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昱又跑过来看乐乐了。
和前几日一样，他站在实验室的门外不停踱步，等着小人鱼的实验结束。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意义上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
以前的他总觉得凭借自己的努力从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变成今天的帝国富商，谁不高看他一眼？
人人捧他敬他，他也就认为自己够成功了。
直到发生这件事情，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东奔西跑找了很多权贵，甚至都求到了苏幕言的父亲头上，甘愿把自己与他合作的利益点全都让给他，只希望他能把乐乐放了。
苏年只觉得他在说笑。
诚然，霍昱给予他的利益十分丰厚，但是那又怎么能够抵得过人鱼能够带给他的好处？
人人都在观察着研究所的一举一动，恨不得他们马上能够把那只人鱼的血液抽干，得出长生不老的秘密才好。
在这种诱惑之下，霍昱的钱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没人愿意卖给他任何面子。
有时候，霍昱也觉得自己挺奇怪的。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说句不好听的，他的脑子里只有钱，为了金钱，他自认为自己是可以放弃一切的。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的？
霍昱很认真地想过，好像是从遇到小人鱼之后。
他以为自己只是找到了一个乐子，却没想到最后成了乐子的却是他自己。
细细想来，其实这一切早就有征兆了。
他是怎么样一个果敢的性子，心里下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但是他等了小人鱼两次。
一次是自己在离开城邦的时候，他站在甲板上等着小人鱼出现，心里想的是，如果他真的过来找自己了，自己会怎么做。
自己很有可能会把他带走，带到自己的世界里。
还有一次是他回到帝国之后，他也派人去找过小人鱼。
那时候想的又何尝不是把人找到，然后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或许是真的喜欢上了吧。
否则，对于罕见且珍稀的小人鱼，他最应该想的是利用才对。
霍昱胡思乱想了一通，正在心焦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开了。
和上次见时不同，白大褂们的神色已经越来越绝望了。
“实验已经开始一周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其中一个研究员气急败坏道，“那条人鱼身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真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如果再不能研究出些东西来，大众一定会认为是我们无能。实在不行，我们只能舍弃那条人鱼了，把他秘密处理掉，对外就说他死了，实验也无法进行下去了……”
看着他们身上那种对生命的漠视感，霍昱握紧了拳头，心底的凉气越来越重。
他赶紧快步走进实验室里去看小人鱼。
“乐乐……”
浮在水上的小人鱼无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很难才勉强聚焦住眼前的男人。
“唔？”
他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只是吐了几个泡泡，然后又把嘴闭上了。
他太累了。
眼皮很沉很重，睁开就费了他好大的力气。
霍昱很神奇地懂了他的意思，声音放的很柔，“我是霍昱，前几天过来看过你的，乐乐还记得我吗？”
霍昱知道自己的长相看上去有些凶，便刻意柔和了表情。
小人鱼还是有些懵。
霍昱有些失望，他忍不住表现在了脸上，眉眼微耷，看上去不太高兴的样子。
看到刚才还高高兴兴和自己讲话的人忽然沉下了脸，表情看上去很是可怖，小人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脸一片惨白。
“咕嘟嘟——”
他很着急地开始吐泡泡，一边张着嘴一边往后撤，神色惶恐不已。
对不起，我不该记不得你是谁的！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打我了！
看出来他害怕自己，霍昱的心都要碎了。
他虽然不知道研究院是怎么对待他的，但是看他的单薄身体，还有白皙的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青色针孔痕迹，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他赶紧贴近了玻璃缸，把自己的大手贴上去，“乐乐，我刚才没有凶你……是我太急躁了，忘记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错了，全都是我的错，你别害怕我……”
霍昱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他不停地和小人鱼诉说自己的错误，小人鱼看着那个让他害怕的傻大个笨拙地道歉，慢慢地放下了心里的戒备，再次游了过来。
霍昱大气都不敢喘了，认真地看着小人鱼试探着游过来，慢慢地蹭了过来，然后把自己的手和他贴在了一起。
他歪着头冲霍昱笑，指了指两个人的手掌相接之处，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霍昱又看懂了，他的意思是，我记起你来了。
霍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再一次被触动了，即便是隔着一层冰凉的玻璃，他也仿佛感受到了乐乐的手的触感，一定是温暖绵软的。
他欢喜地几乎要落下泪来。
小人鱼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怎么哭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弄得他心里有些烦躁。
他气得拍了拍水，凶巴巴地瞪着他，想叫他别哭了，却只发出了“噗噗”的声音，配上缺了牙的嘴，看上去有些滑稽。
但是霍昱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他赶紧低下头去，狼狈地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对着小人鱼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你再等我几天。”
小人鱼进步了许多，和那帮实验员呆了那么久，他也基本上可以听懂人族讲的话了。
对于霍昱的话，小人鱼并不相信。
他是知道自己和那些两足兽的不同之处的。
因为自己长得奇怪，比他们多了一条尾巴，所以他们都讨厌自己，想把自己的血全都放干。他都知道的。
而且外面这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他一定是最最没用的那种人，又怎么可能解救自己呢？
算啦，这个人有这种心思已经很好了，他和那些只想要自己的命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这样就很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