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牢你操心了!”林美芬在那扯过话腔,冷着脸,“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别说他爷爷是想喝口粥,就是想吃这一整块肉,我不让孩子吃也得紧着他这个病的。我林美芬不像有些人,没长心肝。”话末顿了下,“我得为我儿子积点福!”

  阮老婆子气了个倒仰,这是骂她不给自己儿子积德了?

  李成峰给切肉师傅使个眼色,那师傅利落的给林美芬切了块小五花。

  阮援和林美芬端了肉就走,丝毫不在意阮老婆子在那倚老卖老扯着几个婆子嘟嘟囔囔的说他们坏话。

  林美芬是那种自己心里有事或者生气也不会表现给孩子看那种父母,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在教育孩子这方面却一点不输人。

  回到家了她笑着指挥他们几个孩子和了浆糊准备贴对子,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年。

  而那阮老婆子支使着刘翠萍来林美芬家门口转悠好几次,就看着她什么时候能把肉粥给阮老头送去。

  不管刘翠萍在外面怎么喊,怎么哭穷,她就当是没听见,自顾自的和阮援小虎他们贴对子。

  三十除夕这天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

  林美芬来到阮援和小虎的屋子,给俩人一人一口袋糖,“一人一包,剩下的家里来人吃,都省着点吃。”

  阮援和小虎都笑呵呵的接了。

  林美芬帮助小虎把新衣服穿上,小虎自顾自的把两个布兜里揣满了糖块,嘴里还含着两块糖,含糊道,“娘,我想去找小桩子他们玩!”

  “去吧,遇到大人嘴甜点。”林美芬给他整整领子,又把小帽子给他戴头上“帽子不准摘,大过年的你可别给我冻感冒了!”

  小虎乖乖的应了声,“知道啦!”下了炕踢踏上棉鞋,像个小炮仗似的冲出家。

  林美芬又看向一旁的阮援,阮援往炕里退了退,笑道,“娘我自己穿,不用你穿。”

  林美芬拿手指点他头,佯怒道,“皮猴子,你都这么大,让娘给你穿娘都不再给你穿。”

  阮援笑呵呵的套上毛衣,故作摇头晃脑的躲过林美芬的手,林美芬摸了摸他这新长出来的小卷毛,像是想起来什么说,“虽然没见过你爹,但我看沈医生也不是卷头发,想着没准是随了你亲爹。”

  阮援利落的叠了被子,浑不在意的笑道,“甭管像谁了,反正我就是您儿子。”

  “你当然是我儿子。”林美芬欣慰的看着他,“这一转眼都十八岁了,我有时候还想呢,那个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我还生怕天天没有油腥把你养成个小矮子,现在看看,都有一米七了吧?”

  “超过一米七了!”阮援蹬上鞋下地,拿过柜子里的米尺一量,赶紧给林美芬看,“我都一米七四了!”

  这倒是让林美芬吃惊了,可当她想拍阮援的肩又得踮脚时,这才觉得这孩子这几个月还真是猛蹿了,“行,长大高个儿!到时候给娘找个儿媳妇!”

  阮援讪讪的笑,“这事可不急。”

  虽说形势好转,但村里的年味并不重,不能放鞭炮也不能拜年串门,大年三十这天除去一些小孩和老人,像林美芬这个年纪的女的,男的还是要去干活,男人们集体去扫雪,女人的手工活也不能停下来,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除了阮援觉得有点不习惯,阮兰和林美芬都习以为常了。

  除夕这天晚上林美芬炖了牛肉,土豆和鸡,切了盘猪头肉,红烧了条鲤鱼,又炸了一些肉丸子,他们家这顿饭的肉量快赶上别人家两年吃的肉了。

  林美芬嘱咐了小虎好几遍出去玩别和小伙伴说自己家吃了啥,现在人可不比以前,家里没有肉往嘴上抹点油打肿脸说自己吃肉吃香着了,如今是吃得越不好越好,平常日子管的不严格,像这种年节公社都会专门派人来看着。

  一家人吃完了饭坐在炕上唠嗑的时候,大门被拍响了。

  阮兰坐在炕边上,下地出去看看谁来了,过了会儿她才进屋,脸色有点白。

  “咋的了?”林美芬看出来她的异样,“谁来了?”

  “是孙婶子。”阮兰脱了鞋去了炕里,皱着眉道,“她挨家挨户的告诉,说是好像发现杀吴寡妇的可疑人物了,让咱们都警醒点。”

  “呀,这大过年的!”林美芬也不免有点又急又恐慌“大门你给锁上了?”

  阮兰点头。“锁了锁了。”

  “没事,别担心。”阮援看着家人都一脸紧张和恐惧,赶紧宽慰道,“也许那人是躲在山上,以为过年了大家放松警惕想下山逃跑,听着外面的声音村里人应该都出去抓他了,等会我也去看看。”

  “你不准去!”林美芬焦急道,“你个孩子你瞎凑什么热闹啊,那可是杀人犯啊!”

  “多一个多一份力嘛!”阮援说,“这大过年的,大家都想过一个好年,再不逮到那凶手,万一再有受害者呢?娘,你别担心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阮援身上有系统和空间就算是和那凶手正面对上他也不怕,一开始他本不想参与这件案子,毕竟系统没让他调查而且还有公安,可是这将近半个月凶手也没抓到,好像还隐藏在他们村里,阮援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置身于这样危险的环境里。

  果然他出了门,就看到村里一半的男人都举着火把出来了,李闵见着他了冲他点了点头。

  李闵站在李成峰身边,他道,“乡亲们,刚刚有人说看到个和公安描述的凶手身形差不多的男的,咱们不能放松警惕,这么多天都没人影,偏偏大除夕的出来人了,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有可能没离开咱村,就在咱们村哪里猫着呢,以为大过年咱们能放松警惕,他这是想逃!咱们大家伙齐心协力,把他逮住,还咱香家村一个安静,还咱一个好年!”

  “中!”桩子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锋利的镰刀“李闵说的对!咱们为了自个的娘们,孩子,也得把这杀人犯给逮到!”

  这话倒是让男人们都打起精神了,谁愿意让自己老婆孩子天天担惊受怕的?

  “小援。”李闵朝挥手,“过来,咱几个一组,别自己行动。”

  阮援走近了才发现李闵身边竟然站了个熟人,阮志平?这是过年回来了?

  阮志平倒是个很有脑子的人,没像他娘和他妹妹一样不分情况耍脾气,他推了推眼镜,自然的和阮援打了个招呼。

  李闵说,“我娘去你家了,你不用担心林婶子和小虎他们。”

  几个人边走边说,李闵也把关于杀害吴寡妇的凶手大致消息和阮援仔细讲了一番。

  原来李闵一直作为香家村的代表随着公安同志一起调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杀害吴寡妇的人不是香家村人,根据吴寡妇简单的人际关系来看,第一嫌疑犯是那个宋知青。可是宋知青那几天正赶上得了急性胃炎在卫生院挂水,医生护士还有给他写请假条的李成峰都能作证。村里天天人来人往的很难知道是谁,而且那天还下了那么大的雪,案发现场都被大雪覆盖了。

  “有人曾经看到过凶手?”

  李闵说,“是住在离案发现场挺近的三瘸子,可他是个酒鬼,今天晚上他跑来我家说他看到有个特别像凶手的人在咱们这条街鬼鬼祟祟的走,虽说当时公安同志都不相信他的话,可咱们不行,他说错了咱们顶多是多挨会冻,要是说准了咱们不作为,那可是条人命!”

  阮援认可李闵的做法“李闵哥,你做的对。”

  ——

  另一面躲进知青点闲置房子的几个人气喘吁吁的瘫在地上。

  一个八字眉丧着脸说,“马哥怎么回事,那瘸子看见咱们了就跑,是不是把咱们当杀人犯了?”

  马焕撸了把脸,吐地上一口痰“那样正好,我瞧着那些人没准往山上跑,咱们就去偷!”

  “还偷?”另外两个人有点怂了,“这香家村整个村子的男都在找咱们,这要是被逮到了,不死也得掉层皮啊!”

  “没事,咱不是还有个内应吗?”马刚看向坐在炕上的那呆坐的女人。

  正是被村里这出吓得浑身都是汗的沈蕊!

  沈蕊惨白着脸摇头,压低声音骂道,“你不要命了,马焕!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想偷?我不干!这要是把我逮到了,我这辈子都毁了!”

  “这可由不得你!”马焕狞笑道,“你先来勾搭的老子,这辈子让老子做白工的人还没出生!蹲了阮家这么多天,又炖鸡鲤鱼又炖牛肉的,哪样是一般人家吃的起的?”

  听到这那几个人又咽了下唾沫,八字眉先开始动摇了,“他们家现在应该就剩了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瞧着样子应该是不能睡着了,咱们怎么办?打晕?”

  另一个人哎?了一声,“我有个办法!”

  沈蕊却在那死死扣住了手心的肉,这马焕还真不是个东西一开始说好了她只是帮忙踩个点,坐享其成就好,现在这么危险还要把她脱下水?

  沈蕊听了他们的计划竟然反常的没说不,只是丧着脸道,“你们让我跟着去也行,能不能让我换双鞋,我这鞋在雪地里跑一步都得摔跤,到时候还托你们后腿。”

  马焕不耐烦的摆摆手,“赶紧去,赶紧去,别把你屋子里的知青吵醒了就行。”

  沈蕊小声应了声好。

  八字眉不放心盯着沈蕊进了屋子。

  过了会儿沈蕊换双鞋出来了,“走吧。”

  马焕瞪了她一眼,“真麻烦!”

  他们这一行人前脚走,知青点的门忽然开了条缝。

  ——

  阮援他们这队在山上找了一圈也没有收获。

  李闵叹了口气,“下山吧,看看村里巡逻的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村民都有点垂头丧气的,但听到下山还是愿意的,毕竟山上没有有可能就在村里,那也不就是说村里的老婆孩危险了?

  一些人下了山,离老远就看到桩子爹举着火把朝他跑过来。

  等人到跟前了大家赶紧问他,“怎么了这是?”

  桩子爹累的气喘吁吁的“刚刚,有个女知青来举报,说凶手劫持了沈蕊沈知青去了阮家!”

  阮援和阮志平同时问,“哪个阮家!”

  桩子爹又喘了口气,指着阮援道,“说是去了你家,说要逃命之前上你家偷一笔钱!”

  阮志平松了口气,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看向阮援。

  阮援耳朵顿时嗡得一声,二话不说扔下快灭了的火把赶紧往家里跑。

  “这块有冰,慢点跑”李闵赶紧喊道,见阮援不听他的,回头对桩子爹道,“你赶紧让我爹去报警,组织几个村民赶紧去林婶子家!我去追小援!”

  桩子爹赶紧应声,“我知道了。”

  阮援虽然跑得速度很快可腿都是软的,他不能想象要是林美芬几个出了意外他会怎么办?这好不容易有的家要是没了他该怎么办?

  李闵到底是把阮援追上了,“别着急,小援,我娘也和林婶子他们在一处呢,我刚刚喊人去报警了!”

  “咱们得快点跑!”阮援没说别的,只一双眼睛恨得通红。

  ——

  那一行人早就踩好点找到条没人的路到阮家。

  沈蕊看着马焕手里握着的那把明晃晃的尖刀,胆怯的望了一眼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混子,哆哆嗦嗦道,“我知道了。”

  沈蕊照着马焕教的喊了人,心里却不住的祈祷大队长他们赶紧来!

  屋里的人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这下都精神了。

  孙富兰小声的安抚她们,“别慌,在等等。”

  过了会儿只听门外的人喊了相同的话,“林婶子,我是沈知青,想问你家借点蜡烛!”

  林美芬拢拢衣服,皱眉道,“沈知青?她平日里和我们家不熟怎么问我来借蜡烛?”

  孙富兰想了想道,“许是从我家拐过来的?这个沈知青挺贫困的,过年也没钱办年货。”

  林美芬点了点头,披上衣服下了地从柜子里找出几根蜡烛,对阮兰说,“我和你婶子出去,你俩在屋里待着。”

  马焕等人听见屋里传来响动,互相打个眼色准备从不高矮的墙头跳进去。

  林美芬开了门,就看到沈蕊戴着口罩站在门前。

  林美芬和她也不熟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比较可怜,把蜡烛递给她,“拿去用吧。”

  沈蕊瞧着那几个人悄无声息的陆续跳进墙里,对她也没什么威胁了,后退几步没接蜡烛,大声喊道,“婶子你们快跑,刚刚是有人拿刀抵着我我不得不说啊,他们刚刚跳进你家准备偷你家钱!他们好像是杀人犯!”说着也不管林美芬和孙富兰听没听懂,撒丫子就跑。

  沈蕊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不仅叫醒知青让他们通知大队长,现在又提醒了她们。至于马焕他们怎么做,那可就和她无关了!

  刚跳下院子里的几人脸色顿时变成青黑色,妈的!这个贱人竟然反水了!

  孙富兰比林美芬先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棍子,冲屋里喊,“阮兰!把屋里门锁上!”

  林美芬外套掉了也顾不得捡,抖着嗓子抓着孙富兰的胳膊,“孙姐,孙姐,咋回事,兰兰还在屋里呢!”孙富兰也怕,可她到底是比林美芬能挺住事,院子里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那些人躲在哪里,听说手里还有刀!

  另一边,八字眉低声说,“马哥,咱们怎么办?还偷不偷?”

  “不就是几个老娘们!一棍子敲晕一个,拿了钱就走!反正那些人还在山上,咱们得快点!”

  马焕发狠地呸了声,“把脸捂好了,那个贱人和我爸有事,她指定不能主动告发说是咱们干的!”

  几个人说干就干,八字眉领着个人开始踹门,马焕则拖着棍子就朝林美芬砸来。

  孙富兰赶紧推了一把吓得愣神的林美芬,“快跑!快去找人!”

  ——

  阮援和李闵一刻都不停的跑回了家,嗓子眼都有股发腥的甜味了。

  老远的就看到他家灯火通明,大门四敞大开的,外面围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的,指指点点的。

  阮援喉咙一哽,李闵脸色也不好,赶紧扶着他的肩膀“先别慌!先进去看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却没想到看到四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赤条条的扔在雪地里,嘴上塞着抹布,只能像个大虫一样不断的蛄蛹。

  仔细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个熟人!

  马焕!

  阮援巡视了一圈只看到脸上都是泪的小虎和阮兰,还有好像受了点伤的孙富兰,却没看到林美芬。

  阮援心里咯噔一下,“娘呢!”

  李闵正在检查孙富兰的伤,阮兰抹了把泪,摇摇头,“娘没事,但是,但是邱镇好像受伤了!”

  邱镇!?邱镇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在哪呢!”阮援抓着阮兰的胳膊,“邱镇伤哪了!”

  阮兰哭得都哽咽了,话说的语无伦次的“娘陪着邱镇去村里卫生所了,邱镇用胳膊替娘挡了一下,又把这几个人给收拾了,后来我们才发现他胳膊一直在流血。”

  李闵见阮援焦急的模样,赶紧道,“这里有我,你赶紧去看看!”

  阮援点了点头,拍了拍阮兰和小虎的头,“你俩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先去看看娘和邱镇。”

  阮援跑去村里卫生所的这短路,像是犯邪了似得,连摔了好几跤,到了卫生所的时候他的腿累的几乎没知觉了。

  村里卫生所就是两间小屋子,一间是村里大夫看诊的一间里有张不大的小病床,另一半还都是杂七杂八的干药材。

  而邱镇现在正躺在这个小小的病床上,林美芬正在给他额头擦药。

  他俩听见声音齐齐回头。

  “小援!”林美芬看见他了,当即就红了眼眶。

  “没事了,娘。”阮援扶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没事了。”

  林美芬在小辈面前掉眼泪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扯着阮援把这件事给他讲了一遍。

  先是沈蕊撒谎骗他们出来,后来马焕看事情败露,那些人像是疯狗一样拿着棍子就砸,要不是邱镇忽然出现用胳膊替林美芬挡了一棍子,那林美芬现在就不知道咋样了,最后还是邱镇一个人将那几个混混放到,但也受了不少伤。

  “行了娘,你回去吧,我在这陪邱镇。”阮援,“家里也需要你看着,我来的时候好像听到说公安要来了。”

  林美芬还是不放心邱镇,“那你给他上药轻一点啊。”

  阮援将林美芬送走,回手把门锁上。

  邱镇脸上和额头都有不少擦伤,阮援轻手轻脚的给他擦药,在这期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会儿,邱镇才发现自己没擦药的手传来滚热的刺痛,他顺着那来源望去,就看到阮援一边给他擦药眼泪也顺着脸颊落在他手上,他叹了口气,用那只手擦了擦阮援的眼睛,“哭什么?这是好事。”

  “什么好事!”阮援瞪着他,手上也不免用力。

  邱镇说,“要是我不来,你姐姐,你弟弟还有你娘哪是那些人的对手?”话末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还好我来了,又还好你不在,要是看到你受伤,我应该也会哭。”

  阮援轻轻环抱住邱镇的腰身,抽泣声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可是邱镇,我好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