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昱回了自己的小别墅，临推门前，他忽然有些踌躇。
算算时间，乐乐应该快醒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昏迷前的乐乐对自己是怎么样排斥的一种态度，若是醒了，他又会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自己呢？
霍昱害怕了，他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轻轻推开门。
屋里“叮叮当当”的声音默了一瞬，随后以更大的音量响了起来。
霍昱赶紧跑进来，只见玻璃缸里的小人鱼疯狂地撞击着，厚厚的玻璃层竟然真的被他撞出了一道口子。
乐乐的额头青紫，肿起了一个大大的包，被裂痕划破的伤口冒出了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脸上，顺着脸颊的弧度滑下来。
听见声音，他抬起了头，以往那双懵懂的眼睛如今闪烁着仇恨的光。
霍昱心头一痛，赶紧把湿漉漉的他抱了出来。
“其他人鱼呢？你们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面对他逼人似的询问，霍昱抿唇不语，他实在说不出口。
乐乐却懂了，他白着小脸道，“明明错了的是我，是我又笨又蠢，相信了你们，才落得今天的下场！该受折磨该死的人也是我，你们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小人鱼喊到最后，嗓子都破了音，双眼通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霍昱并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激动，他自我惯了，无论是人族还是人鱼，对他来说，都只是利益的交换体而已。
他不知道同族对乐乐意味着什么，便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乐乐的心情。
霍昱:“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当初说过什么你都忘记了吗？你说要好好陪着我，永远爱着我！”
说完，他死死盯着小人鱼的眼睛，妄图让他能够想起来自己许过的承诺。
听了他的话，小人鱼没有丝毫感动，他只觉得干呕恶心！
“你闭嘴！你有什么脸面提这件事情？当初在小城邦时，我不顾一切地上岸找你，你知不知道我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结果呢，你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我抛弃了！”
“如今也是这样！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族人被抓都是你的手笔吗？你也配说这些话吗？除了痛苦，你还给我带来了什么？！”
他觉得太恶心了！
他觉得霍昱恶心，他觉得苏幕言恶心，他最觉得自己恶心！
如果不是他，人鱼族何至于落得今天这步田地？都是自己害了他们！
他的话像是大锤子，重重地敲击在霍昱的心上，霍昱脸色有些发白。
乐乐说的都对，他的确是将人抛弃过，还想着舍弃他去追求能够给自己带来助力的苏幕言。
这些东西他没有办法否认，他也知道自己实在是伤透了小人鱼的心。
可是，霍昱真的不想小人鱼再用这种敌视的目光看着他了，他觉得浑身都像被刀子剌一样，痛的不行。
“我会改，我真的会改的……我是一个商人，我思考事情从来都是从利益出发，所以我才会……”
看到乐乐不耐的表情，霍昱赶紧局促地解释，“我不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改的！只是求求你，乐乐，你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或者！这次换我来讨好你好不好……”看書喇
他自认为的深情发言还未说完就被小人鱼打断了，他“呕”了几声，冷冷道，“太恶心了。”
霍昱的脸色很难看。
乐乐不知道霍昱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他所言，一个从来都是利益至上的人怎么会突然抛弃利益选择他？
或许，他确实有些难过，难过的却只是自己拒绝了他，他的自尊被伤到了。
无所谓，只要能伤到他一分，小人鱼就觉得是值得的。
他继续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去攻击霍昱，霍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居然可以这么脆弱，乐乐说的每一句话都扎在了他的心上。
到最后，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同时也吸引了小人鱼，他看向了那个眼熟的瓶子。
“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是不是一个穿黑袍戴面具的老太婆那里？”
他已经想通了一切，也知道巫婆从头至尾就不曾怀过好心！
他死死盯着霍昱手里的药水。
霍昱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他蹙紧了眉头。
“药水有问题？”
乐乐刚要习惯性地嘲讽几句:我都快死了，我的族人们也因为它被抓住了，你说有没有问题？！
话还未出口，他忽然闭上了嘴巴。
乐乐的小脑袋瓜转了转，他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也是自己唯一能把族人救走的机会。
自己这种人身鱼尾的形态实在是不方便，他必须得靠着那瓶药水……
霍昱见他不说话，心里笃定是这个药水有问题了。
也是难怪，巫婆本就与人鱼们不合，难道还指望她真的能帮助自己吗？
自己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他真的好想让乐乐变成人类，便死马当活马医。
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另一方面则是，变成人类的乐乐将不再会是人族的对立面，他会慢慢融入人族。
不得不说，霍昱某些时候的脑子的确是不好使，他和乐乐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他居然还想装成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霍昱又看了看低头沉思的乐乐，便想着赶紧把这个东西扔掉，省得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
“放下！”小人鱼厉声道。
霍昱被吓了一跳，他正愣神的功夫，小人鱼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鱼尾用力摆动，把他手里的药水瓶抢了回来，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仰着脖子，一股脑地全都灌了下去。
若是放在往日，那已经算是他一个月的用量了。
霍昱吓了一跳，巫婆给他药的时候也没告诉他用法用量，只说小人鱼自己知道。
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小人鱼很有可能暴毙而亡。
这次除了腿部传来明显的刺痛感之外，乐乐的胃部也火烧火燎的，疼得厉害。
他死死咬着牙，把头低下去，不让自己泄露一点儿难受的迹象。
他还不忘把霍昱赶了出去，霍昱很不放心他，又被他明里暗里地骂了一通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过了片刻，小人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长出来了。
与鱼尾巴一样，他的腿上也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又难看又恶心。
一向爱美的小人鱼却根本就不在乎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踩上了地板。
他的眼神再也不见当初的柔和与怯弱，而是孤注一掷的决然。
他会把人鱼们救出去的，就算拼上自己的一切，他也会给人鱼族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