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昱离开小城邦的三小时之后变了天。
晴朗的天渐渐沉下来了，乌云向海的方向急速压过来，商船的桅杆都开始剧烈晃动了，像是要重重地砸下来。
闪电过后是轰隆隆的雷声炸在海员的耳边，一声接着一声，险些将人的耳朵震聋。
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滴砸在他们的身上，逼的人睁不开眼。
很有经验的船长变了脸色，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占卜师说过几日之后将会有百年不遇的大暴雨，心狠狠地坠下去。
他在海上航行了不下几万次，正是如此才有着清晰的对比。
这天的确是变得太厉害了，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在礁石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商船也开始剧烈摇晃。
船上的人们跟着左摇右摆地动，他们开始慌了。
船长大声安抚他们不要害怕，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暴风雨云云，但是响雷把他的声音全都盖过去了。
人们慌张地转来转去，嘴里吵闹着。
“啪”地一声，轮船的桅杆被疾风吹断了，整只船像要被打翻了一般，船员的情绪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船长心里知道占卜师说的话怕是要应验了，再也顾不得别的，顶着砸在脸上的雨滴大声呼喊。
“别慌！赶快把救生艇取出来！”
霍昱也被人簇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了，他也察觉到了天气的反常，死死皱着眉头。
船长跑过来请他上救生艇，“霍先生，那老头说的话怕是要应验了，您快跟我一起走吧！”
霍昱的商船上还有不少的财富，但他知道孰轻孰重，也没爱财到可以放弃生命的地步，便不多纠结，跟在船长后面就要上救生艇。
在他刚刚迈出脚的时候，又是一个巨浪打过来，将整个小艇都打翻了，船上的人全都掉进了海里，连同霍昱一起。
哀嚎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霍昱根本不会游泳，带着求生的本能，他在海里使劲扑腾了几下，不断呼喊“救命”。
奈何风浪实在是太大了，又是几个大浪打过来，直接把他拍晕了。霍昱的身子不断向下坠去。
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恰好赶到了。
狂风骤雨对他来说毫无影响，他搂住了霍昱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人带离了海中央，向着岸边游去。
小人鱼害怕地直掉眼泪，他一边游动一边大声叫着霍昱的名字，让他坚持坚持。
霍昱并不是完全没有了意识，朦朦胧胧中，他看到一团金色抱住了他，带着他逃离了无望的深渊……
乐乐赶路赶到一半天就变了，他对天气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自然也知道这场暴风雨会有多大。
霍昱还在海上……
小人鱼吓坏了，他开始拼了命地往霍昱身边赶，紧赶慢赶，恰好救到了生死不知的男人。
他恼恨男人离开他，但是当他遇到危险时还是忍不住抓心挠肺地担忧他，小人鱼害怕霍昱受伤。
他又看了看四周狼狈逃命的船员，他们在大自然面前显得那样弱小。
小人鱼动了恻隐之心，他不忍心他们就此丧命，叫来了一群小海豚，央求它们帮自己救人。
他把霍昱率先送上了岸，支着半个身子拍打他的脸，焦急地喊他的名字。
霍昱没反应，他在昏迷的时候吸入太多水了。
乐乐又学着人族的方法给他做人工呼吸，不停挤压胸腔，却没有多大成效。
他快急死了，眼见着霍昱的脸色变得苍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他忽然想起了巫婆奶奶告诉过他一件事情。
人鱼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他们体内有一颗珠子，那珠子凝结了人鱼所有的精华，可以帮助濒死之人恢复意识，对于溺水之人尤其有效果。
小人鱼当时似信非信，他从来没见过那颗神奇的珠子。
为了帮他解惑，巫婆带着他去海面上救了一个投河自杀的人。
她用慈祥的眼光看着自己，“小人鱼，把你的珠子借给他，之后让他还给你就是了，这并不会对你产生影响。你是可以救他的。”
乐乐听了她的话，按照她教的方法，懵懵地吐出一颗白色的珠子渡给了那个人。
果然，那个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慢慢稳定了。
巫婆帮他拿回了珠子，笑道:“你瞧，是不是特别简单的一件事？你救了一条生命。”
小人鱼点点头，心里十分高兴。
巫婆常常告诉他，人族是很善良很友好的种族，人鱼和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小人鱼很开心自己居然帮助了朋友。
巫婆诱哄他，“那你以后也要用你的珠子帮助人类哦，他们会很感激你的。”
刚刚十岁的小人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一直都很相信巫婆奶奶的话，尚且年幼的他看不懂她眼里涌动的无尽恶意。
他更不知道，那颗珠子是人鱼的命。
它于人鱼的重要性就像心脏之于人类，没了那个东西，他会很痛苦地死去。
小人鱼赶紧低下头，采用嘴对嘴的方式将珠子渡给了霍昱。
那是一颗漂亮的珠子，晶莹剔透，若是在阳光下定会折射出五彩的光，就像一块无垢的水晶。
珠子也是小人鱼的一部分，它代表了主人最真实的想法。
他亲近霍昱，珠子也同他一样，十分顺利地钻进了霍昱的身体。
同那日跳海自杀的人一样，霍昱的脸色立马恢复了正常，身体也渐渐变回温热的触感。
不同的是，这次将珠子吐出来的小人鱼明显感受到了痛苦，珠子剥离的感觉就像生生剜下了自己的一块肉，疼得要死。
他咬着不停哆嗦的唇瓣，洁白的齿映在上面，甚至咬出了血珠。
他认真地盯着霍昱的身体状况，发现他呼吸平稳下来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霍昱总算没事了。
他回忆巫婆施法的过程，打算有样学样，把自己的珠子取回来。
结果却不知哪个步骤出了岔子，那珠子就像消失了一样，一点儿要回到自己身体的迹象都没有。
“怎么回事…”
乐乐有些急了，他又试了好几次，仍是一无所获，反倒透支了不少体力，脑袋越来越沉。
折腾了大半天，雨渐渐小了，方才世界末日般的天气也恢复了常态。
耳畔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小少爷，您慢些走，小心脚下的石块，千万别被绊倒了！”
一道娇纵的声音传来，带着些微的不耐。
“你们怎么这么磨蹭啊！给我跟快点儿！”
“行行行，小祖宗，我们这就加快速度！”
小人鱼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好像来人了，听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来的人好像还不少！
他虽然呆呆笨笨，从小就被巫婆教育要与人族交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半人半鱼的形态不能随意示人！
小人鱼慌张得顾不上那颗珠子了，他急速向后退去，急急忙忙地跳入了海里，金色鱼尾一摆，海面上溅起了水花，他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