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丞是什么人,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什么时候上的小学,就什么时候学的舞蹈。

  童子功, 有天赋,从小都在旁人艳羡和夸赞中长大, 大学更是考上了国内艺术名校。

  即便后来进了娱乐圈不能天天泡在练功房里,他也并没有退步, 该有的基本功依旧扎扎实实, 否则节目组也不会直接把大舞担的人设白白给他。

  单从舞蹈实力看,整个《Dream111》里, 包括已经淘汰了的四十个人, 从丞绝对是没有争议的第一。牧泽宇比他强, 也仅仅是因为综合能力更出众一点, 但要比跳舞,他根本就不是从丞的对手。

  所以夏归璨作为一个舞蹈方面毫无功底的小白,竟然提出要跟从丞比试,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到了让别人怀疑他是不是气糊涂了才胡乱做出来的举动。

  就连从丞作为当事人之一, 都觉得夏归璨提出来的太过于离谱,脸上原本不屑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我是看不惯你仗着人气高就为所欲为的做派, 但我可从来不占人便宜。”

  可夏归璨异常坚定的表情,又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

  他没在开玩笑。

  “你既然觉得我没有那个实力, 就不配对你指手画脚, 那我就试着证明,除了人气之外, 在其他地方, 你也比不过我。”

  “舞蹈对于我来说, 可不是‘其他地方’,我知道你几斤几两,你没有胜算的。”从丞虽然不喜欢夏归璨,但他为人还算磊落,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主动退让,“今天的事我以后不提了,你之后也不要那么随随便便就瞎做决定。”

  其他队友们这才松了口气,纷纷笑着劝和:“这就对了,别欺负小孩子嘛。”

  “我刚才动作还没扒完呢,继续继续。”

  “小夏弟弟快来跟我们一起练,别理从丞这家伙了。”

  所有人都把这一页翻过,就连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也似乎终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在主动求和。

  但夏归璨却不接受他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你想指责我,就指责我,到快要下不来台,再随便糊弄两句,就把我给打发了?”

  要说之前只是被冒犯后出于本能的要防卫,还不算是太生气,那么现在,夏归璨就真的彻彻底底被从丞给惹火了。

  “已经对我进行了质疑,又因为自己奇怪的自尊心,不肯接受我的挑战,认定我一定比不过你——”

  “凭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膜上时,却又很厚重。几句质问,把从丞说的哑口无言,自认理亏。

  是啊,凭什么呢?

  冷静下来后再仔细回过头去想,好像真的是自己在一直挑衅对方,在对方提出想要用公平的方式比出输赢、比出对错后,又没有真的将其放在眼里,而是仗着实力更好便高高在上的拒绝。

  看起来好像是不想发生一次不公平的比试,实则却是一点也不尊重人的随意给其下了定义。

  这实在是……太无礼了。

  从丞在夏归璨的质问下,竟产生了一丝羞愧,连其他人也一样,懊恼自己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错。

  他张了张嘴,从来没觉得以往哪一刻,有现在这么艰难过。

  “我……我的本意……不是那样,没有看不起你。”

  但是解释到最后,发现越说越显得苍白。从丞抿抿嘴,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管你本意到底想怎么样,现在我就一个要求,跟我认认真真比一场。”

  夏归璨自己清楚他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多不可思议,但不争时便不争,若要争,就要争出个胜负。

  他气势如虹,眼神中的光芒让从丞无所适从。被那样的一双眼睛盯着,他的心慌乱极了,像一团理也理不清的乱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更短的一两分钟,或许是更长的十几分钟,总之,夏归璨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从丞闭上眼,再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年。

  “好,我跟你比。”

  戴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但木已成舟,也不能再去改变什么,只好尽力替夏归璨将这场比试变得更加公平一点。

  “既然要比试,你们两个客观上是存在实力差距的,为了公平起见,就不按跳整首舞蹈来作为比赛内容,把几个部分切碎了比,怎么样?”戴利提议道。

  从丞自然是没有意见:“可以。”

  夏归璨也点点头:“好。”

  “其他人过来我这边,不要影响他们。”戴利招呼队友们都跟他走到另一边,将练习室的大部分区域都留给要比试的两个人。

  屈立仍旧有些担心:“这能行吗?从丞真的很强。”

  如果不是实力差距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屈立等人正是明白从丞的舞蹈实力,才不愿意让夏归璨去比一场注定会输的赌约。

  戴利看了看从丞,再看看夏归璨,说:“我是你们的导师,就申请做裁判吧,比赛规则我来制定。”

  两人都没意见。

  “作为舞者,基本功、记忆、节奏感,都非常重要,所以我们分成三轮比试。”

  “就以你们要表演的这支舞曲为例,既然是古风舞蹈,那么第一轮,我们就比这个方向的基本功;第二轮,比谁能够更快的将整首舞的舞蹈动作记下来;第三轮,比谁对舞曲的节奏更加敏感。”

  “三局两胜,愿赌服输。”

  噼里啪啦的说完一串规则之后,戴利又补充了一点:“鉴于这首舞你们是第一天学习,都还不怎么熟悉,所以第三轮比试的歌曲换成我们节目的主题曲,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因为在教学主题曲期间,戴利和夏归璨有过一段时间不短的接触,他了解到这个小家伙记忆力和节奏感都非常不错,所以这后面两个选项算得上是考虑了夏归璨的优势才制定出来的。

  他略有些紧张的看着众人,生怕有人提出异议。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屈立马上反对道:“从丞是从小就在练舞,他基本功比节目里任何一个选手都扎实,夏归璨一点舞蹈基础都没有,这根本就没办法比!”

  气得他只差没指着戴利的鼻子骂一句黑心裁判。

  看在他是导师的份上,屈立才忍住了没上去干他一拳。

  戴利闻言松了口气:原来是在替夏归璨抱不平,吓死我了。

  他拍拍胸口,平复过情绪后,慢吞吞的说:“那你还能找出更好的比赛方案吗?”

  “……”

  屈立沉默了,他看向其他队友们,也一个个都面露难色。

  即便不太赞同,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拿不出比戴利更好的方案。

  虽然第一轮的基本功夏归璨肯定是比不过从丞,但也许到了后面两轮的优势项目上,夏归璨有可能获胜呢?

  戴利抱的就是这样的打算,作为一个资深的舞蹈艺术从业者,他其实再清楚不过夏归璨对上从丞根本就没有胜算,但他也忍不住抱有那么一丁点希望:

  万一呢?

  万一夏归璨真的可以做到,去创造这个奇迹呢?

  他真的很欣赏这个年轻小男孩,超凡的实力、恐怖的天赋、天生的吸引力,以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蛋,无一不在说明:这就是为选秀而生的人。

  夏归璨,是上帝把他创造出来,就注定要在最闪耀的舞台上,熠熠发光的存在。

  戴利目光灼热,让夏归璨没办法忽略。他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发现有人比他还希望他能够赢下这次比赛。

  哪怕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根本都算不上是比赛的比赛。

  还有相处不过两天的队友们,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担心也做不得伪,都是十足十的真心以待。

  即便只是为了不辜负这些真心,夏归璨知道,自己也必须全力以赴。

  他深吸口气,收回视线,直直的看向从丞:“既然都没问题了,那就开始吧。”

  从丞点点头:“好。跟你比就已经是我在占便宜了,为了让这场比试更公平点,这三轮每一场都是我先来,你后来。”

  夏归璨并不会闲的没事去争不必要的意气,同意了从丞的要求。

  不谈专业角度,只是从观众角度来看《鹊桥仙》这种古风舞的话,就是各种折腾自己的身体,越能折腾越卖座。

  一会儿连翻几个跟头,一会儿劈个叉,一会儿再来串云里前桥,反正看起来难度越大,柔韧性越强,观众的尖叫就越多。

  这样就很好理解了,从丞热好身,向戴利比了个“可以开始”的手势,便开始了他花里胡哨的炫技。

  他个子快一米九,在这个身高的范畴里,体型偏向纤细,因为常年练舞的缘故,看起来却又很有力量感,做起各种舞蹈动作时,像一只高贵的、骄傲的白天鹅。

  云里前桥,大跳,吸腿转,再接大跳,落地后沉身劈下横叉,又是扫腿绷脚尖起腰,最后稳稳立在木地板上,带来个完美的亮相。

  高难度的技巧被从丞巧妙的穿插在零落的动作中串联起来,让他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如燕子穿林、行云流水,忍不住让旁观的人都齐声喝彩,纷纷鼓掌。

  摄像大哥对一旁的工作人员笑道:“不得不承认,从丞的专业水平确实不比一般人。”

  屈立一边是由衷的佩服从丞,一边是担心夏归璨,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从丞做这些动作看起来也太轻松了,夏归璨再怎么有天赋,也弥补不了缺失了这么多年的练习的差距啊。”

  从丞表现得太好了,戴利不得不紧张起来。他看向夏归璨,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不止是戴利,几乎所有人都在悄悄地观察着夏归璨。

  他们的想法和屈立的担忧不谋而合,都是觉得从丞带来的表演如此精彩,毫无基础的夏归璨还能如何把这局掰回来?

  旁观者们给出了一个统一的答案,那就是……

  不可能。

  但夏归璨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既然约定好的比试已经开始了,那就认认真真比完就行了。

  再说了,谁说他没有基础,现成的老师,不就在这里站着吗?

  夏归璨用余光扫了一眼从丞,后者捕捉到了这抹打量的视线,却有些不明所以。

  这……这家伙突然看我一眼干嘛……

  被那样的眼神锁定过一瞬后,从丞的心脏紧张的砰砰直跳。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的少年。

  等、等等,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