而静谧的美。

  拎着行李下车时,容汀被突如其来的寒气激的打了个喷嚏。

  她之前从没来过朔北,尤其是这么北边的地方。没想到这边的冬是真的凛冬,钻心刻骨的凉意恨不得在她身上划下痕迹,连呼吸到肺里的空气都像是冰刀子。

  这边的景色完全不同,没有太多植被,到处都是干净而空旷的。火车站的房子很低矮,亮着几盏昏黄的灯,建筑是灰白单薄的色调,空气中飘散着粉尘的味道。

  太冷了,容汀跺了跺脚,衣服厚实的地方还好,露在外边的脸快被冻的失去表情。

  出了站,她艰难地掏出手机,发现被冻关机了,半天才能重启。她以为真的要住在旅馆里,于是打开软件开始寻找附近的旅馆。

  冉酒忽的握住她手机,连带屏幕都看不到了。

  容汀着急:“别闹,好冷啊,我们先找旅馆。”

  冉酒气定神闲地说:“有人接我们。”

  “嗯?”容汀狐疑地看她,她分明知道冉酒在这边已经没有要好的亲戚了,难道是朋友?

  冉酒见她这样着急,终于不卖关子了:“是庞姨的家人。”

  容汀愣怔放下手机,突然知道了冉酒去找庞姨是做什么。

  冉酒很懒散地勾着她的肩膀,“你和我回家,怎么能让你受委屈。”

  话是很好听,但是容汀看了眼搭在自己身上的爪子,捏了捏,“听我说谢谢你。”

  来接她们的是个中包车,开车的女人朴实,肤色是很健康的黝黑,说的此地话有浓重的口音,容汀断断续续地听,听不懂的地方冉酒能给她解释。

  坐车时,容汀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景色,马路牙子很宽,所有商店牌匾上都有蒙语,都是竖着的长条文字,她一点都看不懂。

  冉酒随着她的视线往外边看,“我也看不懂。”

  她接着说,“这边的蒙古族好多也汉化了,我初中遇到的蒙古族同学,大多不会说蒙语。”

  车子走了很短的时间,下车时外边是大红牌匾的饭店,又喜又俗地围着红绿色的小灯,上边起的名字也带着当地的朴实:二愣子铜锅涮羊肉。

  她们没拿行李,里边已经有人等着。

  容汀进去时还戴着眼镜,直接被热气糊住了镜框,眼前雾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只觉得忽然从冰天雪地里进入了蒸笼。

  她度数不高,把眼镜摘下来也不影响视物。

  饭店里的人大声说话喝酒,她很费力才能听到冉酒说话。冉酒说涮羊肉是这边的经典饭食,人们招待客人基本都会来涮羊肉的馆子。

  门口厨房的玻璃是透明的,容汀能看到里边的厨师忙忙碌碌,很薄的羊肉卷从切肉机器削下来,连着摆了好几个盘子。

  调料台左右摆着两大盆麻酱,还有红腐乳,韭菜花,香菜,蒜末,辣油......

  容汀摇摇头,“入乡随俗,我跟着你的口味走。”

  冉酒很愉悦地笑,“好呀,待会儿我给你拌调料。”

  “嗯。”

  进了包厢,里边已经有四个人了,桌子上摆着羊排手抓饼炒米和豆浆。

  刚才接她们的女人已经在里边等着了,旁边坐着她的男人,还有两个家里帮忙的亲戚。她见着冉酒进来,站起来和她握手,冉酒就和容汀介绍:“这是庞姨的妹妹,那是她的爱人,还有弟妹一家。”

  容汀头一次和陌生人在狭小的包厢吃饭,本来有点局促,冉酒平静而熟悉的口吻给了她些底气,她也和女人握了下手。

  女人朝她们腼腆地笑,手上有粗糙的茧,应该是经常干活留下来的,但是很热,很有劲儿。她话也不多,只是招呼她们赶快吃。

  冉酒给两个人都弄了麻酱,容汀不知她怎么调配的,里边有浓厚的芝麻酱香气,是咸口的,沾着铜锅里的羊肉片有种很浓厚肉香。

  这边是奶茶泡着炒米一起喝,也是咸口的奶茶,是本地拿正宗砖茶冲鲜奶煮出来的,有点发涩,但喝了几口就能感受到醇厚的奶香萦绕在舌尖,伴随着炒米的酥脆,很好喝。

  冉酒一直给她夹肉,加上肉片本来就薄,不腥不膻,很鲜嫩的口感。等容汀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这边的肉已经上了三盘。

  这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出去时只觉得被热气包裹,到了外边都不觉得冷了。

  那些热情的亲戚和她们告别,先走了。

  女人开车把她们带到一处小区,里边的车子已经停满了,冉酒不让她再进去了,因为车子挑头不好走。

  两个人拿着行李箱下车,朝女人挥手,看着中包车逐渐消失在空旷的街道上。

  容汀似乎还在梦里,这次的行程太过顺利了。她侧过脸看冉酒,她眸色平静,没有许久后回到故乡的陌生,一切都很熟稔,然而也不算激动。

  “走吧,我们暂时住在庞姨家。”

  两人拖着箱子往住处走。

  冉酒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边走边和她解释,“庞姨这两年定居帝都,家里的房子好久不住了,这次让咱们住。”

  容汀惊讶:“庞姨家也是在b市啊。”

  “嗯,我们以前是邻居。”冉酒云淡风轻地说,“就这里,我家在她家对门。”

  “那你家呢?”

  “早就卖了,都不知道转手几户了。”

  冉酒很熟练地找到三号楼,拿着门禁卡刷开单元门,接着上到五楼。门还是很老式的,连钥匙看起来都很普通,打开门进去很暖和。

  容汀回头看了眼对门,也是老式的房门和钥匙孔,门垫上却落了一层很厚的灰,没有人住的痕迹。

  那是冉酒曾经的家,这次却到了家门口进不去。

  冉酒喊她进来,她收回了视线。

  两个人都不穿拖鞋,地暖太热了,光是站在地上一点都不冷,还很舒服。

  容汀刚把两个行李箱挪到拐角处,冉酒蹦过来,一手抹开她额头的碎发亲了一口。

  容汀哭笑不得,自己拿手蹭了下被亲的地方,“我出汗了。”

  冉酒才不管,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从自己那么小的包里变魔术般掏出来一瓶酒,很豪迈地搁在桌子上。

  容汀凑过去看,是马奶酒的标志。

  “喝吗?”冉酒眨巴着眼睛,里边的光分明是馋。

  容汀为难地看了下48度的度数,想起冉酒说过马奶酒能放倒一匹马,那放倒她更不成问题。

  她说:“我要是醉了怎么办?”

  冉酒抛出一个个诱惑:“不是说了嘛,晚上我陪你睡。我看着你,明天我们去野骑,可以睡帐篷,去看星星......”

  容汀:“我喝!”

  她心里被猫尾搔弄的痒,就答应了。

  冉酒找了两个很普通的宽口玻璃酒杯,两个人就倒满一杯干一杯,加上这样的酒喝起来一开始没感觉,越喝却越晕困。

  等真的发现醉了,已经被放倒了。

  容汀醉到没力气脱衣服,冉酒也是,两个人都和衣躺在宽阔而柔软的床上,什么都不想,脑子像被浸到了深海里,是钝重的沉,却也睡不着。

  冉酒摸索着抓到她的手,容汀察觉到,也费力地翻身过来。

  她们互相看着对方,不知谁先开始的,交换了一个带着酒味的吻。因为喝了太多,那股酒气似被淡释掉了,喉咙的灼烧却是切实的,烧到了五脏六腑。

  容汀轻轻挪到她的额头,蜻蜓点水地吻下去,“酒酒,回家快乐。”

  冉酒细碎地笑出来,“傻瓜,也是你家。”

  容汀心里烧的慌,想翻身却被冉酒摁住。

  黑暗里她眯着眼,就像是餍足的漂亮精怪,“难受吗汀汀,有时候和我在一起适应吗,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疯。”

  容汀不觉得,仍然能在混沌的轨迹上思考,总之她爱她。

  “和你一起疯,不算疯。”

  她轻揉着冉酒的脸,她喜欢她偶尔的撒娇耍赖,清冷骨子里表现出的反常,理性又浪荡。

  她是她独一无二的小玫瑰,是宇宙里最特别的那颗星星,她爱冉酒身上只能被她看到的天真。

  冉酒扑上来一个熊抱,那股狠劲儿不管不顾:“我不管,我爱你。”

  爱你很久很久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是看了网上一段很美很温柔的话,改写引用了一下。

  原文:我喜欢的,是一个正常人灵魂里躲着的神经病,是智者脑子里的白痴,是一朵玫瑰脚下的泥土,是宇宙最特别的那颗星星,是只能被我看到的部分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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