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何熙泽摸了摸弟弟的兴奋的狗头,“冷静点。”

  “我不管,今天太开心了!”何熙洋拉着钟文浩的手问, “浩哥, 这次回国,会在国内待很久吧?”

  “最近一两年都不打算离开帝都。”钟文浩明明是回答何熙洋,眼睛却是看着对面的何熙泽:“我连去外地拍戏都不愿。”

  何熙泽刚好抬起头,与他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小洋, 这几天我都没时间来医院看你。”何熙泽赶忙低下头,问他:“趁现在还在医院,有什么不舒服的都要说, 明天出院后别又闹幺蛾子。”

  何熙洋愁眉苦脸地看着又在说教的哥哥, 牙疼似的,“哎呀,你怎么跟梁哥一样,他每天来病房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有没有不舒服,哎——梁哥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打招呼。”

  何熙泽转过身,不大的病房里一眼到头,何熙泽看着紧闭的房门,梁墨的确是走了。

  “小洋。”何熙泽回头看向他, “梁墨他……每天都来?”

  “嗯嗯。”何熙洋点点头, “梁哥还会给我买好吃的, 以前以为梁哥很冷漠不好相处, 现在发现还挺温柔的。”

  看着弟弟那副被零食收卖的尊容,何熙泽缓缓闭上眼。

  “梁墨, 是你们的邻居吗?”钟文浩都快忘记有这号情敌了。

  自从何熙泽来帝都发展, 他都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

  关系不是断了吗?藕断丝连的时间跨度是不是有点长。

  “嗯。”何熙泽不太愿意提起他, 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搬家了不再是邻居,而且刘阿婆早就搬去养老院了。”

  说到这里,何熙泽从摸头到敲弟弟的头,不轻不重地训斥他:“你怎么随便麻烦别人呢,天天让他来,他跟你什么关系?”

  之前何熙泽就想说了,一直憋了好久。主要是因为自己在效区影视城拍戏,不能陪在弟弟身边,加上他刚手术完。

  各种因素堆砌到一起,何熙泽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是时候敲打他了,要对陌生人边界感。

  “怎么能怪我呢?”何熙洋揉着自己的脑袋,控诉哥哥的暴力,“是梁哥说这次我手术的药物是他主导研发的,所以他要观察我恢复的情况。还有呀,梁哥说以前多亏了哥哥你照顾刘阿婆,现在他照顾我就当还人情,叫我不要多想。”

  “他叫你不要多想,你就不想了?”何熙泽还是有点气不顺,弟弟怎么能一直如此天真呢。

  “那你要我怎么样嘛,梁哥明明就挺好的。”何熙洋想到梁墨开导他的心结,帮助他解决学校的事情,还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帮他换了导师跟宿舍。

  梁墨大刀阔斧做这些事,还故意闹出不小的动静,为的就是让那些嘴碎的人看清楚——何熙洋他罩着。

  大多数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

  一见何熙洋有靠山,纷纷换了嘴脸。

  这几天,何熙洋还有收到某些人的道歉信息呢,不过他都没回。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目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何熙泽戳了下弟弟的脑袋,“下次不确定的事,就找我先商量。”

  “哥……”何熙泽拖长了音调,“梁哥不止照顾我的病,他还帮了我挺多的……”

  何熙泽跟钟文浩直到晚上10点,被护士几番催促才离开医院。

  两个人一路来到地下停车场,何熙泽直接导航钟文浩家的地址,先将他送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何熙泽发现今天晚上钟文浩话特别少,兴致不高的样子。

  但接他来病房的路上,钟文浩都没有表现出异样,由此可见,是别的事让他心境发生了变化。

  坐在副驾驶位的钟文浩摘下口罩,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外面有点飘雨,雨刷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扫开雨滴。

  “阿泽,出国前我问你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何熙泽没料到钟文浩才刚回来不到24小时,已经在追问答案了。

  明明上次生日就想好了,要不然两个人试试。

  但在要做决定的那一刻,何熙泽又退缩了。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钟文浩也不逼他,问完之后点开音乐,放了首舒缓的钢琴音乐,缓解了车厢里沉闷的气息。

  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再有迷人的弧度,冰冷得如同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两年了。

  钟文浩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稍不注意,他居然成了追求何熙泽两年,仍然爱而不得的舔狗。

  想到这里,他兀自冷笑一声。

  何熙泽被他阴沉沉的笑声干扰到,有点不安。

  其实自己并没有想要一直拖着他,是有真的认真考虑两个人的未来。

  可是,一个决定有这么难吗?

  话到嘴边像是烫舌头。

  一直到车子开到钟文浩小区门口,两个人都没再多说一句话。

  就在钟文浩解开安全带时,何熙泽终于开口了。

  “浩哥,我们俩的事,我——”

  “我现在不想听。”钟文浩伸出手,在他唇边做了“缝合”的小动作,“我刚回来,还没倒时差脑子有点乱。”

  钟文浩走下车,说了声晚安便匆匆离开了。

  对方犹豫了一路,钟文浩何尝不是看在眼里,拖了这么才用哭丧的表情回答别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爱的表白。

  不想听,不要听。

  原来自己也会逃避的时候呢。

  唉,真是福报。

  何熙泽浑浑噩噩往家里开,错觉认为自己是个渣男。

  可是他要说清楚时,钟文浩又逃避似的说不想听。

  算了,下一次,一定要当面说清楚。

  就在马上要到家门口时,前面那条必经之路赛车了。

  何熙泽瞥了眼时间,晚上11点半。

  上下班高峰期早就过了,肯定是车祸造成的,希望只是不严重的追尾,赶紧挪到边上给大家让路。

  结果何熙泽等啊等,过了大半个小时,路不但没通,大家还挤到一边,给救护车让路。

  这么严重?

  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条路终于像乌龟爬似的动了起来。

  之前那辆救护车往回开了过去,与何熙泽的车擦身而过。

  开了一段路,何熙泽透过玻璃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看到几名交警站在一辆事故车前。

  何熙泽并没有多想,径直往前开了过去。

  *

  梁墨从医院出来后,一路开车回家,或许是心里太烦躁,胸口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呼吸越来沉重。

  父亲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梁墨点下接听,整个车厢瞬间充斥父亲大人震耳欲聋的叫骂声。

  梁墨皱眉,赶紧先把声音先调小。

  “梁墨,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梁国为年纪大了,很多事没抓得紧,开始着手准备慢慢放权给小儿子。

  这倒好,他还没开始行动了,小儿子反手一个王炸——把自己的前程先断了。

  “爸,我的出差延迟报告不是写清楚了吗?”梁墨猜到了那些人在闹的,无非就是这件事,“这边刚好有一个病人手术用了我们团队主导研发的第二代试剂,我想留下来观察病人是否有症状。”

  “刚好?”梁国为这两个字咬得很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行了,我明天就回来。”梁墨胸闷气喘,就连说话都开始费力,“可以了吗?”

  尽管梁墨说了马上归来,梁国为还是没有消气,他说:“你以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罔顾纪律吗?”

  “那我一年365天,有几天是休息日?”梁墨跟他算账:“平时每天在实验室,我走得最晚,这些时间我有跟你们算过账吗?”

  不就是在帝都多待了一个多星期吗?

  梁墨也有点不爽起来,他该负责的实验进度,一直有安排人跟进,会议也一个不落下参加,报告写得比谁都清晰明了。

  “梁墨!”梁国为没想到他还敢顶嘴了,“你现在在军机处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你想上位,就要做得滴水不漏,让别人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你的地方,懂吗?!”

  不懂。

  也不想懂。

  进入军机处,不就是因为父亲的原因吗?

  什么家族使命往他头上一扣,就像当初哥哥梁恒被迫回国接受公司业务一样。

  父亲是一位成功人士,受人敬仰。

  因此作为他的儿子们,只能更加优秀成功。

  “为什么一定要上位呢?”梁墨苦涩一笑,不知道是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的原因,还是车厢里因为温度差起了雾气,梁墨开始看不清前面的路,“我在深城现在混得也很不错,至少那些老顽固在专业上面,不敢不承认我。”

  “就当一个项目总,你就满意了?”梁国为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我精心培养你长大,就是为了把你培养成鼠目寸光的庸人?”

  “爸,世上大多数人,都是碌碌无为的。”梁墨并不认为他多高人一等,他承认父亲的钞能力,让他们从小生活优渥。

  但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

  “梁墨,你在科研方面能像你感情上这么执着,你会比我快十几年坐上我的位置。”梁国为说:“你以为你那点事儿,真能瞒过我吗?”

  “你进入军机处时,我调查过,何熙泽跟你之前谈过恋爱。”

  梁墨听到这里一怔,胸口那憋了一路没呼出的气瞬间涌上喉咙,方向盘一歪,车身撞上旁边的护栏……