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酷暑。
太阳仿佛与人贴面, 将操场上穿着军训服的少男少女们烘烤得摇摇欲坠。
哨响。
小绿人们一窝蜂涌出操场,飞奔向开了中央空调的食堂。
“兄弟们!这儿!”
唐沿哲快速占下靠窗的四人座,冲同样在找座位的申思杨几人招手。
寝室四人一下子将座位坐满。
放下餐盘, 摘掉帽子。
四人皆是一口深叹。
“太热了。”任其掏出纸巾擦汗,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一滴雨没下, 每天都是大太阳,天理何在!”
郝千鳞管任其要了张纸, 也跟着擦汗:“今年A市格外热,前几年夏天没那么热的。还好今天是最后一天,再多晒一天,我真的会晕过去。”
唐沿哲话都顾不上说, 饿得埋头就是猛扒饭。
四人中, 三人晒得灰头土脸,唯有申思杨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汗也没出太多。
郝千鳞擦完汗,吃着饭, 看了眼申思杨,忍不住感慨:“训了大半个月,思杨好像都没怎么黑啊, 而且也不经常出汗, 可恶啊,不是都说容易出汗的人皮肤会比较好吗!”
申思杨的确是不容易被晒黑的体质。
小时候和朋友们天天在外头撒丫子跑,朋友们全晒成煤炭, 他也就顶多稍微黑一点。
“思杨是真白。”任其咽下嘴里的饭, 伸了手臂到申思杨手臂边上, “我从小到大都被人夸白, 刚开学的时候和思杨都差点, 现在差得就更别说了。”
郝千鳞瞥了眼桌子上有明显肤色差的两只手臂,将自己的手也挨了过去。
肤色差瞬间更大了。
郝千鳞忍不住感慨:“这就是招女孩子喜欢的原因吗?”
暴风式吸入的唐沿哲听到这话,瞬间将自己黝黑的手臂也伸长了加入。
“哥这肤色也招女孩子喜欢,你要是白不成思杨那样,也可以考虑美黑成哥这样。”
郝千鳞一把拍开他的手:“你把腿锯给我十公分那才算靠谱。”
唐沿哲一通乐。
郝千鳞收回胳膊,正要继续吃饭,忽然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人,顿时满脸八卦:“说什么来什么。”
他推搡推搡任其,又冲申思杨和唐沿哲挤眉弄眼。
一句话没说,唐沿哲和任其瞬间明白了郝千鳞的意思。
唯独申思杨一脸茫然。
正疑惑,面前忽地出现一瓶冒着水珠的冰饮。
申思杨顺着冰饮往上看,看到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画了淡妆的女生。
女生和申思杨对上视线,瞬间扬起笑:“申思杨,下午结束仪式的个人表演环节,你跟我一块唱歌吧。”
申思杨实话实话:“我唱歌跑调。”
“那你擅长什么,我可以配合你。”
申思杨看着面前女生的脸,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
他摇摇头:“我们全寝室说好要一起……”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三人组奇妙地达成了统一。
郝千鳞:“也没有那么说好!”
唐沿哲:“少一个人也不影响我们的表演。”
任其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对,他们说得很对。”
申思杨莫名其妙地看向忽然变卦的三人。
思索片刻,他将面前的饮料推到郝千鳞面前,而后对女生道:“你找郝千鳞吧,他唱歌好听。”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女生看着申思杨,见他是认真地在推荐,表情里浮上些许丧气:“我再想想吧。”
说完,便转身走了。
郝千鳞连忙拿起面前的饮料,朝离开的女生喊:“苏梦侨,你的饮料!”
苏梦侨停下脚步。
她转回身,先看了眼申思杨,见申思杨没转头,便低落道:“你喝吧。”
说完,再次转身离开。
郝千鳞目送着女生离开,收回视线看申思杨:“兄弟,苏梦侨这样的大美女你都不喜欢啊!”
唐沿哲在一旁客观分析:“感觉思杨喜欢的类型应该是温柔甜妹类型。”
吃完瓜的任其埋头继续吃饭,边吃边忍不住感慨:“我感觉苏梦侨也挺甜的了吧?”
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题走向清奇。
申思杨不明所以:“怎么忽然谈到喜欢不喜欢上去了?”
郝千鳞见申思杨一脸的状况外,忍不住惊讶:“靠!你不会没发现苏梦侨对你有意思吧?”
申思杨不解:“她只是来找个人搭伙表演才艺,怎么就变成对我有意思了?”
郝千鳞卖力解释:“全班四十多个人,她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
唐沿哲在一旁补充:“而且军训这半个月她经常找你说话。”
申思杨认真想了想:“很多人经常找我说话。”
“靠!”
“你大爷的!”
几人瞬间被逗乐。
郝千鳞忍不住道:“我说你怎么长了张女生喜欢的脸,却到现在都还和我跟任其一样没谈过恋爱,苏梦侨对你表达好感表达得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谁要是喜欢你,不得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你才能知道?”
任其不同意这番话:“胡说!我也是因为自己不想谈,才没找对象的好吧,不要质疑我的颜值。”
郝千鳞瞬间跟任其打闹在一起。
唐沿哲率先吃完饭。
闲得无聊,干脆继续跟申思杨八卦:“哥们,你该不会到现在连女生都没喜欢过吧?”
申思杨摇头。
唐沿哲瞬间媒婆上身:“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军训期间有没有见到合眼缘的?要是有,我给你牵线啊。我跟你说,校园恋爱,不体会一次,以后想起来肯定会觉得可惜。你想想咱们这几天,每天晚上拉练回去,那么多小情侣在宿舍门口你侬我侬……”
申思杨听着唐沿哲絮絮叨叨。
正想说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话刚滚到嘴边,忽然毫无预兆地想起了桑怀杞。
想起桑怀杞。
申思杨瞬间安静了下来。
后面唐沿哲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再能听进耳中。
为期两周的军训结束在军体拳表演中。
回到寝室,洗过澡。
一个个咸鱼般地摊在床上,连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时间尚早,窗外天还亮着。
郝千鳞刷着手机,忽然瞥一眼窗外,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天上往咱们这飘的,是乌云吗?”
任其和唐沿哲听见这话,瞬间也跟着从床上惊坐起。
“靠!军训半个月不下雨,军训完马上下雨?”
“明天不会也下雨吧?下雨不会取消广场上的社团招新吧?”
最后一个洗完澡的申思杨从浴室走出。
他换了身舒适宽大的短裤短袖。
白衣服黑裤子。
笔直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挂着未完全擦干的水珠。
浴室闷热。
他懒得吹头发,因此只是简单擦干了头发上的水,就出了浴室。
见寝室三人都在往窗外看。
他也跟着往外看了眼。
瞥见窗外渐近的乌云,他走到床前,将桌上的钥匙揣进口袋,出声问三人:“我去一趟超市,有需要带东西的吗?”
三人非常统一地要了冰水。
申思杨临出门,又扫了眼窗外的天。
在带伞与不带伞间思索片刻,最终选择了不带伞快去快回。
谁料乌云来得远比他想象中快。
超市离宿舍五分钟的距离。
在二楼挑东西挑到一半,瞥见窗外下起小雨,申思杨还在想结完账以后就快跑回去,淋不到几步雨。
等他买完了东西下楼,小雨忽然变成了瓢泼大雨。
雨跟天上倒水似的往下盖。
撑了伞走一路都要淋半身,更别说不撑伞。
申思杨走到门口屋檐下,仰头望了会天,决定等雨小些再回去。
超市门口不断有人来来去去,也有和申思杨一样在等雨小的。
雨声滴滴答答。
申思杨望着雨幕,不受控地想起小时候下雨,桑怀杞总爱用翅膀为他遮雨。
后来长大些,桑怀杞不再用翅膀为他遮雨,却总能提前看好天气,带一把伞在身边,随时为他撑伞。
所以申思杨总没有出门带伞的习惯。
哪怕桑怀杞离开前那半年刻意矫正,也始终没能矫正过来。
申思杨想着桑怀杞,身上有些脱力。
他挪到墙角,挨着墙角蹲下。
看着近在咫尺弹跳的雨珠,逐渐出神。
桑怀杞已经离开三个月有余。
最开始离开的几天,申思杨总睡不好。
每天夜里躺在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的床上,眼睛一睁就是一整夜。
失眠了将近有一个星期,申拾武袁琳菲发现,请了年假带他出去旅游。
——
白日里疲惫了,夜里就要好入眠些。
可思念却无法像睡眠一样被人为修正。
他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更加想念桑怀杞。
只要一想起桑怀杞,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就会以排山倒海之势倾占满他的大脑。
有时候思维混乱时会想,往前走,就能再相见这样的话,真的是桑怀杞对他说得吗?
会不会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幻想?
就算真得是桑怀杞对他说的,又怎么确保,一定会实现?
也许桑怀杞只是想像儿时为他造梦那样,以这份期待,给他继续往下走的动力。
现实世界不是童话。
没有注定的美好结局,也没有信手拈来的奇迹,更不是每一个心愿都能够得到实现。
他已经足够明白这些道理。
雨不见小。
申思杨倚靠在墙角,缓缓将脑袋埋进膝间。
试图让混乱的大脑放空。
忽然,雨声中混进了些别的响动。
一声、两声、三声……
离申思杨很近,因此申思杨很快便听清是猫叫。
猫叫声混在雨声中,急促又无助。
申思杨接触过不少动物。
走到超市右侧的空地。
他隔着雨幕找了半晌,终于在一处石碓后发现了一只白猫。
白猫的后腿被石碓压住,正在往外渗血。
被雨水打湿,显得可怜极了的白猫似乎是听着响动,艰难地朝申思杨转向脑袋。
漂亮的异瞳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夺目。
在看见申思杨的瞬间,异瞳白描仿佛通了人性。
雪白的脑袋努力倾向申思杨,发出了信赖的「喵呜」叫声。
作者有话说:
总得来说,猜阿黄的姐妹还是猜得挺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