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治疗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 确认阮知镜的各项体征值都没有问题后,秦游南直接替阮知镜办了出院。
医院到阮知镜家不远不近。
申思杨正在考虑要叫司机来接还是直接打的,阮知镜忽然主动提议:“我们散步回去吧。”
申思杨闻言, 笑着放下手机:“不是说不喜欢散步吗?”
阮知镜牵住申思杨的手, 应得煞有其事:“人总要克服一些不喜欢。”
申思杨笑得不行, 仰头看了眼住院部外的天。
今天阳光很好。
微热,但不燥。
偶尔有清风扫过, 是挺适合散步。
他见状收起手机,走到阮知镜身后,将阮知镜的长发拢住绑好,才开口应:“那就散步回去吧。”
走出医院的片区, 行人渐少。
两人路过一处偏僻湖泊。
阮知镜忽然关掉轮椅的自动滑行功能。
等轮椅停下后, 他拉了拉申思杨,问:“要坐上来吗?”
申思杨一愣, 先是看了眼阮知镜的轮椅,又下意识抬头看了圈四周。
这一片区多办公大楼, 因此工作日的马路上少见行人。
加上湖泊地处偏僻,周围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申思杨收回视线,认真提问:“载得了两个人吗?”
阮知镜也认真回答:“我们在上面……”
没等说完, 被意识到他要说什么的申思杨一把捂住嘴。
申思杨笑着主动坐到他怀里:“好了, 知道可以了。”
阮知镜蹭蹭申思杨主动贴到他脸上的手,替申思杨调整好舒适的姿势,重新打开自动滑行功能。
轮椅的滑行速度和人正常走路不相上下。
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 斑驳地洒在两个人身上。
拂面的清风带着湖里的水汽。
申思杨侧坐在阮知镜腿上, 圈住阮知镜的脖子, 轻笑道:“好像两个散步的老人。”
阮知镜搂着申思杨, 真切感慨:“太好了。”
申思杨疑惑问:“哪里好?”
阮知镜温笑应:“老了也可以这么散步。”
申思杨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静默片刻, 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十几分钟前绑好的长发被风吹得微松,不少碎发散落在脸侧,时不时扫过申思杨圈在阮知镜颈间的手臂。
阳光下的皮肤白皙红润,已经完全不见申思杨初见他时的苍白病态。
就连最开始总是轻蹙的眉头,最近也很少再见痕迹。
申思杨抿住有些干涩的唇,嘴巴轻轻张合。
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又听见阮知镜问:“你很喜欢散步?”
申思杨答应了一声:“偶尔散步有利于放松心情。”
阮知镜将申思杨搂紧两分:“那等我腿好了,我们每天牵手散步。”
申思杨笑着应了一声。
阮知镜安静了会,信息素围着申思杨转了两圈,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以后想起散步,想起谁啊?”
问得是挺不经意。
就是算盘打得申思杨隔条江都能听见。
见阮知镜嘴巴张张合合又要再问。
申思杨轻车熟路地补充:“只想起你。”
目的达成的阮某人非常满意。
搂住申思杨轻蹭,信息素跟条狗尾巴似的,跟在轮椅后头直晃荡。
——
又一次出现在陌生环境,阮知镜已经非常习以为常。
眼前是一间卧室。
卧室开着窗。
风卷着窗边的轻纱。
往窗外望去,一眼就能望见波光粼粼的江面。
阮知镜的视线扫过江面。
心底里非常自然地涌上一个念头——这会是申思杨喜欢的风景。
他正思索着以后要不要把住所换到临江的地方,忽地听见开门声。
阮知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端着餐盘走进屋的男人。
他正非常不情愿地准备看看,这次又是什么恩爱往事,忽然见进屋的男人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直到浴室里传出申思杨的声音。
“陆堰,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阮知镜和陆堰几乎是同一时间往浴室赶去。
进到浴室看清楚申思杨模样的瞬间,阮知镜大脑一片空白。
昏暗的浴室里,比阮知镜熟悉的模样要瘦上很多的申思杨站在洗漱台前,微仰着脑袋,手挡在鼻前。
白皙的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涌出。
阮知镜紧张上前,身体却径直穿过了申思杨的身体。
没等他转身细看,梦境破碎。
床上的人睁开眼,面色发白满头冷汗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他第一反应是去捞身边的人,却捞了一手空。
心底里的恐慌无限放大。
他从床上撑坐起,正准备下床,床头柜上的手机忽地响起。
突兀的手机铃声叫回他一缕神魂。
他这才看清四周。
此刻并非身处家中,而是公司的休息室。
中午跟申思杨吃完午饭,见时间还早,两人便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简单午休。
这会休息室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但他能感觉到申思杨的信息素,人应该就在不远处。
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过一遍后,又锲而不舍地响了第二遍。
阮知镜只得先拿过手机,而后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拉过床旁的轮椅,撑坐下床。
电话接通。
秦游南的声音响起。
“大忙人啊,打两个电话才接。”
阮知镜坐到轮椅上,出声问:“什么事?”
秦游南那边顿了一下:“什么情况?听你声音不对啊,是出现什么不良症状了吗?”
阮知镜转动着轮椅,简单应:“没有,不是身体问题。”
“不是身体问题就行,治疗后修复期的身体反馈情况很重要,有任何不对劲的情况都必须马上跟我沟通。”
秦游南习惯性职业病,叮嘱完又道,“不过这事我叮嘱过你的Omega了,他比你靠谱。”
说完,他才将话题拉回正轨,说出来电目的:“我这次给你打电话就为你家Omega的事,他前几天在我们医院做了个全套体检,因为当时是我替他约的科室,科室医生就填了我的号码。现在体检结果发我手机上来了,我才想起来我没他手机号。”
阮知镜浑身一僵,梦里的恐惧感再次上涌。
“什么时候的事?”
“就你治疗那天,当时你出手术室的时候,我看他晕了一下。”
秦游南解释完,又立马跟上道:“不过你放心,我估计他当时就是在门口等得太紧张了。他的体检结果非常健康,比你这病秧子可健康太多了。我等会把体检结果发你手机上,你记得帮我转告一下,因为他当时说体检结果出来前先不告诉你,怕你担心,现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好了,我还要忙,挂了。”
秦游南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半分钟不到,申思杨的体检结果便发到了阮知镜邮箱里。
阮知镜打开邮件,一一将检查结果里的所有项全都细看了好几遍。
的确如秦游南所说,非常健康。
然而梦里的恐惧感依旧挥之不去。
忽地,嗅到熟悉的信息素逐渐变浓郁。
下一秒,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申思杨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休息室。
见阮知镜已经坐在轮椅上,他拿着牛奶走近:“什么时候醒的?”
阮知镜仰头看他。
看清楚阮知镜的脸色,申思杨随手将牛奶放到一旁的桌上,加快脚步朝阮知镜走去,紧张问:“怎么了?身上又疼了?”
阮知镜一把搂住走近的申思杨,开口的声音微微发颤:“秦游南刚才打电话来,说我在医院治疗那天,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你晕了一下,后来又在医院做了全套体检。”
申思杨愣了一瞬。
思及当时的叮嘱,他大致猜到体检结果,笑道:“只是刚好想起很久没做过全套体检了,所以趁着在医院顺便做一下,结果很健康吧?”
阮知镜看向申思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以前生过病吗?”
申思杨检查了一遍这具身体的记忆,摇了摇头。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阮知镜感到安心。
他回忆着梦境里申思杨的模样,再和面前的人对比。
脸色苍白。
宽大的衣服下仿佛只剩把骨头。
普通的小病不可能会让人变成那样。
他一瞬间像是共通了梦境里那个叫陆堰的男人的感受。
一种明知爱人会离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人留住,只能眼睁睁数着日子等待死期的绝望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将申思杨重新搂进怀里,紧抱着不愿意放手。
申思杨察觉到阮知镜的情绪不对,抬手轻抚他脸颊:“怎么了?”
阮知镜张了张嘴想说。
却在要出口的瞬间,生出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出口就会成真的无端恐惧。
紧搂住怀里温热的人,他最终摇了摇头。
——
申思杨来到这个世界这段时间,头一次见阮知镜准点下班。
阮知镜提前叮嘱过家政阿姨做晚饭。
两人到家时,家政阿姨已经离开,桌上摆着正冒热气的饭菜。
申思杨乍一眼看过去,非常普通的三菜一汤。
直到他揭开正中间盖着锅盖的汤。
丰富的用料晃得他好一会才回过神。
将锅盖放到一旁,他笑看向罪魁祸首:“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罪魁祸首满脸坦然:“汤。”
申思杨将人扑住,勒着脖子:“今天不是一起看过体检报告,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还补什么?”
阮知镜圈着他防止他摔倒,回得义正言辞:“补补更健康。”
小白滑到两人身旁,配合喊口号:“补补更健康-补补更健康——”
申思杨乐了:“那你和我一起喝。”
阮知镜应得认真:“那是你一人的量。”
申思杨据理力争:“那碗比我脸还大!”
阮知镜脸颊微红:“是你脸小。”
申思杨气乐了。
抬手捏住阮知镜发红的脸好一阵揉搓。
最后到底是一个人干了一整碗十全大补汤。
中药味十足的一碗汤。
初喝下去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没什么其他感觉。
直到夜里躺在床上,申思杨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火直冒。
他翻滚两圈,被阮知镜搂进怀里。
“不舒服吗?”
申思杨琢磨了一会,照实说:“你晚上给我喝的那汤,哪来的?”
“小白系统直连的中医院,对症抓来的。”
阮知镜按亮卧室的壁灯,担心地看向申思杨:“汤有问题?”
申思杨轻舒出一口气:“问题倒是没有。”
停顿了片刻,又道:“让小白进来,我问问它。”
小机器人半分钟赶到战场。
“主人-小主人-找小白什么事呀——”
申思杨出声问:“你下午怎么跟中医院描述得症状?”
小白调出系统信息回答:“补气,补血,补阳……”
“等一下,”申思杨出声打断,“为什么会有补阳?”
他看向阮知镜。
阮知镜漂亮的脸蛋唰得通红:“不是我让它补得阳。”
小白在一旁挥挥手:“是聪明的小白分析出来的哦。初经历临时标记的Alpha和Omega,补阳是非常必要的呢!”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直到阮知镜漏出一声笑。
申思杨扑到他身上将他扑了个结实:“你还笑得出来?”
阮知镜挥挥手让小白离开。
关门声响起。
阮知镜圈住申思杨的腰,轻轻用鼻尖蹭申思杨的鼻尖。
申思杨抬手抵在他脖子上,故意恶狠狠道:“你说怎么办吧?我现在火气旺得能一口气吃三个你。”
阮知镜滚烫着一张脸轻吻他,认真应:“那只好,变出三个我让你吃了。”
申思杨靠在他怀里乐:“另外两个呢?”
阮知镜探到他颈后的鼓包:“先吃一个,吃完,再变。”
犬齿刺破皮肤,信息素涌入。
申思杨化作一滩茉莉绿茶,摊在阮知镜怀里轻笑。
谁吃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